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妈忍着气道：“再没有了，就这一。姨奶奶要么用，要么老奴也没办法。”
她盯着那诗看了看，又默默把“前生”改成“浮生”，重新誊写了一遍，交到吴妈妈手中，嘱咐道：“妈妈可别说是我写的。”
韦氏叹了口气道：“你是不知道，从小儿让我给养娇了，有了个说一不二的盗拓性子。再说她只算生得不丑，跟你们绮姐儿还是没法比。”
当下郑静娴便同林东绮、林东绫等坐在一桌，不知正说笑些什么。她生得高挑，肩膀略宽，脸蛋方圆，神采飞扬，虽五官俊秀，却也嫌过于英气了些，可在女孩儿堆里反倒扎眼醒目。
香兰本不想管，但瞧着吴妈妈脸色疲惫，心里又不忍，她到底是个良善好心的，低头想了一回，便道：“不如去二姑娘那里问问，上次办诗社，都请了哪家的太太小姐。”
香兰听吴妈妈抱怨，微微皱起眉头。青岚不过是林锦楼ä稍看重些的良妾，可吴妈妈却是林锦楼的奶娘，虽说是个下人，但在太太跟前都有体面的。吴妈妈看顾青岚待产，多少有秦氏的授意在里头。与其说是“伺候”姨奶奶，倒不如说是以吴妈妈的身份震慑各房妻妾，让她们别动那ว些有的没的小心思。可这位岚姨娘好似没体会到秦氏的用意，反倒真把吴妈妈当下人使唤起来了。吴妈妈在大宅门当了几十年的仆妇，早ຉ已是喜怒藏于心的老油条，如今竟公然讽刺青岚“小门小户的就是缩手缩脚”，显见已十分不满了。
香兰抢上前挡住道：“晒书让小鹃去，你先做针线，我去同春菱说。”
香兰把小鹃拉住，淡淡道：“做不好不要紧，我教你，去把针线笸箩拿来。”
赵月婵见林锦楼答不理的，忍着怒意，放柔声音道，“方才我到母亲房里送些自己糟的鹅掌鸭信，母亲说你明日要出门，这事你怎么没和我说？我也好帮你准备置办些衣裳用品。我在房里等你许久都不来，心里烦闷了才找青岚妹妹聊聊天。”
青岚一向不善言辞，被赵月婵那ว么一刺，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宋柯把茶杯“咣当”一放，看着林锦亭似笑非笑道：“要说眼光好我比不上你亭三爷，连出府吃个茶还得唤个美人儿弹曲儿助兴，也不怕旁人知道你在曾祖母孝里找乐子，去参你老爹一本。可见你自从收用了素菊性子就放开了，满口花花。”
宋柯听林锦亭消เ遣香兰，心里微微不悦，捏着杯子，脸色有些沉。
薛氏道：“你爹还在铺子里，等他中午回来看见你，一准儿高兴坏了，昨天晚上我们还念叨你，他还恼恨自己没拦着你进府，也不知道你在府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上次你回来，脸色蜡黄蜡黄的，没的让人忧心，我们托人打听，听说你去伺候表姑娘……那表姑娘哪是什么好人，我跟你爹愁得一晚上都没睡着……”说着捏着香兰的手，上下打量，忍不住心疼：“倒是比上次回来强些，还是比离家的时候瘦了……”
薛氏连忙转身，一见是香兰，登时喜出望外，在围裙上抹着手，欢喜道：“你怎么回来了？快，快进屋里。”一把拉住香兰的手便往屋里去，进了屋又是倒茶又是拿吃食，一时让香兰喝刚刚ธ沏好的热茶，一时又让她吃昨天买的五香瓜子，还有上个月邻居家办喜事包的两ä块冰糖和酥麻团子，忙得团团转。
林锦楼轻笑，伸手将青岚鬓边松了的头放到她耳后去，执起她的手亲了一下，柔声道：“羞什么，哪个没眼色的敢往外说……即便说了也不怕。”
银蝶心里极其不服，暗道：“就算存这个心又怎样？我就不信你们两个小娼妇没这些弯弯绕，只要大爷一来，便护得严严实实的，争着抢着在前头伺候，这会子在我跟前拿款儿装贞洁烈女，抬出规矩压人。春菱那ว贱蹄子，往日里我送她胭å脂水粉，她倒受用，今日我不过给大爷扇两下风，咸的淡的不够磨牙的，我呸！香兰是个呆子，随你怎样就怎样了，我岂是你们随意能拿捏的？”想争辩几句，但怎敌春、鹃伶牙俐齿，只在心里暗暗把两人骂了一个遍。
