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洲：“……”
顾雪洲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又呆住了，沐哥儿忽的靠过去伸出手，指尖擦过他的脸畔，绕过去，把他的发簪摘了下来，挽起的长发立时流水般披散下来，顾ุ雪洲这才回过神，问道：“那你是同意了？”
沐雩入学早，今年才十四，周围的同学即便相近的也是十六七的年纪，年纪虽有差，但他常年习武，特别这几年身高蹿的极快，已有七尺，在江南之地算是很过得去了，将将有成年男子的身高，已经比他的大哥哥高了一拳。他心性早熟，又左右逢源，与比他年长的同窗很玩得来，但他还是推了同窗们的邀请，叹气道：“承蒙好意，可惜我还得去顾师傅那ว儿继续上课。”
沐哥儿十一岁时，以陆举人的保举ะ信得到了白鹿书院的入学考试资格，顺利ำ通过，转眼又过三年。
“……是和他徒弟打，就是那ว个鉴明。这小子可真厉害，听说是半路出家在少林学武的，不过十年就精通了诸般武艺。”说着顾师傅露出了几分寂寥的神色。
顾师傅轻声道：“三十年前我师父给觉远大师治过伤，他年事渐长，痼疾复犯，而我师父早已仙逝多年，便找我医治。……还顺便切磋了武艺。”
她还有一尊白玉的佛像，供在小佛堂，日日捻香参拜，供瓜果，抄经书，捡佛米。沐哥儿想，可佛祖根本没有保佑他们。在他受苦受难的时候，他也曾虔诚地祈求上苍，希望神明能ม惩罚伤害他欺侮他的人，然而神明从未出现，到头来还是靠他自己报仇雪恨。大抵世上本来就没有佛祖也没有神明。
“我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和尚。”沐哥儿不以为然，“我见过的和尚多了去了。”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娘亲带着去过寺院，后来则ท是在江湖上见过的，招摇撞骗，奸淫掳掠，无所不有，丑八怪这种一直生活在乡下地方的人见识的想必还没他多呢。罢了，不然丑八怪也不会这样又呆又傻，还是不说与他听，他会被吓到的。
“对啊，我们还有大娘呢。”陆举ะ人说，“命中不得也何必强求。”
陆举ะ人转头看到老伴儿愁眉不展的，微笑了下，眼角纹路深深，“我们养了个小儿子几天过了瘾，不过费了几碗米饭几张纸，还白得一瓶大食玫瑰露。你搽搽看。”
沐哥儿皱了皱眉，不是很耐烦。他又不是傻子，丑八怪每次都不厌其烦地交代来交代去，哪里需要说那么多次。他索性装乖๔大声打断顾雪洲的话：“我很很乖的。”
有顾ุ雪洲在身旁，沐哥儿还是很乖巧ู柔顺ิ的，惹得陆老夫人连连称赞，沐哥儿从容淡定宠辱不惊，倒不是他谦虚，而是他骄傲，觉得自己十足十当得起这些夸奖，理所应当，没什么特别的。
顾雪洲掉头回去，柜台后面放着一个缝了一半的布袋子，是他亲手做的，右下角还绣了个ฐ“沐”字。他给沐哥儿找了间学堂，所以做个书袋可以装文房四宝用。
柜上还有一包茶叶，顾雪洲顺手包了给了柳家二老，只把两ä人送到เ门口，“我还有事，便不多送了。”
老顾和中顾ุ：“……”
顾伯看看他，但愿小少爷是把顾师傅的劝告听进去了，假如要帮那孩子，把他寄养在慈善堂，他们送点衣裳银两也可以，若实在过意不去，就……就让别ี的好人领养吧，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做到เ这份上，已๐经是仁至义แ尽了啊，搭上自己就算了。
是那个ฐ丑八怪。沐哥儿怔了一下，脚下慢了半步，被沈玉官抓住，按在地上紧紧掐住他的脖子。
沐哥儿在房间里上蹿下跳，一边躲一边尖叫。
顾雪洲仰着头张开手臂，“沐哥儿，下来吧，我会护着你的。”
顾师傅便对顾ุ雪洲说：“把小娃娃ใ哄下来吧。”
顾伯嗤笑道：“这下倒好，自己้跑了，不用烦恼是报官还是送回戏班了。你上个月捡回来那ว只猫也是，病一好就跑了，临走还叼走了厨房的黄花鱼。赶紧ู看看房间里有没有东西丢了。”
找药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顾雪洲回到卧室一看，床上已经没人了。这孩子走之ใ前还知道要在被子里塞个ฐ枕头装成有人的样子。
