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刻๑公余胜览国色天香
今夫辞，写幽思，寄离情，毋论江湖散逸，需之笑谭，即缙绅家辄藉为悦耳目。具劂氏揭其本，悬诸五都之市，日不给应，用是作者鲜臻云集，雕本可屈指计哉!
养纯吴子恶其杂且乱，乃ี大搜词苑，得当意，次列如左者，廑廑若干篇，盖甚寡也，彼见遗者，岂必皆蠹鱼。亡得当养纯者，何哉?夫采珠者贵在明月，而群玑非宝耳；伐南山者贵在豫章，而尺箭非材耳。是集也，夫亦群玑尺箭之ใ不顾而有所未暇与且也。悟真者，间举一二示ิ之，将神游牝牡骊黄之ใ外，集固已饶之矣。匪悟真者，即累牍连篇，浩瀚充栋，渠方却臭寻声，不能一一领略，虽多奚补?是以付之ใ剞劂，名曰《国色天香》，盖珍之也。吾知悦耳目者，舍兹其奚辞!
万历丁亥夏九紫山人谢友可撰于万卷楼
卷一龙会兰池录
国色天香卷一龙会兰池录宋南渡，汴郡ຉ中ณ都路人蒋生世隆，年弱冠，学行名时，以韩苏自许，凡天下名士，倾赀相结纳。金逃将蒲兴福，拜为ฦ异姓兄弟。兴福仇家高琪术虎索之ใ甚急，世隆乃赆别于蒋家村。临行间，以杭笔为约，各有诗赠，具录于此。世隆诗曰：水萍相遇自天涯，文武峥嵘兴莫赊。仇国有心追季布，蓬门无胆作朱家。蛟龙岂是池中ณ物，珠翠终成锦上花。此去从伊携手处，相联奎璧耀江华兴福诗曰：金戈耀日阻生涯，鹏鸟何当比海赊。楚王不知伊负国，子胥怎放父冤家。情深渊海杯中酒，义แ重丘山萼上花。直到临安桃浪暖，一门朱紫共荣华。彼时兴福百口家眷俱没金都，惟兴福寸铁ກ卫身，万夫莫敌，后得投于世隆。时欲归宋，又恐蹈于故辙，乃ี树跖旗于蕉苇间，变易姓名，人莫知之。虽李妙真亦以敌相遇，横行江上。闲居山寨，每有鸿鹄冲天之想，口记诗词甚多，聊记一二附览。诗曰：九代簪缨显大功，炮花烟散霎时中ณ。望门谁信无张俭，窝我公然有祝融。鸾凤何堪栖枳棘，蛟龙毕竟动天风。又诗曰：虎头山寨势威แ威แ，韩白英雄建将标。江上老人恩未报，篑中亡命恨难消。云关不锁归乡望，星帐犹疑ທ赶早朝。何日紫微开泰运，龙泉敛口赞萧曹。时金迫元兵，自中都徙汴。宋边城近汴者，又迫金兵而杭。光州ะ固始黄尚书复家，从众南奔。时复受韩胄命，训稿江淮。家中藏获，一时瓦解。惟复妻暨一女同奔，名曰瑞兰，年方แ十八，才色冠世。盖初生时，家有杨妃兰，独艳一枝，异香经月。尚书执瑞兰之兆，每以椒禁是图，凡有求婚者，而不之允。至是遇难，彷徨草野，女谓母曰：“昔有黄公生二女甚美，诈名丑陋，卒无问者。今乱离中宜用此策。”乃涂ิ抹似癞妇，往来莫有观者，时夜宿荒村，口占诗词，聊记其形迹云：天骄肆马下南都，烟火凌空泪寡孤。燕雀问巢ิ何处有，豚寻屋旧人无。玉颜今信为ฦ身累，肉食谁能ม为国谋?安得华夷归一统，太平臣子共三呼。世隆新筑精舍，期通万轴以魁天下士，平居自许曰：“大丈夫功名当玉采，事业须韩，范，鹪鹩一枝，何足轩轾!”年已二十，玉犹未种。有妹名瑞莲，丝亦不牵于人，盖其心之所图者大，匪夷所思。今倏遭乱，兄妹相携而遁。夜宿林薄间，诗词甚多，不能ม尽录，聊记《虞美人》词云：生平不误解乡曲，灯下书怀足；老天作忠喷豺狼，万万千千，鼠窜闹彷徨。家山一梦知何处，兄妹泪如雨。何时玉烛再光辉，把我六亲骨肉完璧归。又诗曰：天步殷忧鬼亦愁，控弦百万出幽州ะ。红颜路上啼王嫱，黎首林间聚楚囚。当国豪雄心作剑，边城将校血成油。何时天地能开泰，南北生灵喜不休。金闻元追宋，又防金兵马纵横。大散关上，瑞兰失母，世隆失妹。适宋孟珙、赵方克金兵，人定相寻，莫知去向。瑞兰母，汤思退女，得世隆妹林下，偕往和州，世隆遍寻妹，“莲”“兰”音似，瑞兰闻名，自石窦中出。一见世隆，方知其非母氏。谂询来历，皆逃兵人。世隆见瑞兰有殊色，目送良久，曰：“不意草莱中有此奇怪，信所谓非习而见之ใ者以为神矣。”瑞兰见世隆容声儒雅，亦见其芹泮中人，心其属之。世隆疑其罗敷，语，实乃女子，约为婚姻，乃ี偕入浙。瑞兰徐行，口占一调写怀。世隆闻之ใ，叹曰：“吾只为卿有国色，不意又有天才。千载奇逢，间世之数也。”口占一诗以戏之ใ，瑞兰亦和之。瑞兰调云《虞美人》：弓鞋小，径路险崔巍。竖只应随鹿去，燕孩安可傍鹰飞?事争且相随。乡天杳，惆怅几时归?风打柳腰南北转，雨催花泪长短垂。云散月将辉。
世隆诗：胡马嘶风闹北边，好花散落石崖前。喜伊千里来相见，愧我何当任二天。琴上未弹凰觅凤，丛中自信雀逢鹰。古称乐่重亲知己้，粉面休须ี暗泪涟。瑞兰诗：冒锋肮脏ู遍山边，触目伤心步不前。廊庙无人能捧日，江湖有我亦忧天。孤行险径因随虎，鸟入深丝只为ฦ鹰。回首乡山千万里，罗襟无奈泪涟涟。于时世隆瑞兰行向五关，一道坦夷。村居野宿，皆群官族。世隆于瑞兰，但目成影望而已๐。至新า安境，星散坠分－世隆独携瑞兰荆山而南。时兴福倚江行劫，路转乌林，钲鼓喧天，旌旗蔽野。瑞兰计无所逃，竟欲自裁é。世隆固止之，指匿蔽于树中，独向麾前请命。行三十余步，中间主将则ท兴福也。倏见间，投戈ຖ下拜。各道详曲，且喜且悲。世隆乃向树出瑞兰，兴福执义嫂叔礼ึ见甚恭。瑞兰固请行。世隆乃ี别曰：“君独不识戴渊耶?”兴福曰：“兄来，则陆机矣。何言期青蝇报市，会于临安。”兴福赆世隆金帛ຑ数百，指潇湘镇路最宁。世隆曰：“承教。”遂别就道。世隆瑞兰出芝山北路，虽康洞蓬艾森，世隆口占诗词，挑瑞兰野合。瑞兰亦口占拒之ใ。世隆迫于私，有无赖状，兰泣曰：“妾岂不近人情者哉!谑麻赠芍药，胡为至于我耶?”世隆叹曰：“古人谓肋，食则ท无肉，弃则可惜，正予今日事矣。”兰誓不允，世隆亦喜其执义之是，其时诗词，聊记于此，以为ฦ有识者逆志云。世隆诗云：一枝芍药出天京，板荡谁为万里城。杜珏已能擒叛虎，张生安肯放孤莺。苍麻帐里花双美，绿草毡中日五更。