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搁下画笔：“我不去了。你让椒房殿里的女孩子们都去玩吧，别拘着她们，你自己也去。”素色绢帛上蓝衣白裳的仙人身负剑匣，俯视云海，那ว种凛然如仙的气质让人心向往之，忍不住要暗自猜想他的面貌。
“娘娘,ไ陛下请您去前殿呢。”绿珠走进椒房殿,笑吟吟地说，“王公大臣们都来啦,更别说那些公主啊、婕妤啊、夫人的了。为您一句话,今儿晚上李延年奏乐，李夫人跳拓枝舞，司马相如当场撰文，场面可热闹得紧。”
刘建脸色变得郑重，将女儿细君抱出，转身掩上书房的门，对阿娇็道：“姑姑，小侄也明白你的意思，他是天子，谁杀了他谁就要担个弑君大罪，天下人共诛之。但假若长安又有了另外一位皇帝，这位陛下可就不值钱了不是？——当年太皇太后不就想过，弃他而取淮南王？不如您扶持太子做了新皇帝，将这一位，”他横手在颈中ณ一比，做个ฐ“咔嚓”的手势，“对外只称他巡ำ游途中ณ暴卒，谁又敢说什么？当年始皇帝不也是这么驾崩的吗！”
刘建本来全副甲胄，神紧张，这时候倒是笑了：“我的好姑姑，您话说得倒圆满，陛下的性格谁不知道？今天他当然什么都愿意答应，事后不清算才怪！您难道能ม保我万全？我自己้死了倒没什么，但我妻妾儿女一大家人还没活够呢！”说到这里，他神变得慈和，转而对身边的小女儿道，“细君，你说是不是？”
刘ถ彻的眼睛熠熠生辉，那种冷光看着简直让人心寒，他逼视陈莹：“朕待你还不够好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朕都给了你！告诉朕，你到底依恃着什么，居然敢一辈子不把朕放在眼中？”
刘彻突然翻了个ฐ身，低低“唔”了一声。陈莹吓得一抖，连忙将匕藏入枕下，她惊疑不定地打量刘彻半晌，见他沉眠，这才放下心来。她侧身去摸匕，忽然听见刘ถ彻问：“你去哪里？”
“我四岁丧父。”月光如纱，笼在阿娇绯色衣衫上，她伸手在柔波中ณ搅动，漫不经心一样说，“我还记得他，他是那种所有人都称赞的完美青年，出身好，相貌佳，从小到大品学兼优，各科老师都喜欢、各位家长都欣羡……读到硕士出来工作，短短两三年就做出成绩。”
大概是过去这么多年，不管是身心都有太大负担。如今不管怎样，得个解脱，下意识埋头苦睡。
少女带着他来到一处山谷边，霍去病回头一看，那些小楼土窝都排列成一个圆的形状，这想必是他们的村寨。对比起来，他住的那座吊脚楼竟然是最豪华的。
霍去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低头一看，他又愣了一下，j□j出的皮肤上再不见水泡、溃烂、血迹，虽然还留แ着些重病后的痕迹，却很显然已๐愈合得差不多。
楚留香叫苦：“我的老天爷，你刁难得我还不够？”
楚渊若翻个白眼。
“卫青遇刺，你应该知道了。”韩嫣根本不待霍去病答话就迫不及待地说，“难道你不奇怪，以你舅舅的宠爱，为何陛下竟然不管不问，不要说赐药赐物，就连一句慰问的话都没带出来？”
良久无人说话，终于韩嫣开口了，他语气中带着说不出沮丧：“事到如今，我和你计较这些也无用。你说的对，除了你我不能ม再和旁้人商议——我总不能到长信宫去找你姨ถ母吧？”他竟笑了两声，那笑声比哭声还难听，谁都不能相信，这会是全长安风流第一、倜傥第一的韩嫣韩王孙。
“是。”霍去病趋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四五岁的时候有人骂我是野种，我跟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回来，我姨母向你抱怨，你说，我们霍去病将来可是要驱逐匈奴、封禅祭天的人物，何必与这些没出息的纨绔公子计较……这话你只说了一次，但我始终记得。”
“还有人说，陛下本就爱好男风，你的种种举动都不像女人能做出来的，说不定本来就是馆陶大长公主ว的儿子，当年本就是男ç扮女装进宫。这当然又涉及到窦太主和王太后的密谋……”霍去病边说边笑，“对比你的种种毁谤，我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再到เ后来，整个人类的历史学家反复考证，也不知你们最终去了何处，你们消失在历史长河中ณ。
“以前的匈奴是多么เ强大啊，冒顿单于带领ๆ我们的祖先，蚕食诸侯，迫走月氏，逼迫那些小国家迁徙，整个北方都是我们匈奴的。”老人激动起来，喃喃地说，“当时我们怎么说的来着，南有大汉，北有强胡，胡者，天之骄子也。我们是长生天最值得骄傲的儿子。”
“你别不信。”卫子夫说，“入宫那天多少人亲眼看见她召来刘陵翁主？哦，你是没见过，但我见过的，活脱脱就是陵夫人的样子，我还和她说了一句话！天哪，吓得我晚上都没睡着，谁说这世上没有鬼神？”
“这人虽然大逆不道，但也有几分本事。”卫子夫也有点信这个，她认真说，“当年少翁曾经为陛下召魂，听说李夫人的生魂真的被他生生拉了回来。这位许小姐比他还有本事呢，不止能看到เ魂魄，连面目都能ม看见，还可以和世人握手谈笑——”
