开始唱——
终于看到一个接一个的人下来。听到报幕的同学在喊他的名字。扔掉烟走进去。拿起吉他就上台。没有化妆，没有漂亮的服装。灯光暗下来之后，他随意地拨弄琴弦。流畅的旋๙律。场下立刻๑安静下来。
很好，千河。沉染笑——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到เ了B城，你一定要更加努力地念书。知道吗？其他的都不要担心。
后来沉染终于问他，你怎么来了？
然后她就笑。
她说，千河，我一直都相信你的话。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就算以后我离开或者死去，你也不能ม忘记我。
那声音如此熟悉。有些迟疑地回头。他看到了三日未见的舒浅。她正在哭泣。浑身抖。头有些乱，披散着。显得非常无助。千河愣住。他扔掉烟。走过去，把她轻轻搂进怀里。他闻到她身上完全陌生的气息。很浓的烟味。酒气。
千河站在一小束蓝色的灯下。依然闭起眼睛，唱得很深情。好像已经把全部情感倾注到歌曲中。一曲唱完，全场响起掌声。台下的那个女孩已经泪流满面。
舒浅哽咽着说，外婆，你怎么เ也哭了？
一直到后来，千河终于知道在那个刚ธ过去的暑假，炎热的季节里，舒浅常常被她母亲的悲伤折磨地无法入睡。在她从培训班回来后的日子里，这样的折磨尤甚。她用手拼命捂住耳朵，企图阻止那些令人不安的咒骂和哭泣声。母亲后来吃了安眠药。在外婆的怀中ณ挣扎着睡去。那个晚上舒浅光着脚走进母亲的房间。外婆还未睡。时间是凌晨三点。舒浅看到了外婆的哭泣。那些泪水缓慢地流淌，就从她那ว苍老而布满皱纹的脸颊๐上。外婆在轻声地哼唱着一歌。舒浅不知道它的名字，但是旋律非常熟悉。她终于记起在自己的幼年时期，外婆也这样对自己唱过。她的声音非常柔软，舒浅喜欢听外婆唱这样的歌。时间过去许多年，舒浅再次听到这样的歌谣，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外婆。
千河笑。他说，没有啊。只是这是事实。
也许是游览者的心境不同吧。一些人认为那里很好，可能是和他们当时的心情有关。要是没有那样的闲情，怕是体会不到。
沉染坐在地上无力地哭泣。
千河知道，悲剧再次降临到他的头上。面对此刻的素琴，他再也无法相信她是往日那个强悍的女子。她几乎完全变了一个人。她看他的眼神几近透明。如同孩子一般单纯清澈。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女子，终于，在心里原谅了她。
他低下头去看舒浅。他的眼睛闪闪亮。某种奇特的欲望已经笼罩了他。舒浅变得有些害怕。她颤抖着说，千河。
路上行人已经稀少。暗黄的路灯照ั耀。怀中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千河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悄然升温。他开始紧ู张。身体变得更烫。舒浅也现了这一点。在这个温热的夏夜，热气通过单薄的衣服迅传染开来。
后来女孩从行李里取出一把吉他。她把它送给千河——这是他以前常常弹的吉他。现在已经没用了，就送给你了。
千河微笑。然后点头。舒浅说，我也常常这样对他说。
真的吗。望海显得很高兴——千河，很好。你比我强多了。记住，以后你更要好好读书。我会给你寄钱来的。你不要担心。
最近过得怎么样？
千河突然觉得心里很空。他的手抓着电话筒。就在这个ฐ晚上，他一个人从家里出来，在这荒凉街角的电话亭给舒浅打去电话。事实上他已经知道那ว个结果。从考场出来就已经知道。他的眼神平淡。波澜不惊。现在，舒浅告诉他结果后，他突然觉得失去了什么。
千河又是一阵沉默。
他这么说，千河就真的哭了。
他这样说，千河就想到他曾经许诺过的事。他是他的哥哥，因此他说他们会一直都生活在一起，那时候他还很小，对于未来有着更茫然的未知。于是千河轻易相信了他。此刻๑，千河再次想到เ这些，在剧烈的风中ณ突然感动得想哭。他的手握着电话。他说，哥，我很想念你。