莫待明朝萍水散，人从何处问卿卿。瑞兰诗云：病脚崎岖死一般，眼眶无尽泪潺潺。鸳鸯野合颜何厚，虱在风中ณ骨亦寒。我愿愆期游洞府，君休设计斩花关。若将再问玉珊事，龙女双班入越山。又世隆长短名：君不见神女出高唐，暮雨朝云恋楚王。西华岳里注生娘，玉钗脱下付刘郎。又不见岳阳楼上何仙姑，洞宾醉里戏葫芦。十二珠帘花落尽，飞身便过洞庭湖。神仙自古尽贪凡，洞府谁能ม保万全。伊人不是贪脂ฦ粉，伊人无奈惜芳年。可怜薄幸无相爱，有情终不似无情。车欲直，马欲横，凤凰不肯笑相鸣。早知分薄空相见，曾似当初ม独自行。独自行，安得许多惊。独行还得无担累，独行何有心如碎。心如碎，人成鬼，人成鬼兮正为ฦ谁?今朝担带许多难，今朝节节骨生寒。梦里不知身是客，茫中还要恋虚欢。临安三百里，一望石云间。鹤去也，石台闲。石台闲，春色缘何得再看。天汉汉，路漫漫，安得神翁加撮合，赤绳囊里赤绳缠。流水不推自然急，浪头风送载花船。
瑞兰调云《朝中措》：日色映流霞，手爪乱交加。忆昔当年贵重，今朝错落风沙。红颜薄命，路旁债主，眼下冤家。不谓今宵浪静，钲镗怎样催花。
还照间，方至潇湘镇。吕文德初为ฦ镇尉，一方倚为金城。士民安堵，市肆行商多丛聚其间。世隆住瑞兰于迎芳亭，遴得大邸่，乃引瑞兰入邸。邸居镇央，主人则黄思古也。外设行房十余，以待羁旅๓，内设大厦三所，以承宦族。每所琴棋书画。花木芬芳。世隆喜其清致。不吝赁赀。驻足少顷，则ท有奚僮二人、丫鬟二人，爨汤设酒，奉承澡饮。时瑞兰新า浴ภ出，蓬ศ鬓凤姿，分外逼人。世隆迎视欲狂，笑曰：“真所谓天下一女矣。”口占五言诗十二韵赠诸。奉酒间，瑞兰亦占一律以复。至于酒圣酒贤、平原青州，绝不入口。世隆固强诸饮，瑞兰固怯。世隆顿ู杯起曰：“计欲助海棠春睡耳，岂真以宰革啖宋万耶!”亦不终席而罢。世隆诗云：主人思古黄，借我一仙房；眼下风尘客，杯中ณ豆蔻汤。掩扉推绣履，倚几脱罗裳。雪貌消浮ด屠，冰肌觉净凉。琼花开后土，玉树沃云浆。妃子娇็无力，胎仪体自香。冲锋疑未允，想象兴何当。浪ฐ静登仙锋，烟开下客廊。牡丹ล新出水，天马暗行疆。对面如千里，描情赖一觞。桃花心未动，柳絮性徒狂。安得何仙子，今宵醉岳阳。瑞兰调云《卖花声》：胡马渡银河，闹动干戈。蒙君福荫千万多，此意此情终有报，君莫蹉跎。---ๅ-ๅ送我归乡窠，媒结藤萝。一生缘分属哥哥。要把风花闲地设，这事难呵!薄夜灯明，侍婢进安眠酒，世隆怒不沾唇。瑞兰起奉，十分款曲。世隆曰：卿奉酒，乃范弹冠缕耳，岂真情耶?”兰曰：“君勿太诬人。”世隆曰：“非诬卿也，正醉重瞳脱沛公计耳。”兰笑而止。世隆曰：“死者复生，生不愧死，桑林美约，今亡矣夫!ำ”兰曰：“妾非轻诺寡信者，第以义有不可耳。”世隆曰：“何不可?”兰曰：“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世隆曰：“是何言也。生雀未射而卿关女，又于鼻颈徵之矣。”瑞兰语塞：“将身携重宝，效蔡ກ琰赎。”世隆笑曰：“吾儒家书中金屋车马，等闲事耳，奚重宝为ฦ!”兰曰：“书中有女颜如玉，何用妾之弃人?”世隆曰：“国色非书中有也。”瑞兰觇世隆意笃，佯如厕，兔脱东房。世隆忿不自胜，如焚如割，即房窗间谕以一歌。瑞兰亦制ๆ一调以宽之ใ。世隆歌云：生平不识亦风流，偶遇神仙下楚州。人眼人间何处是，天然的砾挂心头。
五关幸脱单于老，乌ไ林又遇孙彪到。
伊人保护不胜多，担尽千烦与万恼。
今朝平步入潇湘，拟将云雨遍牙床。
谁知酒后机心变，翻身逸走入东房。
东房门户壮秦关，万方挑战尽空还。
心头悸乱ກ浑如醉，身上慌忙骨自寒。
呜呼已矣蒋世隆。无限恩情一梦中，有缘千里终相逢。人生争似玉人身，玉人身上不相离。暮随帐里温香体，朝随镜下画蛾眉。当年恩爱欲何如，今宵恩爱只如此。弓藏鸟尽竟何言?恼杀牡丹ล花下死。花下死兮奈渠何。奈渠何兮无奈何，窗前咫尺天涯远，唱破人间薄幸歌。
瑞兰调云《水龙吟》：强胡百万长驱，边城瓦解人如草。风流才子，桑林绝处，奴家作靠。一路扶持万千，又脱鸟林凶盗。这恩情许大，铭心刻骨，岂甘丢â倒。--ๅ--送我归家下落，把全身从容图报。一枝芍药倍红，百岁春光偕老。看人间野合鸳鸯，羞杀我，君休道。世隆曰：“卿欲归家图，不惟刘备宽荆州岁月，亦张仪以商于诳楚耶?”瑞兰曰：“岂敢为是哉。所以归家者，正欲白双亲，备六礼，百岁咸恒，使君得为良士夫，妾不失为相门子女。私自择配，鲁姬所以玷于曾子来也。”世隆闻相门之说，讯其实，方แ知乃祖丞相黄潜善，乃ี翁尚书复。沉想良久，虽怜其流落，益自喜其佳遇，则曰：“崔莺非相女耶?自送佳期，至今双美。今娘子所遭之ใ难固大于崔氏，而不念我耶?”兰曰：“崔氏自献其身，乃有尤物之ใ议，卒焉改适郑恒，今以为ฦ羞。妾欲归家图报者，正以此患耳。”世隆曰：“卿言乃鹧鸪啼耳。”兰曰：“何也?”世隆曰：“行不得哥哥。”兰曰：“无患也，至则行矣。”世隆曰：“决行不得。一至卿家，貅关獒守，因鬼见帝渴睡，莫敢强委命哉!”兰曰哉：妾自有处，何烦君虑。”世隆曰：“彼时亦不得自主也，况重宝名重天下，求之者众，生恐鹿走他人，徒负乔知之绿珠怨耳。”兰曰：“君独不识钟建负我者哉?妾以此言告君，宁不三骰十九色于君耶?”世隆曰：“卿欲季干，恐尚书不楚王何。”兰曰：“妾筹之熟矣，保无恙。”世隆曰：“生今涸鱼掉尾，宁待西江水以求活耶?”兰曰：“采叶与自落，迟速无几何。”世隆曰：“巧迟不如拙速，况事急矣，才说姑待明日，亦不可也。”兰曰：“急客缓主人，千日亦须等待，安得荷剑逐蝇耶?”世隆曰：“如卿言，我绝望矣。”遂制《潇湘梦》一词以别之ใ。词曰：笳鼓喧天，貔貅无数。玉仙子桑下相逢，再天恳怙。丑豺狼不谙光景，把亲妹丢开忘顾。携手向南行，看一枝好处。万万千千凑补，谁料风平浪ฐ静，翻旗覆鼓。罗带壮金汤，又把重门深固。千婉转，万婉转，张目挺身，恁我怎生摆布?何谓当日我如山，何谓今朝我如虎?不念我一途风露，好多辛苦。怀尽了山盟野誓，变尽了云朝雨暮。看世上人间，唯有这个妇人铜肝铁肚。天兮天兮何诉!从今割断ษ虚花债，明月三更，卿也去，我也东走，莫把有情风月，着这无情耽误。再不回头也，有这个冤家，花下都是黄泉路。呜呼!ำ一曲潇湘词，今宵懊恨为谁秦?送卿去也，永作欺人话谱。
