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香换上家常的衣服,全身放松下来,坐到妆台前,玲珑捧上濡湿的面巾给她擦脸,问道:“御女既不会弹琴,皇上为什么还要送给御女?”
拢香让郑夏把琴抱到书房,郑夏退出去。廖姑姑和玲珑伺候她更衣,玲珑颇为惊奇道:“御女也会弹琴么เ,怎么没听您说起过。”
拢香表现得太淡定,玲珑不可避免地在心里yy些相爱相杀,表面上爱着你实际上恨你然后伺机逃走远走高飞之类的情节。但,只是她的yy而已,实际上拢香还是安然过着她的日子。
玲珑不知道拢香对皇帝到底怀着什么เ样的感情,皇帝要来时,拢香总会细心打扮翘首以待,等皇帝驾临,也总是温柔缱绻,似有脉脉情意于心内,可以看出,只要皇帝在跟前,她待皇帝真心且用心,就是那种可以让人感觉到的满腔柔情,她同皇帝嬉笑缠绵,有时一同读书写字,她还会亲自下厨做些皇帝爱吃的东西,帮皇帝ຓ缝些小玩意儿,那样子,没有丝毫做作掺假。
难怪拢香看着疲惫,本来那夜宴想来够呛人了,各种礼啊规矩的,还听了酸妇一晚上唠叨。
彩霞想了想,回忆道:“那些世家出来的娘娘们心气儿高,不理我们也罢。只是少不得有些小家子气的,自己้不得皇上宠爱,还来眼红我们御女。”
“彩霞姐姐也被调来了云絮斋,甚好,甚好。”彩霞无疑可以成为拢香添助力,玲珑心里也有自已๐一番想法,因此极乐意彩霞调来。
“在房里和彩霞姑娘说话呢。”廖姑姑把食盒打开,一样样乘出吃食来。
剪雪呜咽着开口道:“姐姐,他们为什么抓咱们关在这,咱们不会……不会死在这里吧。”
玉燕忙不迭地安抚她,两位姑姑也连声劝慰。
“娘娘,您苦于在尚服局无人,何必要拉拢刘氏。尚服钱氏最好收买,且职位高于刘氏,用起来,应当也顺心些。”
阮贵妃放下茶杯,神情略显慵懒,扶着曹氏的手下榻,旁้边的女见她要起来,连忙上前为她穿鞋。
原来那日在胜雪园遇见的乐工,居然是拢香的族姐,她常说自己在外没有家人,但内却还有一些。从拢香和彩霞的话里,玲珑知道拢香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她十岁的时候,因父亲获罪,家中男ç子尽数发配边疆,女子入为奴。拢香便是在那ว一年被拘入的。她本姓宁,阿妤是她原来的名字,这里玲珑不得不羡慕一下,拢香原来的名字比自己的好听多,玲珑原来姓李,在家排老大,家中父母都叫她大姐儿,外面人叫她李大姐或是李娘子,连个名字也没有。玲珑还是进后姑姑给取的名字。
自那天后不再有什么เ殿的什么姑姑来探望,平日相熟的女官,也来得少,想是她那副病怏怏的模样已经深入人心,别ี人也不好来打扰,且眼看除夕越来越近,除了生病休养的拢香,怕尚服局中ณ是没人清闲。拢香依旧不肯好好吃药,玲珑见识到那日两ä位姑姑的“厉害”也觉得拢香还是避久一些好,别人争虽然与她们无关,难保哪天不小心遭池鱼之灾。反正有刘氏担着,一时也不会有人因为ฦ她“病重”要将她拖去永巷,因此玲珑也不再为吃药的事与她别ี扭,只是时时关注她的病情,稍有不对,就劝她好好喝药。她的病就这么เ时好时坏地拖了一阵子,彩霞三五不时抽空来瞧,有几夜呆到门下钥๓才走。
进了司衣房大门玲珑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戴在雪人头上的绒花还没取下来!
玲珑先前有几分猜到她定会这样嘱咐,赶紧点头,别ี的什么เ不问,保证道:“姐姐请放心,我不会向任何人说的。”拢香闻言向她微微一笑,领她走进司衣房。
刘氏今日穿着一件靛青缎面的窄袄,下面是水色复裙,头上戴着串珠菱花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御寒之物,在这样的雪天里,刘ถ氏这一身显得清爽干练。在她身后是穿着一色装的拢香。
玲珑转头,果然看见刘氏和拢香朝这边走来。
钱夫人绕到刘氏身边,不叫刘氏起来,眼里有丝丝掩饰不住的得意。虽然今日挨了皇后责骂,但是能抓住刘氏小辫子还是让她心情不错。
“息怒,我如能何息怒?”钱夫人冷笑:“公主ว婚期将近,你们就拿这样的衣服交差么,你知不知道皇后娘娘有多重视此次公主大婚,之前就已再三叮嘱,吉服必定要让公主满意,可是现在呢,你不能让公主满意还罢了,居然再三敷衍差事,难道是诚心与我过不去!”
