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罗家和李家一样,乃是当时全国排的上号的大商户,且自打李大少一场急病过世后,罗家就顺ิ理成章的成为这汴京城富商巨贾中的头一份。
杨时臣有一个神秘的情人,这事四郎是知道的。因前段时间两ä人常常密会,四郎就好几次都看到那个男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来敲集芳阁的后门,又赶在天色泛青前就匆匆离去。只要那男人来,杨时臣必定头一天到有味斋预定一桌好酒好菜,还常常向四郎请教如何熬粥煲汤。
因为那日的席面是四郎去做的,这几日有味斋来的客人忽然少了许多。
因为官府下了定论说这几人并非吃了张老实家的酒席中ณ毒身亡。坊间便暗暗流传说是蛇精作祟。又有人说亲眼见到那蛇精吐出一条小蛇钻进妇人的肚子里,把五脏六腑都吃空了。说的活灵活现,一时一条街人人自危,大家都有些不敢上街乱买食物。就算是自家做的,也要反复清洗,生怕一个ฐ不小心,被小蛇钻进肚子里吃掉五脏ู六腑。
四郎被他抱起来握住了脚๐丫子,就不停的动来动去,嘎ะ嘎ะ笑道“别ี碰,别ี碰,哈哈哈……好痒。”又说“关青溪什么เ事。我以前做狐狸的时候还不是漫山遍野的疯跑,那ว时候也没见你给我找双鞋子套在爪子上。”
本来侍立在他身畔的华阳和青溪见了他皱眉,马上跪下谢罪“是奴婢们疏忽了,请小少爷责罚。”
饕餮抚摸小狐狸的手就一紧,笑着问“怎么,担心我不守约定提前吃了你?还是担心找不到父亲只能做个ฐ凡人?”饕餮面上笑着,心里已经是狂醋怎么?和他在一起时就没见你问这种话,怎么我一出来就想着约定了?看来我终究是对你太好了点。
自己每天这样过的糊糊涂涂的,只研究些好吃的,开个不起眼的小饭店,其实未尝不是在逃避。如果最后也不能ม修炼,就遵守约定让饕餮吃掉吧。只是到时候自己้估计是个七老八十的凡人,也不知道饕餮会不会嫌弃肉太柴?说起来,自己้还真是只失败的妖怪啊。
人类对这种萌萌的幼崽戒心很低,四郎也不能免俗。此时见他爬的可爱,就伸手托着他的腋下把他抱将起来。他一到了四郎怀里,板的死死的小脸就露出个ฐ笑容,对着四郎喊“娘娘,吃糕糕。”
饕餮天性使然,对自己的所有物占有欲极强。他早已默认四郎的膝盖是自己的地盘,就算自己不屑于去趴也容不得一个小鬼去趴。于是赶忙面色冷然的推门进来。
四郎用鸡汁解了肉酱,放在院子里的簸箕上晾晒。一边翻酱一边心里暗道这等法子做酱,也就妖怪家开的食肆能用了,否则,就是公侯家的厨房也未必肯费这样的人力,又花这样的物力去磋磨些可有可无的小吃食。
此时打开一看,瓮内已经出现了酱汁,闻一闻也没有曲的气味。四郎便知酱熟了。
又对四郎笑道“嗨,有味斋的东西不是我说,就是这十里八乡也没有你胡小哥儿做的地道。我老婆子今日说不得,就受用一番了。”说着老脸笑成了朵菊花。
马婆子原是见着凶神恶煞的陶老二不在,才进来与胡小哥儿叨叨几句,猛不丁见着这么大一条狗,也是吓了好大一跳。
胡四郎动了动,身为ฦ一只毛团的积习难改,用毛刺刺的小脑袋瓜子在凶兽掌心蹭了蹭。凶兽很快的睁开眼睛,慵懒的动了一下肩胛骨,把怀里的小毛团带的一个跟头翻了过去。细看这团子,原来是一只小狐狸,只是比一般的山里生养的成年狐狸小了一半,堪堪只到凶兽巴掌大,又比一般的小狐狸来的圆润,雪白的皮毛养的皮光水滑。这会子迷迷糊糊被带了个跟头,摊开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又睡了过去。
这头店面后头的小院子里,一边种着一颗大槐树,生的有些年头,枝干繁茂的遮了半个ฐ院子,一夜秋风过,地面铺了一层落叶,不时的有落叶从高树上闲适的往下飘落。一扇搪香方窗下面支开个木棍,晨光轻透窗纱,东边的高几上摆了一个香台,胡乱ກ插着几柱香,也不知道供的哪路神佛。西边的四柱雕花大床上挂着青色的床帐,晨光熹微里只见床上竟然睡着一条狗样的凶兽,爪子里盘着一个毛茸茸的团子。
店里的食客见气氛有些僵,就都不谈这个话题,纷纷改说些别的趣事。
厨间的四郎也听到了这番争吵,就有些奇怪的问趴窗户外边一边闻着烟火气,一边晒太阳的饕餮“世上真有移情花吗?”