瑞兰闻其词，且惊且喜，推户出曰：“晋国亦仕国也，未闻仕如此其急也。”世隆曰：“既云仕国，君子之难仕，何也?”瑞兰曰：“其如玉盏下地何!”世隆曰：“桑海亦有田时，不必更多说。”搂以就寝。瑞兰曰：“妾尚葳蕤，未堪屑越。愿君智及而行之以仁，幸甚。”世隆曰：“谨领。”方会间，瑞兰半推半就，罗袜含羞卸，银灯带笑吹。再三叮咛，千万护持。翡翠衾中，桃花浪转，支左吾右，几不能胜。腰倦鬓松，扶而不起，仔细温存而已。顷之ใ，渐入佳境。妙自天然，假非人间有者。虽兰桥、巫峡、芙蓉城之遇，殆未能加于此。信是一刻千金，只恐春宵不永者矣。云收雨霁，瑞兰以妖娘渍者指示ิ世隆，曰：“不意道旁一骊龙珠为君摘碎，败麟残甲â，万勿弃置。”世隆曰：“千里马骨犹值五百金，况真千里马者哉!勿虑。”时世隆遇异心忙，仿佛如梦。顷之ใ，乃其真也，又皇皇然，而有所求。瑞兰将坚晋鄙，但平符既窃，铁ກ锥又至，一夜花城，兵将折冲，似不能支。时有口占诗词甚多，聊记一二，以表龙会兰池之ใ行实云。世隆诗云：生平不省入花关，倏到เ花关骨尽寒；焚玉谩夸游楚峡，巫ใ神今夜下巫ใ山。帕污未破红梅子，被暖能ม言白牡丹ล。寄语载花船上客，后滩风浪易前难。瑞兰诗云：生平不省出堂阶，草昧叨逢蒋秀才。明月几曾厢下待，好花却就路旁开。山盟应许藏金匮，春兴犹疑ທ窃玉钗。为ฦ道葳蕤浑未惯，春风消เ息谩重来。世隆诗曰：冒尽风波上钓ี台，夜光珠里蚌初ม开。扪心难舍天然色，信口方知不世才。窗下只惊花下死，枕中宜向月中来。夜深不是贪重饵，冒尽风波上钓台。瑞兰和云：今宵不负望英台，架上蔷薇带血开。愧我本无倾国色，喜君真有冠天才。金沙江里风初ม过，云梦山间雨又来。一路花筹都算尽，今宵不负望英台。世隆会真三十韵：仙子生光国，胡囚出北畿。山村逃猾虏，桑野拜新知。张珙扶崔女，钟็郎负楚姬ภ。心明非是伴，事迫且相随。鸳鸯羞苟合，鹬蚌苦相持。结草恩何在，看花愿已违。更猜韩信走，又虑相公追。函谷关虽固，金牛路上低。窗前伸郁抑，几上闷踌躇。拟断华歆席，笑开杨素扉。罗裆含愧卸，银烛趁慌吹。神女初登峡，天孙懒โ上机。花心红杏小，遍体白鹅肥。怕杀江风恶，叮咛舟楫迟。莺衔珠串ธ起，风转鬓云欹。懒โ散娇็无力，分明忍皱眉。细餐甘榄味，剥落头皮。鏖战浑如梦，绸缪肉似泥。疑成连理骨，化作一团坯。忘却谁为ฦ我，何知我有伊。欢娱ຉ难口说，妙处自心知。云雨重重报，阳春点点迷。会真何日了，万古话佳期。
世隆会瑞兰后，日夜衽席花酒。瑞兰每以晋侯六疾戒世隆。世隆曰：“我自乐่此，不为疲也。”瑞兰曰：“世岂有酒色交攻而不败者乎ๆ?尝有诗云：‘鸟低山木，犹巢其颠；鱼浅渊泉，又定其窟。’”又曰：“握月担风，罔思后日；迷花乱酒，取足今时。”又有云：“酒后人为ฦ席，不顾千金之ใ体；花中日作宵，恐孤百岁之ใ期。”又曰：“两斧伐孤树，君自为之；钩๗月带三星，吾不忍也。”启词骈骊，多有不述。世隆虽奇其才而重其心，但惑溺已深，撷取倍于他日。尝有芳咏甚多，聊记其略๓，以彰意云。世隆短篇：天若不爱色，星宿无牛女。地若不爱色，木无连理枝。天地都爱色，吾人当何如。古称花似色，将花一论之。惜花须ี起早ຉ，谁肯看花迟?折花须ี折蕊，谁肯恋空枝?花色有时尽，人有年老时，及时爱花色，莫待过时悲。
世隆诗词意虽陋，亦风月家所有。瑞兰见之，忸怩曰：“如君诗见天下，妾之名节扫地矣。不但妾羞，亦天下妇人羞。”世隆曰：“玉真夜半私语，崔莺二十年前晓寺，亦谁为之ใ?”瑞兰曰：“崔莺二十年前乃自陈之ใ，其羞郎之ใ心犹在。若玉真夜半私语，乃ี好事者笔力，何以为玉真羞?”乃相携拜月于东庭。世隆顾谓瑞兰曰：“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因会王亭，遂拟亭日“拜月”，制《拜月亭赋》及《花房十咏》于此云。拜月亭赋：腊ຘ月既ຂ望，蒋子游于潇湘之亭，天光如昼，万籁无声。博山香炽，银烛初明，栏杆十二，花稍倒影。百卉春芳，淡风暗随。方แ俯仰间，有一异人，降之于庭。裳裳缥缈，残妆不整，微笑春生，莲步散行。似非尘寰惯见，不预ไ花木储精，艳夺瑶池之ใ王母，羞坏座上之飞琼。心通麻饭，情重蓉城，思而难得，疑而后惊。恍惚少定，乃前拜曰：‘昔庄周梦为蝴蝶，初不知孰为ฦ庄周，孰为ฦ蝴蝶。予今见异人于庭，初不知孰为异人，孰为嫦娥。是知嫦娥者，天之异人也；异人者，地之嫦娥也。庄周以梦子以真，但为云阶下拜，而不俟于西厢待矣。’乐甚，把酒为之一问曰：‘予言何如?’异人曰：‘然。’乃相与歌曰：‘异人非我兮，谁为ฦ之夫?我非异人兮，谁为之妇?今宵非月兮，谁为之ใ媒?天为幄兮地为茵，风前一枕，月其主之，何必再问于绳丝之老人?’春宵十咏：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春宵恋不休；兴魄罔知来客馆，狂魂疑ທ似入仙舟。脸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一倒一颠眠不得，声唱破五更秋。其二曰：对垒牙床起战戈ຖ，两身合一暗推磨。采花戏喋吮花髓，恋蜜狂蜂隐蜜窠。粉汗身中ณ干又温，云鬟枕上起犹作。此缘此乐真无比，独步风流第一科。其三曰：梅花帐里笑相从，兴逸难当屡折冲。