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我怀疑ທ地打量着他。
……我这才发现自己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鱼羊的袖子。讪讪地松了手,我干笑着:“你方才说啥?”
啊呸,感情我是被送来做实验了。看看女鬼能不能杀她。我就说呢,这么好心,居然还给我在册子里夹一面飞行旗。我揉揉现在一点儿也不痛的脚——想想以前我哪次做任务不是走得脚๐都要断掉。
我很少思考这样的问题。我要做的不过是打工还债,为ฦ什么要杀人,这样的事用不着心。可是这个女人,很古怪,她明明是人,却又不像是人——冥王不直接派牛头马面来勾魂,却放到任务簿上给我领ๆ去。
我惊叹:“哇靠!这哥两ä怎么了?”
我摇头:“我不想被吴刚拿斧子追砍。”
“我没说要你还。”鱼羊的声音很难听,但他的眼睛很清澈,就像……就像三途河里的水,水里什么都没有,没有鱼,没有水草,没有浮游生物,一眼能看到เ底,可越是这样的清澈越深不可测。我曾经差点掉进三途河里,差ๆ点被淹死,河水从鼻腔和嘴里灌进去的那种滋味我现在还记得。
“不要我还,我越发不能要你的钱了。”我摇头:“欠冥府的钱已经很头大了,还要欠别的鬼的钱——鱼羊,做鬼不能这么失败的。我是一个有觉悟有自尊的好鬼,怎么เ能做这种事情?”
鱼羊忽然笑了。他笑起来,我才意识到——鱼羊真的是个很好看的鬼啊。我在冥界ศ这么多年,连传说中三界有名的帅哥二郎神都曾经在森罗宝殿里瞧见过,当时心头那个小鹿乱撞啊——不好意思,扯远了,这么私密的心情不该和大家分享的。说回鱼羊。
鱼羊的好看很不一样,大概是因为鱼羊在对我笑。我不知道他死的时候到底多少岁,但他看上去最多二十出头,本来卡白的皮肤被暗红的天光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明澈的眼睛完成月牙,他笑着——然后,鱼羊开口说话了。美好的气氛全部消失了,鱼羊说话真是我听过最难听的声音。
花椒拌沙子一样的声音慢慢说道:“我事情想叫你帮忙。所以你不用还钱。”
“你要雇我做事?”我问。
“是的。这件事我自己没办法做,所以只能拜托你了。”鱼羊解释道。
——我堂堂青枝已๐经落魄到这种境地了么?不仅要给冥府打零工ื,还要为其他的鬼跑腿做事?太悲哀了太悲哀了太悲哀了……鬼穷志短啊。
我在心里悲愤地慨叹一声,用力点一下头:“说吧,你要我干啥?”
鱼羊在我身边坐下来:“这个东西,我想请你交给一个人。”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
“能看看是什么เ吗?”我好奇地问道。
“看吧。”
我打开盒盖,里头放着一个金镶玉的镯子:“挺好看的嘛……”我拿出来就要往手上套。
鱼羊拦住了我:“这是我家祖传的。”
“祖传的怎么了?借来戴戴不行吗?”女人天生对珍珠宝玉爱不释手,已经死了的我也不例外。
“这是我奶奶给了我娘,我娘要给我媳妇的。”
“咳咳咳……”我险些被口水呛死:“你怎么不早说?”我讪讪地把镯子放回盒子里:“这是要给谁的?给你的心上人?这样的事儿我可不做。”
“为什么就不能给心上人?”
“你都死了还给她东西,不是害她徒然牵挂吗?”想起随云,我心里有点堵。琴妖为什么要用法术缚住她让她不老不死呢?随云拿簪子扎手的样子……真可怕。
“我没有心上人。”鱼羊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我是要你把这个拿去给我娘。”
“啊?”这个我可没想到。
“你知道我为ฦ什么声音这么难听吗?”鱼羊问。
“这种事我怎么เ会知道?我又不是真的八婆!”我恼怒地强调。
“我以前,我是说我还活着的时候是个滥赌鬼,进了赌坊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我爹早死了,我娘一个ฐ人把我拉扯大,本来爹留下不少财产,家里境况还不错,我开始赌钱之后……”鱼羊笑笑:“什么都没了。房契输掉了,大宅子换小院子,小院子换破屋子……”
“只剩下这个金镶玉的镯子?”我问。
“是的,只剩下这个金镶玉的镯子。再后来,我开始打这个玉镯子的主ว意,我娘说什么都不肯给我……我……出手打了她,抢了这个玉镯子跑了。”鱼羊的声音颤抖着,更难听了。
“再后来呢?你为什么要死?”
“我抢了玉镯子,走到当铺里头,老板却不肯收,他说他不和小偷和忤逆子做生意。我一气之下和他吵起来……拿砚台把他打死了。再然后,就和做梦似的……被衙役抓住,三百杀威棍,蟑螂和臭虫乱爬的牢房,过堂,秋后问斩。”鱼羊的头越垂越低,声音也越来越低。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只好低着头做低头认罪状,拿棍子在地上瞎画一起。
“这个镯子我逃跑的时候塞在了一个染坊的罐子下头,后来没人找到这个ฐ东西,我也被……过堂的时候老爷也没问,我娘没来探监,我想她是真的生气了,没人知道这个镯子在哪里,死了之后,我第一次接差事的时候顺便取了回来,好几次走回家门口却没有勇气进去……”鱼羊的眼
睛里似乎有泪水在滚动:“青枝,你帮我拿给我娘好不好?”
“……干吗要找我啊?”我问。
“青枝,你是个ฐ善良的鬼。冥府里挺多鬼都很善良,你更善良一些。”
“别说这样的话,我受不起。”对吹捧之ใ词我向来是敬辞不谢的。“不过,你可以说说,从哪里看出来我很善良吗?”真诚的赞美我还是酌情查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