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视线望出去,柳条拂岸的湖畔,服色张扬的少君不停地弯腰站立,朝湖中ณ央投掷着石子,佩黑刀的玄衣侍从在不远处待命,一动不动,怕是少君不开口,站上一天也毫无疑ທ问。
见墨汁快风干了,茂生趋步过去,曳起袖子研磨。元祐帝搁笔望向窗外,眉头微锁,眼睛细细眯着,似在思索什么,对茂生的禀奏置若罔闻。
弯曲的鹅石小径上,两重仪仗逶迤过来,赫然是曹陶二位公主的仪驾。
元祐๖帝提议在大臣女眷中挑选一二德才兼备之ใ人为ฦ东宫侍读,作为太女生母徐皇后便把这宗事放下,一心一意替太女谋划起来。
元佑帝对此事习以为常,要是元灵均哪天不惹事他就觉得此女性情并不像自己,也正因为ฦ他们相像,才会如此纵容。
内侍呈述事情前后,元佑帝扶额直叹,笑不是哭也不是,燕氏母族不省心,元灵均也不让他省心,如果两个不省心的人凑到一块会怎样?似乎看似难以解决的问题都变得容易多了。
元祐一朝后闱中的嫔御不多,自太女入主ว东宫后,出就领国的,赐居公主府的,病薨的,被赐死的,迁往瑶光寺的,如今宫中的新人就燕氏一人,容貌娇俏,又不拘章法,和当年的木兰夫人有几分相像,入宫以来颇得圣心,封号虽在九嫔之下,开销用度却与霍贵妃比肩。但这也不足以说明皇帝对她的宠爱万分。
常朝依旧,元祐帝在政务上不敢有一丝懈怠,仍然带病升殿,闲暇之余,几位公主常陪伴左右,元灵均也会入宫拜见,要么切磋琴技,要么玩几局六博,父女还如往日那ว般话不投机,也常常因此迁怒旁人,但在茂生的劝解下,能快速地冷静下来,各自退让一步。
元灵均把空药碗放下,双手在膝盖上来回搓动着,“准备公服,明日我要入宫问安。”
元灵均搏髀大笑,接过药碗,大声喊道,“鲲娇。”
在茂生身后的巨大锦屏上,绘的是晋国江山一统版图,北至沩山关,南偎磔水,东临东海,西至蜀道。
茂生不再年轻,两鬓霜白,额上长出了纹路,但茂生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晋王六女还只是顽皮不懂事的女娃ใ娃,他曾不知疲倦地抱着小公主ว去摘绛桃树梢上的花。
邕国公主ว打仗之勇猛,远在女公孙之ใ上,可惜英年早逝。伴随着茶客们的惋惜声,徽濬也不禁为一代女名将扼腕叹息。
茶棚里走了一批客人,又迎来另一批客人,老妇人和青年相对而坐,不声不响地听周围几个ฐ茶客谈论当下的时局。
“凤来县夏末涨洪,前年修筑的堤坝溃塌了,泄洪殃及下游的百姓,家公奉命前去协助少府治水。”
元灵均接过钱袋,沉甸甸的坠手,进府到这时都没有见到王师的踪影,老家伙难道没有回巴陵。“阿思,王师没在府上吗?”
元灵均累坏了,趴在榻上没有半分力气。
古人说,有钱行遍天下。元灵均身上没有半个铜钱,不敢独自上路,只好把希冀都寄托在驴身上,期盼这头驴子干劲十足,像马一样飞驰起来。
甄传庭在灯下忙着收整编纂,身旁的草席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册集,这些册集为朝廷史记考据所用,编写起来繁杂而琐碎,几乎无人胜任其职。
在此处,元灵均也只是一个神秘的过客,匆匆而来,不知何时又会匆匆离开。想到这里,元灵均神思恍惚起来,无法集中ณ精力做事情。
初次来到狒狸村的元灵均仿佛是天外的来客,乌发云鬓,圆圆的脸白嫩光洁,着一身大袖纻衣,脚下的木屐叩在青石板上,嗒嗒作响,即便是最平常简单的装束,也带着不同于村姑的气势。自她来到狒狸村后,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在私下谈论:看啊,老屋住的孩子是不是魔合罗娃娃,简直比太阳神还要美,隔壁村里的谁谁谁都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严玉管对这个突然降临ภ到เ村里的同龄少女很投缘,什么都给她讲,元灵均默默听着,从不回答,如果是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就瞪着眼睛,露出孩子般好奇的眼神。
“你什么时候练好了琴我就能睡好觉。”元灵均拍去衣服上的稀泥巴,继续朝前走。
元灵均攀着少年的手臂爬到เ山径上,山径上有些年代的石块长满青苔,很不好走,元灵均磕磕绊绊几次,膝盖和手肘都沾满了污迹。
“主ว君外出怎么又不带上车马和侍从,真叫妾人担心。”见元灵均只身回来,嬷嬷匆匆迎谒上去。元灵均不理睬老侍女的抱怨,径直往庭院里走。
“有什么事不能晏食后再说?”抬眸触到嬷嬷焦急的眼神,元灵均十分不悦。
“是常山来了信,才送来不久的。”嬷嬷取出两个样式符号不同的邮筒,“是贵嫔的手书,另一封大概是甄王师的。”
元灵均将两个ฐ邮筒接过来瞧了瞧,扔在一边,没有即刻๑查阅。
已๐过了晌午,看样子她还要赶着出去玩,鲲娇怕她等急了闹脾ຆ气,让侍女给元灵均洗手净脸,把熬制好的汤药呈上来。
闻着浓郁的药味,元灵均嫌恶地拧紧ู了眉头,“难闻,更难以下咽。”
随即一口饮尽,极快地抓过两枚蜜枣塞进嘴里,这才慢条斯理地拆阅信件,囫囵看了一遍,抬头瞅向鲲娇,问道:“谁是庾康?”鲲娇亦一脸茫然。
以风雅著称的晋人原先并不狩猎,只爱好泛舟江南,诗情画ฑ意,后来北方王朝的门阀士族和寒门武将爆发长期内讧,豪族大家在连绵战火中ณ难以生存繁衍,被迫举ะ族南迁,定居在毗邻南晋的鱼坞郡,至此南北开始了长达百年的贸易往来,两ä域的习俗也随之相融相通,有如一脉。
眼下虽是景致萧条的冬日,临ภ安城的观涛阁上依旧衣冠满座——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齐聚一堂,以诗会友,以棋会友,以刀剑会友。
今日,更少不了观涛阁的常客,人称“金口难开,难开金口”的金口先生,此人脾气虽古怪,却不惧权势,专爱挑拣旁人不爱说的、不敢说的与众人闲摆。
“听先生所言,当年的雪害不算天罚,而是春猎天怒人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