百媚生春魂自乱，三峰剪彩骨都融。情超楚王朝云梦，乐过飞琼晓露踪。当恋不甘纤刻๑断，声漫唱五更钟็。其四曰：二八娇็娆冰月精，道旁不吝好风情。花心柔软春含露，柳骨葳蕤夜宿莺。枕上云收双困倦，梦中蝶锁几纵横。何缘天借人方便，平露为凉六七更。其五曰：如此风流兴莫支，好花含笑雨淋漓。心慌枕上颦西子，体倦床中洗禄儿。妙处不容言语状，娇็时偏向眼眉知。何须再道中ณ间事，连理枝头连理枝。其六曰：邸่深人静快春宵，心絮纷纷骨尽消。花吐曾将化蕊破，柳垂复把柳枝摇。金枪鏖战三千阵，银烛光临七八娇。不碍两ä身肌骨阻，更祛一卷去云桥。其七曰：仙子娇娆骨肉均，芳心共醉碧罗茵。情真既肇桃源会，妙促西施柳叶颦。洞里泉生方寸地，花间蝶恋一团春。分明汝我难分辨，天赐人间吻合人。其八曰：花兵月阵暗交攻，久ื惯营城一路通。白雪消时还有白，红花落尽更无红。寸心独晓泉流下，万乐่谁知火热中。信是将军多便益，起来却是五更钟。其九曰：两身香汗暗沾濡，阵阵春风透玉壶。乐่处疏通迎刃剑，摭机流转走盘珠。褥中ณ推枕真如醉，酒后添杯争似无。一点花心消เ灭尽，文君谩讶瘦相如。其十曰：暗芳驱迫兴难禁，洞口阳春浅复深。绿树带风翻翠浪ฐ，红花冒雨透芳心。几番枕上联双玉，寸刻闱中当万金。尔我谩言贪此乐，神仙到此也生淫。世隆色度太过，汞铅戕而荣卫枯，病几不振。瑞兰惊悸。明有镇山庙海神甚灵，瑞兰将命奚童祷。世隆虽病，语瑞兰曰：“世岂有祷于神而不死者乎?盖今之神，古之人。神尝不能ม自宥其死，况能宥其死于人乎ๆ?”瑞兰曰：“何以见之?”世隆曰：“予尝稽董狐《搜神鬼记》，释迦乃维摩王子。观音，妙庄王女。达摩至卢能，托芦传钵六叶，卒于汉溪。佛祖则ท宜春县人，曰即肃。老君则楚县人，曰李耳。张真人道陵，乃汉张良后。许真人逊，晋零陵令。吴真人猛，时真人奇，皆晋时人。天王封于唐太宗征高丽间。福神蒋子死于钟山下。唐葛周三将军，周宣王时人。赵玄坛名公明，秦始皇时高士。关公羽封义勇武安王，始于宋道君。茅君匡裕，庐山法祖。钟馗受享，自玄宗一梦。万回国公，又张家子。灶神张单，厕神何丽卿，户神彭质、彭君、彭矫。虐神，颛顼ึ三太子。厉神曰伯张，隋朝乃ี见。火回禄，水玄冥，备存左氏。卿何苦而惑之?”瑞兰曰：“祷禳古有之ใ，子产亦公孙泄良止，而郑人安况病一人耶?”世隆曰：“左氏所以为诬也。夫海神广利ำ广德，又有曰天妃敕封护国庇民，而强盗海中ณ，专借其力于舟楫风波之中ณ，顾乃ี受其享献，乐其金帛，纵盗害民，其可胜记!ำ信神明之最灵者莫如海神，既ຂ不能ม灵于海盗，顾能灵于我耶?卿勿复言”瑞兰曰：“痊病有贰道，巫与医而已，君其欲医乎?”世隆喜而从之，得折肱家而克济。但世隆病中ณ每念于花月，兰以死拒，乃ี止，尝稽其医中ณ诗咏一二，以备玩焉。药名诗曰：血蝎天雄紫ใ石英，前胡巴戟指南星。相思子也忘知母，虞美人兮幸寄生。莺宿全朝当白芷，马牙何日熟ງ黄精。蛇床蝉腿渐阳起，芎药枝头万斛ฑ情。药方诗曰：国老不能和百药，将军无计扫余殃。黄连何为连身苦，龙骨应知骨自香。吐露清愁情已๐阙，金花在目兴应忙。蛇床独活相思子，此德当归续命汤。世隆病渐痊。主ว人思古邀梨园子弟侑贺于西阁。世隆起见，笑曰：“此顽童也，生所羞比。”思古曰：“何谓顽童?”世隆曰：“具载三风十愆中。”思古意犹未解。世隆具以晋姜ä男破老，汉弄儿来梦儿，太子承乾事告。思古乃ี出净酒奉喜。席罢，瑞兰曰：“妾闻黄公媪言，地中病者，非傀儡侑神，则有梨园子弟，舍是则ท病后有变。”世隆曰：“傀儡制自师涓，以怒纣，陈孺子窃之以助汉，何为ฦ祸?何为福?况梨园所演，一皆虚诞。蔡伯喈孝感鹤鸟，指为ฦ无亲；赵朔亡而谓借代于酒坚，韩厥立赵后而为伏剑于后宰门，晋灵公命獒犬、张弥以杀赵盾，乃归之ใ屠氏，膳夫蒸熊掌不熟ງ，断ษ其手指，以人掌代熊掌。男ç人莫看《西厢》，女人莫看《东墙》，固以元稹之薄，秀英之ใ陋，然始终苟合，亦非实事，陈湘受月梅写帕之ใ投，终为夫妇。郭华吞月英绣鞋之ใ污，卒几于死，或冒为《玉匣》。萧氏之夫本汉娄敬，诈曰文龙。刘智远之ใ祖本于沙陀，诈曰汉裔ศ。以苏秦之ใ游说，云长之忠义แ，寇准之于舜英，蒙正之于千金，皆非所演，中ณ体能从其侑贺，只自诬耳，又岂可允从之哉?”瑞兰曰：“非兄熟于故典，何以到เ此。”乃相携出于邸楼ä门。楼ä亦佳境，四窗天设图画，帘泊燕莺，日供弦管，人如在华胥中ณ。世隆强瑞兰立会，兰曰：“白龙鱼渚乌乎可?”世隆曰：“楚王兰台景也，何妨。”时有口占一律，以示意云。世隆诗曰：神仙自古好楼ä居，楼上风流更有余。柳骨经霜争似旧，花心冒雨谩如初ม。洞宾破橘描飞鹤，妃子沉香引醉鱼。昨夜星家应骇月，女牛出局会天墟。世隆楼ä会后，又犯阴阳。瑞兰曰：“大丈夫何不自拔至是耶?”世隆曰：“其如花神迫人何?”瑞兰曰：“妾无赖之过也。愿君千万珍重。”时乌鸦日噪，兰心惊有大故。世隆曰：“王梅溪谓鸦为ฦ忠臣，东方朔占鸦吉多凶少。卿非夷隶治，何以识其音，顾亦惊之若是耶?”兰曰：“不但此也，妾亦多异梦。”世隆曰：“从心莫如梦，卿心予病故耳。”瑞兰曰：“梦关人者大。鹤九其龄，羊存其身，射月炊臼，朱箜先进第十一，皆以梦得之。妾梦异，必有异事，非关君病而已。”方แ议论间，床帏忽然自裂ฐ，瑞兰泣下。世隆曰：“变怪亦不足深信，犬作人言，猿代婢爨，鼠谈客死，杯酒化血，鼓出于庭，未闻竟为凶也。”瑞兰曰：“君徒以大口诬人耳。妾自保一死足矣。”潸然而泪。世隆曰：“卿勿忧，我以未病卜之。”时甲寅已卜，得泽水困卦，甲â应已体，犯三刑五位，卯才逢劫，子地合父，入空腾蛇，又临应动。世隆始惧，曰：“非我绝子，子将绝我矣。”乃作诗禳之ใ。世隆诗曰：乾坤丕泰万济屯，已过师中尚旅尘。未济当时成既ຂ济，同人何日见家人。腾蛇直应妻逢劫，驿马临时父合身。