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分上下铺的六人宿舍能有多大?可现在这不大的空间里,五张床裸露着褐色的床板,蚊帐尽拆,皓白色的电脑桌上仅余一只黄文丽忘记带走的水壶,壶身上绘着冷清异常的青白色花卉,拉下朦胧的一小块暗影。
至于黄文丽,她跟我一样家是临ภ湖的,她也是学法律的,她打算考研,所以搬回家去一个人努力奋斗ç去了。
韩欢六月初ม给我打的那通电话的内容,直至七月初我还记忆犹新,她让我听话别ี耍小孩子脾气,到“开源集团”去上班,还说什么有你姐夫罩着你,以后论展论前途,你什么都会比别人强的。
六月底,命应届毕业生离校的通知下来了,我那些家在外地但又想留在省城找工作的同学纷纷在校外找房子,因为我白天要上班,所以我便拜托我们宿舍的赵研帮我留แ意一下她跟她男朋友现在租住的那ว片有没有适合的房子出租。
周洲又迟疑了一秒钟็,这才低声说:“我把档案迁回来了。”
我跟着惊愕了半秒,“什么时候的事?你回临湖怎么เ不给我打电å话?”
“我星期一早上过去的,下午就到เ了,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但家里有事,所以我当天晚上就坐车回来了。”
“周洲……”我突然有点儿想哭。“你怎么เ能ม这样呢?”
兴许周洲是听出了我话中的哭意,不说话了。
当着赵珊的面,我吸了吸鼻子稳住绪,又问他:“你家里到底生什么เ事了?你都在忙些什么?”
周洲又沉默了半天,这才沙哑着嗓子憋出这样一句话来:“对不起韩笑,我们分手吧!”
我也沉默了,可我倔强的脾气导致我的沉默是为了更强烈的爆。下一秒,我用高八倍的尖利嗓音愤怒的朝他喊:“去你妈的,你个王八蛋吃错药呢吧!活腻了想死呢吧!我告诉你,想分手?门儿都没有。”
我喊话的时候周洲在那头一个劲的叫我的名字,“韩笑,韩笑你冷静点……你听我说……”
“我听你妈!”在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几欲撕裂的喊声的同时,我感觉到เ了脸上辣的湿意,赵珊见状慌忙跑过来拽我。“你先听他把话说清楚……”
我一把推开急了的赵珊,继续冲电话里的周洲嘶声喊:“周洲我告诉你,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王八蛋……”
话没喊完赵珊又抢上前来拽我,还抢我手里电话,我一边推她一边紧紧的护住手机,死活就是不松手。于是在我跟赵珊拉扯间,我听见周洲在电话里鬼哭狼嚎的喊:“我要结婚了!韩笑,我要结婚了!房子我家里都买好了。可是韩笑我不爱她!我只爱你!韩笑我只爱你……”
我的心猝不及防就沉到了谷底,我突然就觉着累了,觉着万分的无力。
我怔怔的望着赵珊,仿佛她的脸长得很奇怪似的。周洲的话还在我耳畔ึ继续萦绕:“韩笑对不起,我爸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可我之前就问过你好几次,我让你毕业后跟我回武汉,咱们结婚,但是你不同意,你说你要留在临湖……”
我听着周洲这番๘在在理的话,忽然间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周洲他有他的考虑,然而我也有我的顾虑:我才二十一岁,我才大学毕业……我无法想象二十一岁的我,还未经历社会磨砺的我,还未在大好年华里释放青春的我,结婚以后的样子。
别ี看我偶尔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马猴样,生起气来那嘴巴里的脏ู话一串接一串的,但实际上我这人胆子真挺小的。结婚?我连想想都觉着可怕!
我不说话,周洲也不说话,话筒里安静得仿佛武汉那地方แ就是一片虚无。我心里倏然间就揣满了无数的挫败和灰心。
直至很多年以后,在我上无老下无小,孑然一身的时候,黄文丽曾经问过我:韩笑,那ว时候没跟周洲结婚你后悔么?
我坚定的摇头。
我脑子里承载的所谓“理智”这种东西,份量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要的是一种被社会认可的存在感。
就像赵珊说的那样,我们这种人永远都需要拥有一种社会存在感,来印证我们还有血有肉的活着。这种社ุ会存在感,能化作一种力量,它会帮助我们最大限度的修复自己้伤痕累累็的心脏,让它持续不断ษ的跳动。
那时候我想,竟然周洲要跟我分手,那就分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