香兰嗫嚅道：“大奶奶错，我哪有这么好。”
香兰连忙推辞，诚惶诚恐道：“这怎么使得？”
“你……”
银蝶不高兴道：“我跟香兰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香兰救了她女儿一回，且是托她的福赶走了曹丽环这恶心的小蹄子，但她却觉着香兰看着老实，可骨子里并不是个乖顺的。虽说曹丽环是个阴狠下作，可香兰三番๘五次背主却是事实。在身边当差的奴才，伶俐也好，乖觉也罢，或是识文断ษ字，女红出众，这些都不过是锦上添花，先一点最最重要的，便是忠心。即便主子再多不是，丫鬟也不该将事情捅出来。方才在林老太太跟前，那小丫鬟看似可怜委屈，但说话有条不紊，每句话都拿捏住要害，浑身的气派便同别ี的丫头不一样，更何况，那小丫头长得是极美的，虽然还未张开，但眉眼已经出脱得精致如画，如此貌美又不安生，秦氏已起了戒心。
林锦楼笑道：“母亲身边的固然不错，可我就觉着那个香兰得用。”
曹丽环心里一沉，却哭着辩解道：“老太太何必这样说，我，我真的是不知情……”
曹丽环咬了咬牙，噗通跪了下来，蹭到เ林老太太跟前，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老太太身体有恙，本不该惊扰，可孙女实在是……实在是迫不得已，想请老太太明示ิ，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让老太太这般厌弃……”
秦氏和颜悦色道：“今日的事多亏了你，不光这一桩，还有先前亭哥儿的事，我得重重赏你。”说着向红笺看了一眼，红笺立刻掏出一个小荷包塞到香兰手里。
秦氏先存了两ä分不喜，仍温言道：“你叫香兰罢？怪可怜见的，生得这样单柔，快起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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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兰吐出一口气，想在原地等等红笺，又怕被曹丽环瞧见，犹豫间，却看见林锦楼带着个ฐ小厮站在湖边的假山后头，正朝她这处直勾勾望过来，两眼好似冷电一般，香兰一愣，连忙背过身，心想着自个儿还是先躲开是非之地，回去给曹丽环拿荷包罢。
“行了行了。”曹丽环一听这形容就明白了，嘴上噙着一抹冷笑，“我猜你也瞧不上思巧，那个丫头是香兰，林家的，你趁早ຉ死了这份心。”
曹丽环知道四顺儿是个好色的淫棍，心里其实也瞧不上他，可奈何身边没有再得用的人了，平时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背地里也没少跟卉儿骂他“浪驴公，一见女人腿就颤，管不住裤裆，成天就想着下流勾当，不得好死的玩意儿”，可当面还要和颜悦色的哄他给自己้卖命，闻言心思转了转，捧起茗碗来吃了一口：“思巧？拎水桶的丫头？长什么样儿？”
正想着，却听见叮了咣啷一声，曹丽环把桌上的茗碗一股脑儿的扫到เ了桌子底下，狠狠骂道：“老不死的！迟早要把你千刀万剐！”
香兰闻言，连忙从里屋出来，跪在秦氏跟前，怀蕊跟刘婆子也都在秦氏跟前跪了。秦氏上下打量，一一问她们叫什么名字，当差多久了，严厉训诫呵斥ม一番，若她们“敢挑唆主子学坏，就打断双腿”等语。最后看着站得直挺挺的曹丽ษ环，轻声说：“你自己从今往后好自为ฦ之。”起身带着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