只喜眼前些少好，阴将阳掩不胜春。瑞兰曰：“如君诗，是亦李崔州寇莱州ะ渡海ร谶矣。”言未几，闻庭外声，瑞兰出觇帘下，则一鹦鹆栖庭桧，隶役纷纷呼引不归。鹦鹆见瑞兰，飞入叩头呼曰：“玉娘子万福。”——盖鹦鹆乃尚书向使虏得之，养十余年，名曰飞郎。有古徐丞相比归，隶役欲入取，飞郎归驿报尚书曰：“瑞兰娘子在那大屋间。”尚书命庶男ç留儿跟往。——盖留แ儿乃尚书侍婢所生，母弃乱中而留其儿，因名曰留儿——一至黄公店，见瑞兰于廊右，相持而泣，从者又达尚书来，父子相见，哀恻过甚。世隆闻之，曰：“怪今至矣，奈何!”尚书询其因，瑞兰陈之至”寄身世隆”处，尚书怅然曰：“坏我杨妃兰矣!ำ”敕令同归瑞兰曰：“桃花犬犹不忘主，蛩蛩巨虚，何曾负汝?况瑞兰以人名，可以鸟喙耶?”尚书曰：“尔忘父母，则ท枭獍矣，其罪尤大。”瑞兰曰：“前日瑞兰，则父母之子，今日瑞兰，则ท世隆之妻，本匏蚕女，从夫妇耶，抑从父母耶?”尚书曰：“汝忘大史，而弃后氏耶?”瑞兰曰：“后氏私法章于家，罪在后氏。瑞兰以世隆为钟็建，时无昭王，私作乐尹，罪固不专在于瑞兰。”尚书曰：“父一而已๐，汝独不念蔡仲耶。”复又曰：“汝不行，我将以沉香母待汝矣。”兰泣曰：“傅殷为龙女传书，洞庭君尤高其义，恳为ฦ婚姻ี，况人扶瑞兰于难，今又卧病于床，使瑞兰遽从父归，令人饮恨九泉，瑞兰安忍为之!”尚书亦怜之，乃令引出。瑞兰入，谓世隆曰：“妾知有今日事久矣，徒君不入人言耳。”时世隆病残骨立，瑞兰扶出，祝曰：“举棋不定，弗胜其偶，君尚扪虱对桓温，勿视其巍ณ巍然，否则乐昌镜破矣。”世隆曰：“我今无能为ฦ也。但以卿为泰山耳。”出见尚书，不能ม自立坐，仆于东坡椅上。尚书怒曰：“岂以碧纱笼中乘๖龙耶?”瑞兰曰：“吕蒙正亦以渴睡汉受欺，状元天下将何如?”尚书曰：“不必言，世岂有此人能乘风破万里浪乎?”瑞兰曰：“古称美人者，汉李夫人，犹曰‘吾病久色衰’，今世隆色因病耳。愿尚书且效平原君，以毛遂备数。”尚书怒，世隆起而入。尚书随拘黄思古家长幼立阶下，欲为打鸭惊鸳鸯计。思古举家惊怖，因劝分异者，瑞兰久之乃诈入整妆，赠世隆以半衫，曰：“此浣ã火也，来日以此为ฦ约。”盘桓顾盼，不忍倏离。尚书立迫，瑞兰忿恨气绝。尚书命留儿扶之，登车而去。其时相别诗调，亦有可怜者，具录于此。瑞兰调《一剪ຘ梅》云：潇湘店外鬼来呵，愁杀哥哥，闷杀哥哥。伊人自作扑灯蛾，去了哥哥，弃了哥哥。把头相向泪悬河，怎舍哥哥，漫舍哥哥。此归花案不差讹，生属哥哥，死属哥哥。
世隆调《望江南》云：堪愁处，风急力难支。司马只惊消渴死，文君谩唱别ี离词。愁泪遍胭脂。-ๅ-ๅ--扶头起，祝付莫相疑。于宁无相会日，张仪还有可言时，欲去仍踌蹰。瑞兰乐่府云：泪潺潺，愁破肝。别君易兮见君难。见君何处是，除在梦魂间。呜乎命薄兮瑞兰!
世隆乐府云：云白兮山青，篪响兮人行。云雨山兮还相见，我与卿兮从此分程。卿卿兮，未知何日见卿卿。
瑞兰至水站，尚书用苏合丸ฤ疗苏。世隆病床间，得思古家老少扶持。又镇有豪士仇万顷、杨邦才等数人，重其斯ั文，常交互相慰。又有陈自文者，素า以风情谕世隆，曰：“以子之才，承事赵孟，必得近幸，岂专为彼一人哉?”世隆曰：“佳人难再得，况遇知己之ใ至耶!ำ”自文曰：“妇人太美者必有大恶，贺太后以女人能悟之，况足下豪杰男子耶?”世隆曰：“如先生所言，则以世隆为季益矣。其如崔小士何!”自文曰：“君以花为癖矣，希再保重，焉知玉箫不再合耶?”世隆曰：“但看将来有昆仑奴耳。否则王宫又梵矣。”自文辈归，世隆为夜坐不寐者，一夜口占诗词甚多，聊记其可采者，以见新别之愁态云。世隆诗云：昨夜床中妇对夫，床中今夜独夫孤。羡鱼不懈空张网，失兔为因误宁株。念我有心逢得意，笑伊无眼识相如。于今病骨增愁恨，一曲西风子夜啼。又云：昨夜床中ณ万斛ฑ情，床中今夜万愁生。为谁陷入颠狂夜，被鬼迷来惑溺坑。我亦忍遭胯ç下辱，伊终难拔眼前钉。于今独坐潇潇闷，一曲相思夜五更。尚书至临安，夫人已先至官邸่数月矣。相见间，悲喜交集，一家爱恋，皆辐辏庭间。瑞兰见夫人，哀不自胜。有顷，夫人以瑞莲事语尚书，呼出见间，一如家人礼。瑞兰私以世隆事白母，夫人亦乘๖间语及，尚书曰：“我岂老耄者哉?使有封伦，我亦能ม扬公寿矣。”夫人曰：“贾香偷韩寿，奈何?”尚书曰：“张贺家五嫁者，犹为宰相妻也，无妨。”夫人曰：闻世隆有司马一题地，尚书何吝卓王孙?况瑞兰尝曰：‘父不姚â雄，我当封发矣’”尚书曰：“决不以隋珠弹雀也。此后勿复陈。”夫人觇尚书意笃，日又求婚者甚毛，亦令易志。瑞兰不允，每以稿砧在辞。因思潇湘旧迹，乃以一亭改匾曰《拜月》，祈่以誓心香而存世隆也。尝有拜月诗咏甚多，聊记一二，以表瑞兰冰霜之守云。瑞兰诗曰：亭前拜月夜黄昏，暗想当年欲断ษ魂。娄敬不来几十载，肖娘自负万千春。伊如有分应逢我，我亦何心再望人。自古玉英终不嫁，几曾误作百年身。又云：亭前独拜泪汪汪，说到心头只身伤。念我一家都美颜，为ฦ谁千里独凄凉。画眉风月今何在，结发江山事已荒。问道云间归北雁，无双消息寄何乡?时当首岁，仇万顷ั辈诣世隆，效文琰击钵。世隆曰：“诸兄才捷不让古十石矣，生何敢复梦得自待?”万顷ั曰：“生虽千钱售三十文，不待磨墨停笔。但今海内士与元白争锋者，唯卿一人而已。何辞为?”世隆曰：“诗因名美，名因诗显，愧生二者俱未。”万顷ั曰：“何以言之ใ?”世隆曰：“晋张率作诗，李纳每以为ฦ不足，率后诈作沈约制，则纳字字称佳。信诗不因名而显乎?近有龙太初，诗学高迈，诣王荆公谈诗，郭公父犹谓之ใ，及咏‘鸟去风平篆，朝来日射星’之句，王、郭始不敢谓秦无人，龙生因以显名天下。”万顷曰：“不但张率受侮，文士皆相轻。王荆公咏菊，且有以‘不似春花落”鄙之ใ者。苏东坡久府，亦有以制词如诗鄙之者。