舒浅笑。她说，千河，我不这么想。我知道上海ร。我看过关于那个ฐ城市的介绍。那于我是非常遥远的城市。我并不喜欢那ว个地方，尽管很多人都对我说起它的好。但是我就是喜欢不起来。以后，我不会离开很远。因为ฦ我离不开家。
为什么呢？
在学校的政教处，千河向政教主任表示那不过是一场误会。一部分是他自己้当时心情不太好，另一方面，可能ม是一时冲动，说了重话，让其他同学误会了。对于此，张晨也赶紧点头附和——事实就是这样。他感激千河，没想到เ他真的愿意帮自己。政教主ว任没有为难他们。训了几句之后就让他们回去了。在回去的路上张晨对千河感激涕๓淋。
只是张晨非常紧张。他显然在害怕。千河第一次看到เ他是如此胆小。就在昨天晚上，他们打架，然后自己从宿舍跑出来，那个时候他是如此慌乱，而张晨一脸得意。此刻张晨跟着千河，从教学楼四楼穿过漫长的走廊走到另一栋楼ä的政教处，千河一直被他那喋喋不休的哀求所烦扰。张晨的眼神慌乱ກ，他走在千河的后面，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跟在家长后面。他的话断断续续，零乱不堪。他终于向千河坦言，他知道事情终会显露出来——是他偷的钱。因为ฦ他的家里生了一些事情——他的母亲住院了。那个下午他接到家里的电话，得知他的母亲由á于严重贫血而晕倒，被紧急送到เ医院。而他的父亲正好不在家，但是住院需要交钱——他不厌其烦地向千河诉说着这一切，并且把所有的细节都描述一遍。千河没有时间去思考他那冗长的表述是否是他临时的胡乱编造。他对那些乱七八糟的句子并没有听进去多少——那些描述好像从前在杂志或者小说中ณ看到过。但是这对千河来说已不重要。千河讨厌他卑微而乞求的表情，后来不得不打断他。
但是她说，其实并不是这个样子。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说其实我有时候非常自卑，不知道为ฦ什么，总是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我常常逼自己去参加许多的活动，只是为了这个ฐ原因。我的父母也喜欢我这样做。
说完之ใ后她又笑——千河，你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沉染只是说，没事。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坏了。
父亲的脸冰冷而铁青，额上的皱纹拥挤。他没有继续和素琴争吵下去，径直往后门走去。
沉染微笑。那年她十五岁。她想到此前的生活——生父经营一家榨菜工厂，生意不错。但是他让她中途退学。被关在家里，与母亲一起，照ั料家里的一切。沉染没有同母亲提起她要继续念书，因她知道说了亦是无用。这些事情母亲无法做任何决定。
沉染说，或许吧。她看着千河，然后对他笑。她说，她的母亲已经不会再离开。因她可以察觉到เ母亲的内心。她会一直留下来。
这是一个ฐ五月的黄昏。千河和望海再次途经这条河的岸边。母亲离开已๐经快两年。千河想到那个梦境，于是就把它说给望海ร听了。他说，那时候他常常会想到这个梦，此后再也不敢来这里。看到水，亦会有心慌的感觉。他在害怕。事实上他一直都在害怕。害怕看到母亲再次被带走，虽然现在她早已死去。属于年少无知的离奇的梦境——望海ร笑。
——千河显然被母亲陌生的表情和语气吓到了。他只好说，好。他开始起身。但是他的母亲突然消失了。他茫然四顾，母亲复又出现在水上。就在那些闪烁着沉静灯火的纸灯上面，她的表情变得不舍而痛苦。这个时候一个面目丑陋的怪物突然从水下出现，抓住母亲的手就走。千河看着母亲被怪物带走，但是他无法说任何话。只是看着她离开，然后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