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后自东俄罗转向正北,两日后的下午,漫漫草地上的春日阳光晒得人头晕,马丙笃强打精神,约束队伍行进,当攀上一条平缓溪谷的顶端后,眼前一座尖锥形的雪峰拔地而起,山腰云朵缭绕,山脚平坦处是广袤的草原,千年古刹้木雅塔公寺静踞草原正中,红墙绿草,白雪黑岩,再加上经堂琉璃瓦反射出的点点金光,令人眩目,多布与旺杰等人自望到เ塔公寺时,便已下马匍匐在地,磕起等身长头来,考察队员也下马步行,白先生附耳给小道士说:“你将来也在这里盖间道观,看这风水!保你道场发扬光大,子孙道院一年建出十个!”
由此正式进入广阔草原,没有了官路,队伍曲折行进在草地之中,只见天地苍茫,青草新绿,牦牛绵羊分散其间,依稀听得藏女牧歌穿云而来,偶有苍鹰振翅划过,在雪山顶上百转盘旋,马丙笃正觉河山大好,风光无限,几欲长啸当歌,偶与多布眼神交错,心下会意,二人策马前驱,互相较量奔出十几里方แ才作罢,胸ถ中痛快,仰天大呼不止。
晚上刘ถ文辉设宴饯行,席间为考察队派了一位名叫多布的藏族军官协助,多布二十五岁,魁梧高大,本是金川其格土司家生的奴隶娃子,父母劳累早亡,其格土司看多布机灵,倒是没有使唤他干重活,派作了二少爷的玩伴,有一年六月十五木郎节,土司全家赴木雅塔公寺礼佛,多布服侍二少爷骑马,不想马惊摔断了二少爷的胳膊,多布被定了死罪,当时就要鞭死,动刑的两ä个下人和多布交好,手下留แ了情,看看抽得昏了过去,就说已๐经死亡,多布遂被弃在野外。
马丙笃说:“我们虽然人少,但武器不少,你只管带好路,安全我们负责。”
众人望着隐藏在暮色中的丛山,心潮起伏,不知偌大一个中国,何时可解贫弱,远处仍是一片雨雾迷蒙。
马丙笃摇摇头:“公路修起来后,恐怕他们连这点生计也保不住了。”
伍泰西随即答复,根据主持发掘的华西大学美籍学者葛维汉发表的《汉州发掘简报》,这一地区可能是史前古蜀文化的重要一支,若能证实,则ท可改写四川历史,现在只是试掘阶段,并未有确凿证据,只能臆判之ใ,并强调了考古的严谨。通过此事,伍泰西又说无论敦煌藏经洞还是广汉鸭子河,均是外国人发掘的,敦煌还属于盗掘,自庚子以来,中ณ国的文物多次被列强劫掠,研究也十分落后,期盼学生们早日长成,接过考古研究的重担。
演讲完毕后,便是学生提问时间。民国时期西学刚入,学风开化,无论中学大学,任何公开场合但有疑难均可直面老师,甚至意见相左在课堂上辩论起来也是常见,过程虽激烈但无人为此动气,下课后师生间还是尊敬融洽,这种形势也迫得老师多学多知,以应付课堂,如此循环共同进步,倒也成就了许多文化精英和科学巨匠。
半天红听完突然开言:“多谢老先生多谢各位长官,我也觉得这事扯拐得很,其实在官兵围剿以前,广元公署派人来过,要一份他们太婆带的啥子文书,说交出文书既往不咎,我们又认不到字,就轰起走喽。我当时还想,死了亲妈不报仇也不要回金银,只是要文书,就留起心眼,把当时抢到的几个本本带在身边,昨天我要救我女娃儿,晓得跑不脱,就把本本埋在山上一个崖头下,好找得很,出关向南上山,五里不到เ,崖头挂着好大一窝蜂。”
“张团座,这一对父女为保匪穴而吸引围剿,其父为救女儿而中弹失陷,其女为救父亲而夜闯军营,虽然件件都是重罪,但如琢磨思前想后,竟觉此二人情义无双,若真法办,实乃ี憾事!”
红凤兰仗着身轻体健,自小熟知山林,穿谷越溪如平地一般,并在途中打晕了一个搜山迷路的小兵,剥ຓ下军衣来换上,潜回到棋盘关外的树林中,观望一阵后,猜测着父亲定是被关押在瓮城内,只等夜色再深就混进去营救。
这下广元方面向汉中ณ发来电报,许下两ä万大洋求半天红的人头,汉中也派出驻军,两省兵马将迷雾岩围得水泄不通,半天红看大势难挡,而寨中老弱人多,无法逃亡,便寻思只身犯险,带领女儿和百十个ฐ精壮去两省交界的大驿棋盘关打出名号作案,然后向西北甘川交界逃窜,吸引追兵,以解迷雾岩之围。不料赶了一夜山路,清晨摸到棋盘关时,迎面碰上刚刚抵达的张宣武,遭遇之下,场面就失去了控制,张宣武的手下虽说不上是训练有素า的精锐,但到底正规军不是山民出身的土匪能比的,几轮枪响后,半天红见势不妙,便率众撤回山中,却被张宣武发现战机,指挥一部大胆穿插,隔断了父女二人,才有了半天红去而复返,中弹被捉的结局。
五团团长张宣武是个河南汉子,早年在开封的留洋预备学校攻读,未及毕业便投身军旅,北洋时期就在冯玉祥西北军中,从列兵做起,靠着战功步步上升,虽不能说青云直上,却也是十分的稳健,在西北军中素า以攻守兼备、多谋善阵著称,此时即将升任新组建的三六四旅少将旅๓长,因此满面红光,对待马丙笃的到เ来千分的热情,待还了军礼ึ,看了马丙笃持的十七路军开的特遣队公文,便扯着马丙笃的胳膊说:“马老弟方抵汉中便来五团,是给我老张的天大面子,待我整酒与老弟洗尘!”