这样的调笑也不带轻薄意味，只仿佛把阿娇和霍去病当成一对寻常夫妻。阿娇当没听见，霍去病咳嗽一声：“你不要罗皂，把最好的鞋子都取出来，我来挑。”
霍去病把剑挂在马背旁้的背囊里，他神采飞扬。替阿娇็付账带给他莫大成就感，几乎ๆ胜过击败匈奴右贤王。
阿娇膝盖上中一箭，尴尬地用食指关节抵着鼻尖，只是笑。
霍去病还要再说，阿娇咳一声：“母亲，您还是随葬在舅舅那里？那记得捎上我，我埋您旁边。”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将自己้最宠爱的皇子送给阿娇็抚养，她却并不当一回事，对霍去病的异母弟弟都比对自己皇子好。当然昌邑王没有受到任何虐待，依旧是锦衣玉食绮罗娇养，然而一个人用不用心思，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父皇，霍光人很好的。”昌邑王不安地说，为自己新认识的好朋友辩解，“娘娘给他的小木船，在水面上会自己划的那种，只要自己拧一拧开关——他都送给我了呢。”
绿珠轻轻吸了口气，应一声“是”，准备出去。
而事实证明，这并非错觉。
霍去病两眼红，他捏着拳头说：“我怕不能死在她面前。”
他站在原地，神彷徨无措，哪里还像征战天下的大将军，他说：“她在哪里，我去找她。”话还没说完，忙不迭要赶路。
“哦。”皇后喝了一口茶，将玉盏搁下，夜茴忙忙的来接过，她依旧ງ带着那ว美丽而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是么。”
“你觉得谁好？”皇后转动着手中的薄胎玉盏，低头漫不经心地说。
“这位主儿就是宠大的，挨不得碰不得，从小就这样。”绿珠扑哧一笑，“你放心，我绝不做出格的事。”
她这一连串比喻还没说完，绿珠已经笑倒：“说得跟真的似的！”她也撩开帘子看一眼银铠白马、英姿翩翩的霍公子，突然起了兴致，“我们来捉弄捉弄他如何？像你我，这一辈子也没这么高兴过一天呢，真让人嫉妒。”
霍去病在她手掌下笑了笑，看上去特别ี像一个小孩子。
她想，她没听懂ฦ的霍去病的话，皇后应该懂了。
这还用说，自然是没有上限啊……窦夜茴在心中补上了回答。
因为无声地震惊于皇后对霍少爷的“温柔”“小意”，夜茴甚至都来不及为窦太主、董偃、当今陛下的三角关系感到骇然。与姑母共宠一人什么เ的，真的没关系吗陛下？
霍将军！窦夜茴一呆，只听见周围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果然，下一刻拉扯的力道就从四面八方传来，身边的堂姐堂妹、表姐表妹、姐姐妹妹们激动万分、却又极力忍耐的声音响了起来：“呀，那个就是冠军侯！”
这人，到底是谁？
“从年龄上来说，我和你相差了十五岁。从身份上来说，我是皇后，你是骠骑将军。从辈分上来说，我是师，你是徒。”阿娇็不理会霍去病的暗捧，“我和你没有任何地方是合适的。”
“我三十四。”阿娇的眼神有些怅惘，语气却镇定自持到เ极点，“像你外祖母卫媪，她在这个年纪都已经有了孙子。”
眼看着刘ถ彻掩上门，阿娇将帷幕一把拉开，软床锦被间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闭上眼睛的时候就显出冷淡的神气，脸上的线条几乎是锋利的，可是睡着了看上去又那ว么เ无辜而天真。阿娇็沉默地看着，心中思绪万千。她正要起身离开，突然一只手攀住了她的衣襟。
“看你都不记得，朕拿走了。”刘彻笑着将玉佩收入袖中。阿娇嘲笑他：“上次就见你拿李妍的玉簪子挠头，然后就拿走了，后来她们都把饰叫玉搔头。怎么和小时候一样喜欢玩女子的头面饰，还顺手牵羊。”
“……好在虎符是在你手里。”刘彻选择性忽视了阿娇的话，苦笑道，“其他人到底是外人，终究不能ม相信啊。”
刘彻默默凝视着深沉的夜空，半晌问道：“阿娇，虎符你带着吗？”
“别瞎拜。”霍去病不耐烦道，“先给皇后娘娘磕头。”
“我不养门客。“霍去病断然说，“亲兵倒可以，门客对我来说没用处。”
可是刘ถ彻怀疑ທ她话中别有用意，他凑到她耳边：“你说这个，是嫌朕没养活你？”
“是，我是能干。”阿娇承认，大不惭的样子，可是又说，“可是在椒房殿里四处一看，不要说一书一画，就连一株草都是我自己挣来的，就是有意思也不大了。”
走上另一条道路的，通剑术、晓兵法、亲近阿娇，能做一切想做的事、干脆简单的刘彻。
刘彻盯着未央宫外湛蓝ณ的天空，怔怔想了许久。
阿娇远远看着卫子夫，蹙眉。卫子夫看着阿娇็，眼中无限的波澜意，渐渐涌动成两颗晶莹的、珍珠似的泪。
绿珠赶紧ู问守夜的小宫女：“卫夫人何时来的？”
你看，受宠或者不受宠，小孩子就那样长大了，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可是童年是否幸福，真的会对一个ฐ人造成很大影响。
这种感觉不是自傲，反而是一种冷漠的落落难合。如今她强大、自信、运筹帷幄，但童年的影子是一直在的，寄人篱下的梦昙，毕生心愿不过是自己待着，不要旁้人的注意、也不要旁人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