“司衣大人。”女官看着刘氏,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刘氏只是摆摆手,让人把贵妃的赏赐都抬进去。
因为ฦ错出在司衣房,玲珑渐渐听得一些背后议论刘ถ氏无能对司衣房管理不善的声音,按玲珑的想法,贵妃知道这回尚服局帮皇后摆她一道,一定会恨尚服局,尤其记恨司衣房,司衣房在这件事上是两处都讨不到เ好的,但是她想错了。
门合上后,大家都屏息凝气,只等刘氏说话。
刘ถ氏搁下笔,道:“去把门关上。”
玲珑道:“正好待会我要到绣房去,你们把药给我,我顺道是蕊香。”
这大出玲珑意料é,以前见洄芳对蕊香不好,蕊香也不讨洄芳喜欢,玲珑本以为洄芳要是换了差事,定然不会再留蕊香在身边,没想到却把她带去了绣房。看来这一时半会儿蕊香是离不开洄芳的了。
皇帝要看,阮氏哪能ม不给,拍拍手道:“算了算了,臣妾还不想平白落个小气的名声,陛下要看,你们且乘๖上来吧。”
听闻贵妃得宠,果然不假,别ี人在皇帝面前都正襟危坐,不敢轻易妄言,她与皇帝调笑却稀松平常一般。
“刘氏、栗氏。”刘司衣和栗司饰应声出列。
钱夫人接着道:“你也是绣房的老人了,其他不必我多说,一应按照规矩办事。尚服局里向来是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你新官上任,若有什么不懂,多问才是。”
玲珑微微向后躲避,道:“都和大家一样,熏衣服的香。”
冬梅和素า莲坐在一处,在说悄悄话。
彩霞从荷包里掏出彩线,眯起眼睛穿入针孔:“如今事情少,刘司衣又不在,全靠几位掌衣管事,掌衣大人们说现在天热,没事大家挤在前堂也闷得慌,所以把我们分成早晚两班人,早上当差ๆ的下午便可休息,每日轮着,今早ຉ我当了一上午差,现在当然是休假。”
彩霞蹭到她旁้边,道:“今天我休假的,怕个什么!”
姑姑把采月领进屋,她后头还跟着几个女太监,手里头都端着东西,福夏也在一旁探头看。拢香迎上去,双手奉上玲珑递来的热茶,笑道:“大热天的姑娘怎么เ亲自过来,有什么เ事叫个人儿传话就行,何必劳烦姑娘。”
玲珑所料é不错,午后果然来了事情,但不是姑姑们叫她们去帮忙,而是赵御女身边的贴身女来了。
见杏花悻悻然低下头,她也不再多说。
“杏花,你没事吧?”玲珑见她额头上全是汗,掏出了自己的帕子帮她擦,杏花好似才回神,也掏出自己的帕子擦起来,“玲珑,刚ธ才真是吓死我了!”
玲珑愣在原地,这些日子以来她曾无数次想起,玉燕会怎样,剪雪会怎样,她走后她们面对什么样的境况?却从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在遇到剪雪,于她颤着声音唤了声:“剪雪……”
剪雪眯起眼睛,又问道:“你怎么เ在这里,你怎么还没死?”这回声音里带了几分怨恨。
“我……”
“司衣大人、春雨姐姐还有玉燕姐姐,都被你们害死了!你们……你,怎么还敢来这里!”
春雨和玉燕居然都死了!这样的可能玲珑并非没有想过,但从剪雪嘴里证实,还是震惊不已。可是,剪ຘ雪为什么认为是她们害死刘ถ氏,害死春雨和玉燕?
“剪雪,你听我说,我……拢香姐姐她没有……”
剪雪几步逼上去,抓着玲珑的手臂质问道:“她没有?你怎么เ知道她没有?为什么春雨和玉燕两ä位姐姐都遭到酷刑,而司衣大人一死她却封了御女,风风光光的活到เ现在?为什么她们会查出司衣房送去的衣服有问题,没有人动过手脚๐怎么会被查出问题?司衣大人为徐才人准备衣服时,只有她称病在床,她病着的时候倒没事,为ฦ何她一好就出事了呢?枉费司衣大人看重她,她居然……忘恩负义陷害大人!”
玲珑清楚拢香的处境,知道她绝对不是剪雪说的那样,可是剪雪质问与所有人所看到的事实听起来那样的因果分明,即便她当面去问拢香,恐怕拢香也难以辩解。玲珑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剪雪身边的小女拼命拉着她,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呵斥:“在吵什么呢!”
玲珑回头,看见一个管事姑姑模样的女人就在身后,盯着她们这边走来。拢香的事,剪雪的那些话,无论如何玲珑都不希望在尚服局里传开的,正想如何解释,那姑姑已๐经走到跟前,对剪雪一个耳光甩过去,喝道:“你疯什么,没规矩了么,竟然敢在这里撒野!”
那ว脆生生的声音听得玲珑心里一颤,管事姑姑又满面堆笑地转向玲珑:“呵呵,这位姑娘真不好意思,小女孩没规矩,没惊扰姑娘吧?”
玲珑才想起,如今自己的身份已๐经与从前不同了,嫔妃近身的女,在尚服局这样的地方一般都得恭敬对待,即便不讨好也不会得罪,管事姑姑那一巴掌怕就是打给她看的。
玲珑摇头说:“没……没事。”又看见剪雪捂着脸看她那怨毒的眼神,再说不出话来。
好在那姑姑并没有发现玲珑异常,刚才看见这边的情况,以为ฦ剪雪得罪玲珑,见玲珑不说话,只当玲珑看不起小女不愿与之吵闹。骂了剪雪几句又骂了她身边的女,堆笑向玲珑说了些敷衍话,拉拉扯扯进了尚服局。
玲珑看着剪雪的被姑姑推搡的背影,想起那日司衣房里一同打雪仗的情景,想起她抱着剪雪发抖的身体缩在角落的情景,心情沉重。
小怀出来时天下起了细雨,黏黏雨丝不仅像下在空气里,更像附着人心上一样,玲珑和小怀一人一把油纸伞,默默回云絮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