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寡妇做我媳妇。”
“姚寡妇做我媳妇,姚寡妇做我媳妇。”
土山成三代石匠,腕力臂力当然大过耩子。他开始加力。耩子胳ฑ膊被握处肌肉下陷。耩子现出痛苦状,坚挺着。肌肉由红变青。耩子不愿撒手。巧ู云向山成摆手。山成明白巧ู云是叫他别伤着耩子。山成看准时机,巧劲一拉。耩子趔趄一步,把道让了出来。
山成没有绕开走,而是探手拉住耩子右手,想将他拉开。他这一拉才知,耩子不只是鞭
徐母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文藻妈呢,快做饭。”
黑马河的水静静地流着,两ä岸的树与庄稼郁郁地绿着。静水中游动着活泼的小鱼,绿丛间跑动着机敏的生灵。
高山成气愤之极,真想上去踹她两脚。他还是忍住没踹。他带巧云跑事大。更何况好男不跟女斗。徐氏这两拍一蹦,倒把他给逗乐了,差一点笑出声来。高山成一乐,清醒了,为何怕她,怕她作甚,她一个人能跑得过俺两个人?他站起来,活动一下腿脚,一起劲,跑了过去。他跑过徐氏身边时,她刚刚蹦起还没有落下。等她落下时,山成已๐跑出老远,不见了踪影。她只见一人飕地跑过,身上好象还驮着什么?对,驮的是人,对,是文藻家的。她追过去。等她追出玉米地时,山成和巧ู云已信步在黑马河南岸。
柳丫求起耩子:
“不能,俺不能做这事。”
“这叫欺负吗?哪家男人不是的。”
“他一个傻子能咋样欺负她?”
巧云被说得无地自容,真认为自己做错了,呆站在屋中间听婆婆的训诫,手里还端着盛着徐文藻尿的尿盆。
碍于新人面子的那层薄皮终遮不住皮下的本性。徐氏忍不住了。夜色还没完全退出蔡家院子,徐氏就推开了新房的门。她看到地上裹着被子的儿子,一下子爆发了。她推醒巧云,眼中的火苗把巧云逼得直哆嗦。徐氏张开大嘴,正欲咆哮,下意识地向外看看。她怕自己的咆哮吵醒老太太,那样她的嘴就会被堵上继而被活活憋死。她把音量拧小一些。
“天没亮就去地里薅草了,就是你家地边上的。”
“秀才叔呀,我没看到您,您大清早来这里做什么เ?”
“徐——师——爷,还回去看吗?”扁担身体颤抖,舌头也跟着颤抖。
三人再没了兴至,也不把尸体埋回去,就掸掉尘圭回家去了。还没走出坟场,听到后边有孩啼声。徐士秋加快步子,他把心里害怕再次表现出来。害怕的还有扁担。又一声孩啼,扁担小跑起来。洪同站住,说:
“有钱要钱,没钱要命。”
徐士秋一身轻松上了正道。这一次他做了准备,把纸包攥在手中。走了大约三四里路,来到最让人恐怖的一段路。路左边是松林,右边是玉米地。徐士秋加快了步子。他突然停下了。一个大汉站于身前。
丘先生一阵咳嗽,伸手去摸酒壶,没有够到。徐母赶忙过去拿给他。他把徐母推开,呷一口酒,平静下来。
“我愧对先生,没有叫小扣照看您。”
“是我愧对汉秋。”丘先生情绪激情,“若不是我当年糊涂,现在……我既害了小蝶又害了汉秋。”
“先生也是为了他好,想逼他考得个功名。怪就怪小扣不争气。”
“其实,唉,姐姐,您看那家家户户,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哼哼唧唧,有说有笑过日子。”他又呷一口酒,歇了一会,继续说,“姐姐,您也没明白我的心思。汉秋聪敏过人,但志向不高,我是激将法。我当时想,他那ว么喜欢小蝶,一定会竭尽心力,没成想他会想到带小蝶私奔这个下策。他的聪敏太多用在机巧上。姐姐,今天要是我叫一声亲家多好。”
“先生,您……”
“姐姐但说无妨。”
“先生的病重成这样,您的……”
“姐姐是说我的后事?”