诗果以名显乎否也?蔡确因甑山诗被贬，孟浩然以‘不才明主弃’一句见恶，至于‘枫落吴江冷’，又为吴累。诗其能至患害者有之，况于名乎!ำ”世隆曰：“王、蔡公，今人亦能知之，则亦以名显也。”万顷曰：“兄此议论，尤出人意表。”因对五辛，醉咏而别。世隆思瑞兰意笃，制《送愁文》并诗咏，具录于此。送愁文云：八年除夕，蒋氏子馆予于潇湘。五辛宴罢，落落皇皇，无以为ฦ怀，客语予曰：‘良辰不再，子独怏然，无乃ี为愁鬼所绊乎?’予曰：‘愁，信有鬼乎ๆ?’客曰：‘有之。妖不自作，由á人而兴。三思重色而花妖至，崇韬喜淫而虎祟生。古人自寡其妖者亦多。’予曰：‘如此奇妖，计将安去?’客曰：‘禳之而已๐。昔子产息良消เ之怪，尧佐祭游弈之ใ神，至诚所钟，自足以歆之ใ。’予信客言，遂束刍灵，祭诸门外，殷勤至恳，盖将草雉禽拿，人其人而去之也。禳毕，闭门就席，愁鬼忽又在左右间，令予心碎，令予肠断ษ，令予泪倾，令予魂消，令予如有求而弗得。予始愕然叹曰：‘客其欺我者也!ำ愁鬼可禳，何其我愁之ใ尚在耶?’鬼曰；‘君不必咎客也，但当自咎耳。鬼有曰风流，曰愁闷，二者常相表里，不可遽逐。’予倾听之，矍矍方惊，鸣竹爆，出桃符，焚紫盆，鬼笑自如；又将起，将赵钟茶垒而啖之，鬼笑愈加。予始曰：‘鬼何笑我为ฦ哉?’鬼徐徐而言曰：‘风流之鬼，唯恐其不来；愁怨之鬼，人恐其不去。幽于偏见，罔达于相倚之ใ机，此其为我笑也。’予闻言有趣，拱手而问曰：‘愚不能ม进，愿安承教。’鬼曰：‘居，吾语汝。天下古今，忧喜同根，福兮祸所伏，老子之言，乐่极必成哀，陶妻识之。子既恋于风流，则ท风流之ใ中便有愁。两鬼相依，步不容离，世岂有风流而不愁者哉!君今特欲去我，而不知风流之ใ鬼所当先。是犹日行怕影，影愈随。孰若先风而去，以为ฦ投阴灭影计耶?否则ท，虽效韩公之ใ祭五穷，柳子之骂三尸，亦无益于事矣。予扪心而思曰，风浪者，吾终身之裘า葛膏粱也，岂能ม去哉?况我二人不但入子之心，且入子之膏肓也，更迭相寻，何有终期?’言讫，倏然草蒿，如风如雨，鬼则飘然而不可知，特剩ທ其愁以遗予。予不得已，就灯对酒，为消此愁，成千万分中之ใ一二。
柳梢青调云：楚岐云收，西厢月暗，竹瀑飞声，玉友归程罗衾泪滴，绣枕魂惊花中永中ณ膏肓，起来对坐谁适情?半盏孤灯，几杯浓酒，一柳梢青。
又诗曰：玉人别后阻关山，心碎黄昏独倚栏。柏柿曾看鞭橘荔，杉羊反悟宝鞍。油干盏里心还在，炭热炉中ณ骨自寒。何日神仙偏爱我，红消เ春色出熬垣。又云：病损公然骨似柴，飞琼分薄阻云阶。色摊门外驱犹在，愁鬼心头去复来。一盏梅花空见色，两盘烛泪自成堆。何时借起神磨勒，深院蔷薇赶夜开。一日，瑞兰、瑞莲相携游亭，瑞兰心切世隆，神思恍如有失，言语问答，多不自持。瑞莲疑其私，辞归，兰许之。莲匿于太湖石后，觇其来者何人。久之ใ无踪。但见瑞兰长噫洒泪曰：“天曰君而已๐。”莲往讯其实，兰怒曰：“我身即汝，敢相诬耶?”瑞莲以欢言谢，乃ี辞归，匿于前所。瑞兰意瑞莲之果于归。兰焚香祝天“保佑蒋生出”。未几，刺๐背曰：“莲得闻矣。同室兄弟，何相瞒之ใ甚耶?言通无患。”瑞兰泣而不言。良久，诵一词以答。聊记于此。词曰：妹氏何如致我，我有许多不可。忆昔旧情人，泪沾巾。望断ษ潇湘，那里病损相如痊未?要说许阑珊口难开。
瑞兰语及蒋生世隆，中都路人，瑞莲亦泣下。瑞兰疑ທ其前人，骇愕者久之ใ。核实，乃ี兄妹。因道病别时事，相对涕๓泣。有顷，尚书召瑞兰曰：“来使云潇湘人亡矣。子当从婚。”盖尚书立计，间其易志也。瑞兰号泣仆地。瑞莲闻之亦然。尚书夫人方知其为瑞莲兄。数日间，瑞兰穿素，朝夕私奠，遣仆僮永安持牲文祭于黄公家。至，则ท世隆在坐，与友人陈自文联笑。永安具以情告。世隆执文读之，笑曰：“一死一生，乃见真情。世隆死者复生，娘子生不愧死矣。美节成双，不可及也。”瑞兰方แ知尚书作良平计也。但其祭文贞心义气，秋霜烈日，世隆友人多瞻视之。祭文云：维某年某月某日，弃人瑞兰黄氏，谨以牲醴，哀奠于义夫蒋生世隆之ใ灵曰：“呜呼伤哉!妾别君时，自以死生君矣。所以不死者，亦为君一块肉在耳，讵意君先弃妾耶!妾遭草昧，荷君更生，心固不让于钟็建之负季芈，力尤不忝于元稹之负崔莺。殆将一生永赖，百岁偕欢，孟光之ใ案可以举，桓公之车可以挽，袁芦之妆台可以下。昊天不吊，竖鸟为妖，日月居诸，彩鸾分道，固吾父之见疏贾老，亦吾君之ใ分薄韩郎。但血誓之未坚，而心香之犹在。玉箫再合，特托诸天；金镜重完，委之乎命。白璧不须于来客，红绳终结于老人。讵又变生分外，报入帏中，欢声未续而哀声之辄举，暂别已难而永别之何当。意者将主长白而起有妆欤?将室瑶芳而堂番雨欤?抑将袭渊商而修文泉府欤?胡为ฦ还造化之速，一至于是耶?呜呼天兮!ำ云胡不灵!ำ妾生有此，不如无生。伤君者妾，伤妾者谁?伤妾所以伤君，伤君亦以伤妾。一则伤君之春秋方盛，一则ท伤妾之ใ身事何依；一则ท伤君之文翰未酬，一则伤妾之ใ良偶空期；一则伤君之旅๓魂飘飘，一则伤妾之ใ躯命亦无几。更有可伤者，尤在于我君盖棺之ใ时，口难禁而目不瞑，身虽寒而心尚在，魄虽散而冤魂犹未消。况唳鹤啼猿，付诸行客；村醪野饭，孰为ฦ主人?仆雁凶鱼，偶托奚童而到我焉耳。东方แ杳矣，梦萆何求?麻姑逝矣，魂香何收?赵十四君已矣，血泪传衣之ใ悃，何以绸缪?愁城坚锁，闷海难消；束刍人遗，扬粉天遥。君其有知乎?则妾身犹有所伸；君其无知乎?则ท安心止于自怜。但英雄精气通于山岳，豪烈神光贯乎云霄。观之郑良止之ใ作厉，杨子文之作福，桑维翰之作仇，可觇君其必有知也已。君兮有知，则断臂之贞心，割鼻之义胆，坠楼赴水之ใ方骸烈骨，妾敢自恃，而君亦可自慰于九泉之ใ下矣。洒泪拜辞，濡示ิ曲。倘洋洋如在于艾蒿之余，勿吝生前之我爱者于我乎ๆ一歆。呜呼!ำ天兮人也，奈何!奈何!