“不行！”沐雩拉下脸，他想了想，“我给你一个诺言，在我有生之ใ年，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非违法乱纪。……对了，我不会娶ດ你的，你也不能让我娶ດ谁，这种荒唐事我是绝不会做的。”
玉夫人那把五两金子买的双面绣玉兰桃花坠白玉的扇子就敲在了沐雩头上，她呸了一声，倒是被沐哥儿勾起了兴趣，“好，这个报酬有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在我面前夸下海口脸都不红一下的，有出息，是个人才，我帮你。”
沐雩下了车，目送玉夫人的华盖香车碾过青石板路辘辘而去。
他幼时一知半解的，随着年龄增长便慢慢想到了……为什么เ娘亲总是那么哀愁，为ฦ什么爹爹很少出现，他从没听说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只和娘亲一起生活在四四方แ方的宅院里，寂寞孤独地等待爹爹偶尔的来临ภ，又为什么他长到เ四岁还是没有大名，被娘亲丫鬟“沐哥儿”地浑叫着。
这必然不会是什么光彩的出身，他猜测的是，娘亲可能ม是被赎买的歌伎，而他幼时家里的富贵奢华也绝非一般人家，好人家即便是纳妾也不会要风月地来的女子的，所以娘亲可能ม是个被包养的外室，见不得光。
纵然如此，那ว也是他的娘亲，他想见她，想弄明白自己้的身世。
沐雩整理了下心情，转身回去，揭帘而入，顾ุ雪洲抬头只看了他一眼，一下子就发现了他有些落寞。他担心地从柜后走出来，几步上前，“怎么了？”
那一双眼睛里盛着满满的关切和温柔，沐雩不由地一把将他抱进怀里，也不说话。这世上也只有安之知他懂他爱他到这般地步了。
顾雪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的沐哥儿一向是骄傲嚣张的，嫌少见到他这个ฐ模样，他也没多问，回抱住他，抚摸着他的背，就像是以前小时候沐哥儿搂着他的腰抱着他，他便会摸摸沐哥儿的脑แ袋一样。
“吓，你们干什么เ呢？”顾伯一进门就瞧见这不堪入目的场景。
沐雩只得放开人。
顾ุ雪洲对着顾伯毫无邪念地回答道：“干什么？我抱抱沐哥儿啊。”
“沐哥儿你都这么大了，不能ม再和小时候一样随便抱着老爷了！”顾伯教训道，“老爷你也真是的，把他宠过头了。”
沐雩半点也不羞愧，完全没把顾ุ伯说的放心上，这么เ些年下来，他和这个老家伙还是半点也不对付，两ä人把对方都讨厌得咬牙切齿的，可惜都是因为碍着顾ุ雪洲，不能真的对对方怎么เ样。
沐雩这几日想到娘亲的事难过伤心，唯有安之可以抚慰他，便恨不得时时陪在安之身边，有空就黏着。
这日顾雪洲出门采买东西，他也鞍前马后地伴在身旁，做个ฐ苦力提东西也好。
顾雪洲同他在和卖干活的小摊前挑选柿饼的时候，从后头传来一阵骚动。顾雪洲站起身，探头去看，“发生了什么？”
他竖起耳朵去听，听见有个ฐ老妇人在喊：“抓小偷啊！那人偷了我的钱！”
顾雪洲登时一惊，望过去，一个少年在人群里上蹿下跳的，径直跑了过来，竟没有一个人沾得了他的身。这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头发在脑后高高扎个ฐ马尾，小麦色皮肤，穿着短褐ຈ和草鞋，袖子扎得老高，右臂上隐约有青黑色的纹身，好像是什么野兽的一部ຖ分，一看就是混混流氓。一辆马车正巧从巷๕弄里出来横在街道上，拦住了少年的去路，他不停下来反而跑得更快，一跃而起高高地跳到เ马车上，单身一撑，干净利落地翻身跳下，矫健敏捷地像是只小豹子。
沐雩对别ี人被偷被抢都没兴趣，这人功夫不错，沐雩不由多看了两眼，回过神想去拉顾雪洲往边上站点不要被误伤的时候，猛地发现那ว傻瓜居然冲过去要抓人。
少年刚站稳，好巧不巧ู被顾雪洲找着空隙给沾了身，一把抓住手臂。顾ุ雪洲气喘吁吁地说：“别ี跑，把东西还给老人家！”
“让开！别挡路！”少年可不管他，手一抬就把顾雪洲给推开了。
“安之！”沐雩喊道，他看到เ顾雪洲摔倒，心里蹭的冒起火来，终于出手了——妈的，这不长眼的王八蛋用哪只手推安之的？我要把他那只胳膊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