“先生放心,小扣就是您的儿子,为您摔老盆送棺下地,给您办得轰轰烈烈。”
丘先生手指草棚的棚顶ะ,娓娓说来:
“一介腐朽之身,半间破败草舍。一双儿女先鹤,半句诗词未成。我死去之时,若真是气去而形成,必鼓盆而歌。”
“丘先生要是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回家给你扯布做送老衣。”
徐母走出草棚,眼眶再也含不住眼泪。老人家泪如雨飞。草棚内传出丘先生苍老无力的声音,但这声音却穿透阳光振动空气。
“诸公衮衮登台省,广文先生官独冷。甲第纷纷厌梁肉,广文先生饭不足。先生有道出羲皇,先生有才过屈宋。德尊一代常坎坷,名垂万古知何用!”
晚上,丘先生做了一梦,小蝶扶他走过桥,桥那ว端的屋前,闻夫人正笑盈盈等着他。醒来,他觉得这梦甚是温暖,恍若隔世,又如临其境。怎么醒来了,再梦一会多好。一个念头掠过心头。对啊,何不让这美梦变成真实。他下了床,去摸拿起火石,一缕月光透过树叶溜进草棚,在他脚前调皮地晃动。想必这是小蝶了。他又把手缩回。他不想惊扰宁静,即便是光亮。徐士秋送过他一盒洋火,至今还放在那儿不动,连看都不看。他认为火刀与火石碰撞出来的火才是宇宙里的火,因为石头与铁都取自宇宙。而从那小魔盒里抽出根小小的魔棒,小红点对着黑纸片,轻轻一擦,火便有了。这火分明是魔火,即便就是火,这轻飘飘一擦而生出的也定是轻飘飘的火。他开始收掇自己,每拿过一件,都拿去给月光看,月光晃动下一,“小蝶点头了。”,他欣喜地穿上,再拿出第二件给月光看,“小蝶又同意了。”。他穿戴完毕,一手端起陶盆,一手握着戒尺,把门关好,笑盈盈走到坟前,坐下。
他用戒尺敲一下陶盆,呤唱哪首呢?他闭目搜索。不,不用。宇宙间最真实的声音是不带思想和文字的。他敲了第二下,第三下。他想,人从万物中走来,转了一圈,再走入万物。戒尽下陶盆的声音渐渐慢下来。他似乎看到自己的肉体与灵魂变成一团气,气团又渐渐散开,向不同方向游离,进入土壤,进入树丛,时入河水,进入空中ณ,进入月光。戒尽下陶盆的声音还在继续,丘先生的肉体和思想已变成空灵。
徐士秋及丘先生其他弟子,把习俗与先生的意愿结合在一起,把他安葬下去。徐士秋当孝子端牢盆,徐文藻当长孙,拎灯为丘先生照路。灵堂前的挽联是徐士秋所拟写:
异代不同时,问如此江山,龙蜷虎卧几诗客
先生亦流寓,有长留แ天地,月白风清一草堂
徐士秋为ฦ丘先生守孝。母亲同意了他的意见,只守三月。他同意了母亲的意见,把十亩良田买回,让先生一家安居于此。
几天后,生活又回到เ平常。
徐文藻又在夜里跑来武家。他爬上树,冲着窗户大叫起来。
“妈,呆子又来了。”小铁说。
“不要理他。”
林姚â氏关上门又去关窗户。
“不用关窗户。别ี怕,俺妈,有黑子和我了。”
小铁弹弓瞄准徐文藻,待黑狗“汪”一声猛扑过去时,松开弹弓,石子“嘭”地一声射中徐文藻脑门。徐文藻嗷嗷大叫:
“救命呀救命呀,姚寡妇家狗吃人啦。”
林姚氏叫回黑子。她想,唉,也是个孩子,又傻,知道什么เ啊。林姚â氏望着儿子,欣慰地抚摸儿子的头。
徐文藻捂着头直往闻氏墓地跑。他要去找徐士秋算账。
徐士秋今晚又想起小蝶。
他抱着芦花鸡,丘小蝶拔鸡尾上的鸡毛。
“行了,都快让你拔成秃尾巴๒鸡了。”他说。
“只给他留一根。”丘小蝶笑着说。她只要张嘴,吐出来的全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