时宋设文武科，罗网异才，兴福诣潇湘，邀世隆俱往临安。世隆途想瑞兰，弗胜愁闷。兴福觇其意，多方安慰，尝曰：“弟至京师，愿为押衙。”世隆曰：“非章台其人也。”兴福曰：“彼自延赏耳，兄何不韦皋自待?”世隆亦稍弭，住寓临安东南街。值花朝，士多花会，世隆乃写一轴兰，上有青龙栖而不得之状，标额曰“龙会兰池图”，仍题一小引云：“龙襟四海ร衽五湖，车驾八方云南顾，乃欲栖兰焉，何哉?或以兰有似于神潭五花欤?亦有似于天台红叶欤?胡为欲栖之如是耶?予尝观之ใ《易》矣，乾系龙，同人释以兰。夫同人乾居上，离居下，独以兰显而不及于龙焉，盖亦离为之ใ累耳。然龙者天下之灵物也，其世隐；兰者天下之瑞物也，其世显。惟其隐，故隐，故能人于兰之瑞；惟其显，故能ม藏于龙之神。龙会兰池，信取诸此而已๐。呜呼兰兮，龙病久ื矣，时无孙真人，谁与谋!ำ”图成，令人鬻诸尚书家人永安，倩人置诸兰轩右。偶值瑞兰散游一玩，读至小引“人兰之瑞”“藏龙之神”，乃知世隆手段，及至“兰兮龙病”处，噫嗟良久，曰：“龙兮来矣。”乃延乳母张氏入，示以情素，给金数颗，赎浣火衣，仍附书一章。瑞兰书曰：奉观图引，玉琢金雕，有天然之ใ巧；神态仙模，无尘俗之ใ累，非天下大英雄不能及此。寅惟潇湘别后，暮鼓夜钟，暗增怀抱；霜天晓月，徒起相思。一日三秋，废诗于座右；千回万转，骇元集乎ๆ龛间。加以加多孙秀，每慕绿珠之ใ美；人似敏中，尤图柴氏之婚。月道东西，孟氏嗟陈郎而未还；花墙内处，秀英慨文举ะ以何归。愁妖闷鬼，后先牵绊；别经离凶，日夜夹攻。心思纷纷，未知死所也。但封发之心，一生莫改；露筋之节，至死犹坚。齐瑟虽工，谩变好竿之想；曾珠最曲，惟储巧ู线之来。既而蜀关天险，假金牛以通路；乌国海ร遥，从社燕以归轩。事关美吻，可卜玉箫之再合；意气投欢，停看鸾凤之双飞。伏愿移花月案于度外，济风云事于眼前。鲲离海ร峤，远接吕臻之风；鹏入天池，近载仁祖之ใ恩。则古之卢诣，安得专美；今之ใ薛氏，亦敢有芳矣。匆匆寄意，赐宥为ฦ情；东风多厉，千万自珍。勿以妾为ฦ深念，不胜仰至。
张氏至世隆客寓，先以求浣ã火衣为词，世隆曰：“郑服不衷，为ฦ身之ใ灾。寒儒悬鹑者也，焉有此?”张氏以“出自小姐”为言，世隆诈曰：“秦白狐裘า，狗盗矣。”张氏曰：“君勿犹豫，妾乃ี是小姐命使也。”乃示ิ以金。世隆曰：“中流失楫，一瓠千金，娘子去矣，赖此为镜中ณ人，何金赎为?”张氏曰：“媪乃ี娘子之私人，娘子乃君之私人，人不同而私同。君若怀异，则水母无虾，终身不获词以私矣。”世隆理其词，出衣授之ใ。张氏乃ี以书献。世隆玩之，喜跃欲狂，乃制书一章并诗二律，付之以归。世隆书曰：寅惟娘子琼枝瑶叶，名重于九棘三槐ຈ；国色天姿，骄出乎十洲三岛。假使狼烟不起，南北庆丰亨之盛；鸟道无虞，官氏安豫大之休；则娘子虎豹开岩，鬼神莫得瞰其状；鳞鸿路绝，奸雄安得进其私?昊天不吊，边防为之失守；日月居诸，士女以之逭生。丑人世隆，尘缘有在，千里相逢于道左；国步多艰，一旬ຒ方稳于杭中。杯酒论私，几至楚弓之ใ失；春词告绝，方成赵璧之ใ归。凤舞鸾颠，恍若从天而下；花盟月誓，端然非人所能。讵意金橘多酸，夙起曹郎之ใ恨；野禽唱祸，迭来韩虎之凶。无可奈何，花已落去，曾似相识，燕不来归。一日三秋，益重相如之病；寸心万里，徒增荀灿之愁。与其失诸于今，孰若无得于前；与其易于别，孰若难于遇!世隆念此，淹然无复人间意。但飘瓠约在，终结神州之会；蚕女心存，竟完桑府之ใ恩。柳毅义แ人，龙女之ใ婚不改；钟็郎负我，羊娘之ใ存犹在。倘乐昌之ใ镜终破，而元稹之ใ诗亦空题矣，则ท亦命也，数也，卿之薄也。天兮人兮，龙其奈何!兹者驿使既通，而赤绳之结可偶，涸鱼在辙，而江水之恩何迟。伏愿蓝桥夜月，适载裴航之遇；巫ใ峡明云，速承神女之欢。桃源麻饭，华岳玉钗ู，瑶台之ใ晓露，早ຉ与神仙共脱尘累็。无任霓看聿仰之至。诗曰：潇湘店里凤双飞，天造妖风翼已๐垂。一片芳心千片碎，十分花债九分移。梦中ณ岂悟身为ฦ客，醉后还将月想伊。星友今朝通露阁，玉人谩唱误佳期。又诗：一道盘桓恋子都，谁知病里散葫芦；卿家富贵今如旧ງ，我处风流绝已无。蔡仲何曾戕女婿，雍姬ภ自误好儿夫；今朝欲整潇湘案，案上争能认故吾?张氏携衣书而来，瑞兰喜曰：“合浦珠至矣。”及启书视，笑语张氏曰：“顾其人，非微之ใ矣。但西厢之ใ月，未可待于今日。”张氏曰：“男子用情，惟欲敢足于一己之私，奚暇他顾ุ?”瑞兰曰：“蒋君曾不念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彼一时前无牛裂ฐ，后无舆曳，听其自便。今日相公法峻，阁宇蜀难，不惟彼无所入，我亦将无所出，虽鬼兵万千，何所施ๅ其术耶?”张氏曰：“将何词以释之?”瑞兰曰：“汝以慕客寓，列ต人李吉者告之云：今日岂为ฦ饮食来耶?况京畿夜禁，谁敢来往?勿故为扑灯蛾，幸甚!”乃ี回诗二律，云次韵。瑞兰次韵云：忆别ี潇湘马似飞，伤心千里泪长垂。情深东海终难尽，判定南山永不移。司马此生专为我，文君虽死也从伊。不须ี再导风花案，一线红丝百岁期。又云：犬戎当日闹燕都，万里江山破荻芦。花月窃盟天下有，风流独步世间无。张生只恐忘崔氏，秦后何甘离丑夫。要把潇湘前案整，夜深怕杀执金吾。世隆时将文战，见瑞兰诗来，亦允其说。揭晓，世隆文魁天下，堂吏报尚书，时适瑞兰偕夫人在坐，瑞兰喜跃，白夫人曰：“正潇湘其人：“夫人喜谓尚书曰：“公何不识卢肇耶?”尚书笑曰：“尘埃中ณ若识天宰相，则人皆物色之ใ矣。”夫人因祝尚书拟婚，尚书许之。瑞兰随具柬，并诗来贺焉。诗曰：渤海从来不可量，英雄事业破天荒。当年曾受风尘苦，今旦方แ依日月光。五色云中ณ惊太史，六龙驾上耸天王。从兹慰却鳌头梦，鸾凤妆台可夺芳。世隆受冰赠鞭，仍见瑞兰贺柬，笑曰：“今日亲，则前日亲，谨领ๆ。”乃行大礼。其婚书则同年友、榜眼仇万顷ั所制。万顷ั细知二人情曲，盖将针ฤ尚书而剂天下后世之渺寒士者，其书假世隆叔祖一春主婚，画六十四卦组织云：盖闻《易》系家人，重两姓合欢之好；《诗》称桃实，垂百年偕老之期。以至《书》传妫造，《礼ึ》存坊记，《春秋》逆女之笔，无非为婚媾者立指南。但谋肇于人，缘定于天，睹诸朱氏之ใ箜篌，韦郎之翠钿，李姓之履信坊，富家贵家不能ม夺贫，子弟之三十九色者可知。寅惟尊府，槐棘嗑芳，江南草木知名；华夷布节，海外鹰熊仰视。正区区小顽ื，肥遁边方，自履之地，并边内郡ຉ，幸蒙豫大之天，谦居恐坠，蛊坏益深。矧小侄世隆，铅椠自颐，慨时升而未允；草茅方困，念睹光以何能ม。第以乾坤否剥，师旅๓震临，艮山兑泽，偶奏合和之曲；离火坎泉，妙传既ຂ济之欢。加以令小姐巽德攸恒，真南国之苹蘩，丰才素畜ไ，冠谢家之ใ柳絮。自谓同人永相伉俪，讵期大有辄出妄灾。过飞鸟而睽孤之ใ豕以见，失包鱼而归妹之羊攸存。第托大缘俱损，而雷涣之剑徒解；国是鼎元，而楚和之ใ璧随来。簪缨宦族，既ຂ称孚萃之异；襁褓ຑ野人，亦羡复需之奇。人情如此，信犹贤于梦卜也。兹申ã赍帛，特表讼德之旧ງ，载荐损期，停看革文之ใ新。伏愿桃夭咏唱，而宜家宜室之ใ作范；檑子协闻，而衍子衍孙之呈祥。至九十其仪，百两ä其御，俗之ใ富，何足赘。辰下涣风串柳，晋日筛梅，万希台重，上荐天申，不悉。
