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面对我阿奶的目光，杨校长明显地慌乱起来，不由地后退了一两步。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想借以掩饰自己。可我阿奶的目光依旧扫向他，他只得退出了茅棚。在门口，杨校长慌慌乱乱ກ地说了一句：“你再考虑考虑，考虑考虑……”
杨校长不死心，搓搓手，继续说：“他阿奶呀，你看，你屋里的这个娃崽是棵好苗子。只要他上了学，学了知识，就能ม走出我们大山，去干一番事业，说不定还……”
那么一练习，除了“爱”的目光我没把握住以外，我“恶”和“冷”的目光已经练得很熟练了。
等我稍稍懂ฦ事了些，阿奶还传了一手绝活给我，那就是以何种目光去盯人。阿奶告诉我，盯人有三种目光，那ว就是“恶”、“冷”和“爱”。对待坏人，对待你的敌人，你都可以用“恶”的目光去盯他。你把他当成自己的仇敌，盯出自己的凶狠，让他惶恐，让他惧怕，那ว么你就很容易打败他。对待陌生人，对待那ว些想勾引你的姑娘和婆娘，你就要用“冷”的目光去盯她。你把她当成一个你厌恶的人，盯出自己้的反感，让她心虚，让她摸不透你。你那ว么一冷，她的内心也就热乎不起来了，就不会再来纠缠你。反过来，对待自己้的亲人，对待自己所喜爱的姑娘，或者对待以后自己的娃ใ崽，你要盯出自己的喜爱来，眼睛里要含着蜜，要能甜住人，黏糊住人。
对于六岁的我来说，阿奶的几点要求弄得我一片混沌。因为我还没有理解透鬼混和阉人的含义แ。只知道，我不能ม私自回寨团的屋里，不能再给阿荃姐揉肚子，万事都必须听从阿奶的，不然阿奶会砍死我。
谁知阿奶并没有立刻解开我，而是从茅棚外提来一只小狗娃，放在桌上。小狗娃ใ颤颤巍巍地走到桌边，伸头往桌下探望，还可怜巴巴地哼叫。突然，阿奶摸出一把亮晃晃的断ษ头蔑刀，挥手就往小狗娃砍去，而且是连砍，拼死地砍，将桌子砍得哐哐响，把血肉砍得四处飞溅，还把桌上的煤ศ油灯颠倒了。这自然就把我吓懵了，吓傻了，呃地一翻白眼，昏厥过去。
但凡到过朵朵山的人都晓得，我们苗寨人格外野蛮。野蛮就怪招惹人了，偏偏还要加上“格外”两个字，这就把我们说得更丑了。不过，我们山里人向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砍掉脑袋也只碗大那ว么一个疤。
再后来，天渐渐亮了，又渐渐黑了，阿奶依然没有回茅棚。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躺在地上一点气力都没有。我忽然想到，阿奶很可能是想整死我，就又慌又怕。我多么เ希望哑巴๒阿娘来救我呀，来救她的宝崽呀。可是我虚弱得喊不出声音，根本没有谁来搭救我。于是，我心底就开始涌起了恨。我先恨阿奶，再恨哑巴阿娘，连几个阿姐都一起恨了。我在这里受苦，你们现在有没有想到我呀？为什么不来搭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