正巧被一旁蹲着清洗莲藕的小花妖阿措听到了“这个我知道。小华山上就长的有这种草,看上去像韭菜,叶片吃了可以治心痛,开出来的白色小花可以移情。不过,萆荔很少开花,我以前本来有一株快要开花的,后来送给了别ี人。”
四郎原以为罗寒疯了乃ี是杨时臣所为ฦ,看来真相并非如此简单了。
想一想也是,就算杨时臣在胭å脂中加入大量的粉锡、朱砂、水银等剧毒物,再用这种胭脂ฦ把藕粒染红做成石榴粉,但是这也才吃了几次?如此明显的效果,恐怕就是杨时臣自己้也觉得惊讶。
于是四郎问阿措“吃了移情花就会疯吗?”
阿措摇摇头,有些犹豫的说“没见过疯掉的。不过也说不准哦,毕竟妖怪和人类是不同的。”
四郎又问“那什么东西可以解除移情花的药效呢?”
阿措听了又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于是四郎默默把头转向那边趴着晒太阳的饕餮殿下。饕餮以人间为ฦ食,有味斋无疑就是各种汇集的地方,尤其这几日有许多读书人涌进来,给他的食谱添了许多新养分。
因陶二哥喜欢变回原形蹲窗台上紧迫盯人,前几日厨房动工的时候,四郎就特意加宽了厨房的窗台,还铺了一块波斯那边来的五彩云锦织毯,又在上面垫了张宽大的虎皮。陶二哥这几日便总忍不住以一种君临ภ天下的姿ู态趴上面享受秋日温暖的阳光。
此时陶二哥又趴上边去了,神态模样都像头吃饱了的大老虎,十分掉价。四郎就过去戳戳晒太阳晒的毫无形象的饕餮大人。不动,再戳戳。
旁้边被好奇宝宝打扰了午后小憩á的二哥不得不抬头“本来罗寒吃了移情花,再吃一朵就能ม够移回来。但他受到毒素า和外力的干扰,自己้矫正了错乱的记忆,结果就得了疯病。这种症状只有载于《北山经》的一种鱼肉可以医治。”
四郎其实也不是为了要一个答案。这熊孩子根本是恃宠而骄,得寸进尺的典范,就是想要趁着那个ฐ腹黑男还没出来的时候,多欺负一下忠犬陶二哥罢了。-_-!
而陶二哥虽然表面是个冰山般的严肃男人,其实总是面瘫着脸纵容他的小动作。
此时四郎得了答案,就在心里琢磨当初杨时臣要虐渣男,现在看来罗二实在冤枉,也不知他后不后悔把人捣鼓疯了?
这念头不过想想,阿措把洗好的白生生的莲藕递过来后,他就专心致志的往切开的藕节里头灌糯米。一边填,一边还用筷子伸进去把米捅结实。
杨时臣是否后悔不得而知,此时前面却有一个正在后悔的人。
书生那一桌一个年轻人一直不停的要酒喝,刚才食客间的争执也好,同伴间的不谐也好,似乎都恍若不闻。
旁边有同乡见他不停喝闷酒,就劝道“柳兄,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过是一个ฐ侍女,死了也就死了吧。如今那ว疯了的罗二少爷叫嚷着要休妻,可见是恶人有恶报。”柳生压根不理他,继续喝酒。他本是个翩翩佳公子,这时候胡子拉碴的,就像凭空老了十岁不止。
柳生酒量虽好,也架不住这种喝汾酒跟喝水似的灌法。此时已经喝得有些迷迷糊糊,醉眼朦胧中似乎看到一个清秀可爱的红衫侍女笑吟吟的给他上了一盘菜,就一把抓住姑娘的手叫道“石榴,你终于肯来看我了么เ”
来上菜的阿措一看是他,吓得尖叫一声,甩开他的手就跑回后厨去了。
后厨里四郎酿好了糯米藕,已经下了锅,此时正揭开锅盖给藕翻身,以便糖汁浸入的更均匀。另一边焖炉里还挂了一只烤的直往下滴油的小猪。见了阿措吓得魂都没了似的跑回来,赶忙问他“怎么เ了?店里有客人欺负你?”
阿措只是抽抽噎噎ດ的也不答话,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一旁跟了进来的华阳就把店里的事情大略跟四郎讲了讲,又温言安慰小花妖“别怕啊,待会姑姑替你收拾他。”
谁知阿措听了这话哭的更伤心了。
四郎看她一直哭一直哭,不由得非常头疼。
他最受不了女人哭。有什么เ事不能ม好好说,非要哭,难道哭可以解决问题吗?但是他历来都对雌性生物容让三分,阿措又化形不久ื,有些不解世事的样子,此时心下虽然不耐烦,却也只能ม温言安抚。
那边饕餮见这烦人的小花妖一进来就哭,四郎还对她比对自己都温柔,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哭一直哭,炉子上的乳猪都要烤焦了好吗?是可忍孰不可忍!
饕餮可不是什么妇女之友,阿措不过是他下属的下属,他变成人形一把把小花妖塞到华阳的怀里,很不耐烦的说“不许哭。说吧,你究竟跟那姓柳的书生结下了什么因果。才使你和他之ใ间有凡人的红线连着?”
饕餮了威,阿措就不敢再哭了,只得抽抽噎噎的说了一段往事。
那柳生原名叫做柳志高。家住江城崇安里。他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但是因为父亲虽然能干却死得早,母亲孱弱,伤心于丈夫英年早逝,日日垂泪,在他还未成年的时候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