尚书受礼，一览婚书，怀诸袖中，恚曰：“呼牛呼马，亦应之ใ矣。”后知万顷所制，心甚衔之。时择四月望日夜行赘礼，灯月交辉，清天一色，金紫送迎，沉檀薰馥。世隆环玎鸣，冠簪煌映，人望之如神仙然。平生索婚不获者，今乃知其天才国色，成定难移，古往今来，佳期罕偶，甘心贴服，莫敢云何也。世隆入，瑞兰泣曰：“不意今日复见汉官威仪。”顷之，侍婢数十，珠翠鲜ຒ明，进席奉醪，添香树灯。瑞兰官样整汝，仙姿ู增艳，宛然神仙之下降也，世隆合卺，几不能自持。瑞兰悟，命侍婢散。世隆曰：“卿真豪杰也。”瑞兰曰：妾不豪杰，兄将亡赖矣。”乃就帏叙旧，情悃甚周。时有联名，聊记于此。联云：新า人本是旧情人世，丹桂嫦娥喜绝伦瑞。
淮下谁能知韩信世，洛阳今已识苏秦瑞。
英雄手段真无赛世，仙子光容自有真瑞。
笑我初婚身是假世，怜伊与逸骨将魂瑞。
寸心千里尘都扫世，半刻千金案又存瑞。
爱虎与兹登虎穴世，得鱼从肯下鱼纶瑞。
万般富贵天然处世，一种风流分外恩瑞。
深院花心人带雨世，洞房物色尽逢春瑞。
破莲分肉根犹在世，食蔗到头味更真瑞。
酒后添杯休强醉世，茅前效尤易成瑞。
晋兵鏖战雄难敌世，问客纵横计莫陈瑞。
无可奈何田旱久世，还曾相识燕楼ä频瑞。
芙蓉帐里疑ທ为梦世，翡翠衾中妙入神瑞。
大盗曾闻惊惠子世，呜方喜脱田君瑞。
不须人作同心结世，仍是天生连理身瑞。
从此风流终百岁世，相怜相爱更相亲瑞。
夜灯，瑞兰曰：“兄今见妾，乐乎ๆ?”世隆曰：“何待言!ำ”瑞兰曰：“尤有甚于见妾者。”世隆曰：“乐尽于此矣，无他也。”瑞兰曰：“瑞莲在妾家。”且告以其详。世隆喜跃不胜，欲召见，瑞兰沮之曰：“蜘蛛作道，不可以风。兄忘其伤于虎乎?”次晓，瑞兰邀瑞莲入见，兄妹相逢，宛若梦中，信是天启其衷，而为不世之ใ奇逢也。有顷，出拜尚书夫人于堂上。一家庆会传都城，翰墨士大夫诗贺甚多，不在行录。其妹瑞莲，后乃命配友人同年探花贾士恩。世隆尝有《风花》一作，聊记于此：蒋生世隆谓玉人瑞兰曰：“予今二人鱼水相欢矣，同事风花，则有文房四子，曰笔、曰墨、曰纸、曰砚而已๐。不假以恩，宁无沙中ณ偶语乎?”瑞兰曰：“俞。”及拜笔曰拜花郎，墨曰磨花伯，砚曰合花子，纸曰通花太使。四子拜封，将之任，笔不悦，曰：“予制ๆ自皇帝，管于蒙恬，爵于韩文公，今乃拜郎，次于三子之ใ下，宁不为文房之ใ王乎?”诘诸墨曰：“子何功?居吾上?”墨曰：“韩文公，唐臣也。玄宗，唐君也。子虽重于韩，其视我化道士、步天宫而重于唐君者孰高?”笔不敢与争。又洁诸砚曰：“汝端溪居士以寿静称，乃亦侈然居吾上乎?”砚笑曰：“予即墨侯耳。管城子，列爵唯五也。侯与子，孰先?”笔由是语塞。乃诘诸纸曰：“子何人也，亦欲右吾乎ๆ?”纸曰：“予生于蔡ກ，制ๆ于薛，庄重于五凤楼韩家，任乎治，则泣山东之ใ父老；任乎檄，则ท起枋头之ใ奸雄。尔固不敢与墨争，而敢当我乎?”笔笑曰：“子亦欲方诸墨砚耶?子非我，则空函所以羞殷浩；我误子，则露布所以羞苏缄。子当下我必矣。”纸大笑曰：“子非我则铁ກ书银钩๗何所施?描花模月将付诸谁?”争辩不已๐。砚释之曰：“要皆风花中人也，何苦争高?所可慨者，洞房六子耳。曰床、曰帐、曰褥、曰衾、曰毡、曰枕，空预ไ风花之列ต，而不受风花之ใ荫，行将为ฦ介子推矣!ำ”笔、纸曰：“信其伤哉!”乃相率而白诸蒋生案下。蒋生曰：“非诸子为言，予亦长颈鸟喙矣。”乃ี拜戛玉床曰迎花力士，拜翡翠衾曰护花元帅，拜游仙枕曰转花将军，拜芙蓉褥曰和花虞侯，拜五花毡曰帖花招讨，拜狮子帐曰统花都尉。六子受封，乃与四子分班受命。顷之，护花元帅曰：“诸将受封矣，谁其主之?”统花都尉曰：“诸将无主，愿蒋生为主。”洞房诸子言曰：“吁，蒋生其封花主也。”文房四子曰：“何偏也?蒋生主风，娘子主ว花可也。”洞房六子曰：“主花者无风，主风者无花，如此两子亦无乐่乎其为主矣。”四子曰：“两子无以为乐，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天下之乐่，孰加于是?今日都共成两ä主之欢，复何言!ำ一日，瑞兰携世隆游后园，见亭匾曰“拜月”，沉思久之ใ，笑曰：“子其念潇湘旧迹乎ๆ?”瑞兰曰：“然。”世隆曰：“生观今日，则娘子之终身可知矣。”遂制《拜月亭记》以表潇湘之遗迹。其记云：古人名亭，所以示不忘也。欧阳不忘山水，名以丰乐่；希文不忘清素，名以濯缨焉，忠肃不忘荣归，名以衣锦；潇湘主人以潇湘之亭名于临安官舍，其亦有所不忘者矣，亭有月，月有人，设榻一张，焚香一炷，拜于玲珑之间，其不忘者，情耳，情之ใ所在，时则ท随之。时乎ๆ束刍å人遗，鸿鲤天遥，参商地阻；其拜也，满地虫声，过墙花影，心伤千里，泪洒盈襟，人愁也，月愁也，亭固愁亭也，愁其不忘也已，时乎绳囊永固，鸾凤交飞，汝台并游；其拜也，兰麝薰芳，丝罗映色，一唱一随，一歌一舞。人乐也，月乐่也，亭固乐亭也，乐其不忘也已๐。忧乐่不同，而同于不忘，情至是，其亦钟็矣。予尝以是问诸亭，亭则无知；问诸月，月则无言；问诸心，心则ท无征，进而问之友人，友人付之ใ一笑耳。三致问，始言曰：“月与天地久者也，尔我之ใ情，其月之ใ于天地乎?宁容忘?”予曰：“情不忘矣。”记之ใ。附风、花、雪、月四词于左ุ：风袅袅，风袅袅。冬岭泣孤松，春郊摇弱草。收云月色明，卷雾天光早ຉ。清秋暗送桂香来。拯夏频将炎气扫。风袅袅，野花乱落令人老。花艳艳，花艳艳。妖娆ๆ巧似汝，锁碎浑如剪ຘ。露凝色更鲜，风送香常远。一枝独茂逞冰肌，万朵争妍含醉脸。花艳艳，上林富贵真堪羡。雪飘飘，雪飘飘。翠主封梅萼，青盐压竹梢。洒空飞絮浪ฐ，积槛耸银桥。千山浑骇铺铅粉，万木依稀挂素袍。雪飘飘，长途游子恨迢遥。月娟娟，月娟娟。乍缺钩横野，方圆镜挂天。斜移花影乱，低映水纹连，诗人举ะ盏搜佳句，美女推窗迟夜眠。月娟娟，清光千古照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