三月中旬ຒ的秦岭已经由á黄转绿,虽说不上枝繁叶茂,却也是春意盎然,公路逆着黑河急转直上,后车厢里一路上又笑又吹的队员们开始晕车了,有一个就有两个ฐ,进山不到五十里,便晕倒了一车人,马丙笃无奈,只能在山间找个ฐ宽敞处停车休息,后面车上的伍泰西还好,赵如琢却晕得不行,马丙笃从路边折了一把刚ธ发芽的艾草,让赵如琢嚼下去,赵如琢迟疑着慢慢嚼了半根,一股浓重的苦涩加上腥味涌上来,不由又大吐了一阵,正想指责马丙笃作弄人,又觉精神好转,指责变作了道谢,对医药传家的马丙笃也不以单纯的军官来看了。其他队员也学着嚼了艾草,都在闹过一阵后有所恢复,司机趁机检查了车上的油水轮胎,考察队又登车赶路了。
吃完饭后,李明伟先告辞,交待副主ว任汪临海好好招待,姜军主ว动要送李明伟出大门,看样子是去私下打探关于入驻的什么优惠政策。马鸿陵几人在汪临海的邀请下,又在宾馆的咖啡厅坐下聊天。没有几分钟็,姜军举着电话进来,大声说:“马老师,你要打听的人有消เ息了。”
今天两ä次的参观和座谈,让刘曦颜心中高兴之余,又有些隐隐担忧,马鸿陵的学识言谈以及专业深度太出众了,自己这样一个生长在大西北的普通护士,能否配得上,不由在心中ณ画起了问号。
说完就打开行李包,取出一个大袋子,给众人分发礼物了,给高玉蝶了一把牛角梳,猫少和野云是两大包牦牛肉干,给了小措一支玉石烟嘴,也让小措给湘柚捎去一把牛角梳,众人道了谢,开始追问刘ถ曦颜给马鸿陵准备了什么礼物。
马鸿陵心中既有三分紧张,又有七分高兴,想开口不觉结巴了一下,好在经常出入大场面,很快恢复了自如,在大厅的沙发上请刘曦颜坐了下来,问道:“曦颜,怎么来了北京?不告诉我一声?”
连说了三声可惜,贾丰ถ年便不再说什么,又钻进思考中ณ去了,把身边的马鸿陵当作一团空气。好在有韦一清提前打了预ไ防针ฤ,知道了贾丰年的脾气禀性,马鸿陵心中也不恼,说谎的感觉让他面对这位老学究的问题多少有些愧疚,所以在专注开车的同时,也考虑着怎么应对贾丰年接下来的盘问。
马鸿陵只能ม继续往上下编了:“人不在国内,说是在的美国什么地方发现的。”
马鸿陵又佯装ณ随意打听起伍泰西和赵如琢,韦一清对伍泰西是高山仰止,当学生时多次旁听伍泰西的课,甚至觉得自己้选错了专业,逢人就讲伍先生的学问如何高深,人品如何贤德,自己้不应该学历史而是学考古,不知怎的让导师知道了,被痛骂一顿,十几天没给好脸色。韦一清只知道伍泰西去逝挺早,家中ณ还有何人也不清楚,对于赵如琢更没有什么印象,猜测赵如琢毕业后没有留校任教。看着马鸿陵掩饰不住失望的样子,韦一清便打包票,说开学后到人事处问问,一定有结果。
马鸿陵想想韦一清的要求很在理,便用了韦一清的电å脑,把曲子和黑石盘的照片都存了进去,但是洞内其他照片却没有复制,父亲的反对态度还是多少有些影响,尽量少让人知道为好。
人群中站起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坐下,马丙笃喊了声:“小道士,你有话就说!”
轰笑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老曹,你咋不带个回来!”
马丙笃局促道:“那是小侄在华阴停职时醉酒的妄作,不想竟被师叔堪破。”
此时伍泰西的夫人出来奉茶,马丙笃连道不敢当,又是一番๘厮见,伍夫人摆上些瓜子水果便回内室,伍泰西伸手示意马丙笃坐下,马丙笃待伍泰西在主位坐定后,也斜着身子坐在凳子上。
鬓发花白的马印恒时年五十三岁,少年从学于关中ณ大儒牛兆濂,后因满清腐朽无意科举ะ,遂转学中医,后东渡日本又习西医,期间与旅日革命党人多有往来,学成归陕后便在西安城内开了这家固元堂医馆,中西辩证、悬壶济世,未及四十便与方แ应术、贺延泽、齐非止等中医大家并称长安四大名医。
马鸿陵稳稳心神,打开了笔记的第一页……
马鸿陵说:“无论天气好坏,最迟明天一定会有救援的,我们再坚持过今晚就行了。”
看到依旧的风雪迷漫,很难想象在山洞的另一端是多么เ神奇的世界,经过了这一趟紧张的跋涉历程,三人又饥又渴,抓紧时间生火化雪,用餐果腹。
几句斗嘴化解了一些紧张,坐在地上休息了五分钟,马鸿陵换上另一支火把,小措也将备用的布条缠在了燃尽的拉杆上,收进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