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走来,还真是有了几分默契,一般况下,薛寅浑身懒骨,能ม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所以种种杂事,一般都落在了身残志坚……哦不,身没残志也坚,并且不懒โ、不怕麻烦的柳陛□上,小薛王爷天塌下来也有皇帝顶着,十分满意。
这里需要着重提起我们英明神武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丰ถ神俊秀的柳陛下,人人皆知柳陛下本事厉害,但运势更邪门,薛寅对此更有深刻见解——亡国时的种种他还没忘,姓柳的一路行来如有神助,仿佛薛朝命中注定要亡在这人手中,柳从之ใ天命所归,无可置疑。可如今一夕剧ຕ变,风水轮流转,柳从之的运数也仿佛从有如神助变成了衰神附体,柳从之如此,薛寅的运气又一向不好,两人凑在一起会生什么可想而知。
他好不容易有了个家,现在又没了。
这么一来,倒是让站在车外的男孩十分受伤,面上笑容垮下来不说,连眉头也皱起来了。可他虽沮丧,人却乖觉,一步也不靠近马车,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一阵,忽然眼前一亮,眼珠转了几转,嘿嘿一笑,很快一路小跑溜走了。
一名赫赫有名的铁血帝王,他坐在这里,纵然他下一刻可能ม就会丧命,纵然他声音极低,神极虚弱,可他仍然能够泰然自若,仿佛自己้不是在这脏污的山洞里,而是在朝堂之ใ中,身着黄袍,受百官朝拜。即使他落魄至此,他仍能对薛寅说出这番话,他是封薛寅为降王的人,他是掌薛寅生死命脉的人,他是让薛寅不能出宣京城一步的人,可薛寅又实实在在地救了这个ฐ人的性命——还是那ว句话,为什么เ救?
薛寅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薛寅神带一丝浮躁,柳从之却笑得安稳平和:“我非寂寂无名之ใ辈,柳从之ใ若死,总得有人拍手称快,又或哀挽叹息才是……”他声音越来越虚弱,停了一会儿,低声道:“若无人知我死讯,岂非遗憾?我一生孤身独行,孑然一身,死时能得一人在旁……总算并不寂寥。”他的话越说越慢,也越说越吃力,然而唇角笑容仍然不灭,眼神温润,目中ณ神光犹在,“你是个很有意思的。”
大名鼎鼎、一生传奇、文采斐然、武勋耀眼的柳从之……竟然要死了。
柳从之装模作样的功夫可谓一等一的强,只要他不想,就极难有人能觑出端倪。可敏锐如薛寅,却在行了一段后回头看了一眼他,“你还好吧?”
这时节局势敏感,这群人来历成谜,如此午夜疾行,目的几何着实不好说。须知此地近宣京,过了这座山,宣京就近在咫尺,这些人恐怕就是冲着宣京去的,可宣京如今局势……
算命的向来奉行天塌下来也有其它人顶着,时时刻刻๑都是一派逍遥世外的恣意模样,这么一副万事不萦于心的潇洒样儿,倒叫袁承海ร这个常年钻营,心思极重的主儿有了一丝罕见的放松。袁承海一生隐忍已成习惯,家教所致,甚至行举ะ止都不会行差踏错半分。莫逆却恣意放纵,没个正形,从不亏待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袁承海看在眼中,着实有一份隐约的羡慕。
“大吉?”袁承海似笑非笑一扬眉,“你算的是什么เ?”
柳从之低低一笑,“你觉得呢?”
薛寅揉揉眼睛,哑声问:“你不冷么?”
他神色带一分虚弱,说着说着掩口轻咳,话音断ษ断续续,难得笑依旧从容:“陈年旧ງ疾,由来复杂,倒是不说也罢……”
薛寅眉头大皱,万万料é不到柳从之会给自己这么个答复,敢柳从之这是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什么เ旧伤?”如果这事十年前已๐成定局,这人还起兵造反抢皇位,是疯了不成?而且……柳从之初占宣京的时候看着生龙活虎,又哪里像是有疾在身的样子?分明是那一次遇刺之后,才开始出的问题。
柳从之化完了妆容,俯身收拾东西,似有所觉,回头看一眼薛寅。薛寅定睛看他一眼,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还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这厮是柳从之。
柳从之从梳妆台下的箱子里翻出改容物品,认真端详了一会儿镜中自己้的容颜,而后执起笔,一点一点在自己脸上涂抹起来。
御林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以为ฦ这是个什么货色,一面道:“杨大人的侄子是吧,我还没见过呢,你把头抬起来?”
御林军这时有些回过味来了,起疑ທ道:“你是谁?我怎么เ看你这么眼生?你是哪一队的?”
此事不稀奇,但是麻烦,而且分外麻烦。
“我没有机会把脉,具体我也不清楚。”莫逆随意摇了摇手中折扇,“这位皇帝ຓ陛下南征北战十余年,有伤病并不稀奇。”
薛寅听闻此,心中确实闪过怒意,然而静了一瞬,怒意平息,却觉无奈。
薛寅扬眉,“此事人命关天。”
房中ณ黑衣人见他面色极其难看,笑了笑,这人声音极其难听,沙哑刺耳,“我们谈谈?”
他竟然能容忍一个大活人在他身边使这种手段仍不自知?
也罢,三思而后行,那就三思而后行,阿姐那边……
那话怎么说来着?三思而后行。
薛寅随口敷衍:“陛下龙体金贵,可经不起折损。”
姓柳的油盐不吃泼水不进,薛寅无奈地打个呵欠,“如此甚好。”
柳从之泰然自若:“当然。”
他刚ธ开始没注意,但柳从之ใ来的那条路,分明是下山路,柳从之微笑点头:“不错。”
袁承海ร右手边有一摞账本,他一本一本看完,脸色越来越差,最终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丫鬟不知道的是,潇洒的莫逆先生微笑着摸着下巴,心里转的念头是:早知道把伤疤再弄吓人一点,那ว样大约更好玩。
于是路平坐着冥思苦想,外面方亭还在吹那听得薛寅眼冒金星的曲子,薛寅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出屋,仰头看不过一会儿工夫又爬回树上的方亭,有气无力道:“你能停一会儿么?”
虽然柳从之看上去特别欠抽,不过这等八卦,听听也不错,左ุ右无事嘛。
黄莺迟疑道:“爷?”
好奇凑近,想看一眼信纸的黄莺有些讪讪,“爷是在看什么?黄莺唐突了。”
两ä名侍卫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也不抬头去看一眼那一定笑得很温柔很好看的皇帝陛下。
声音一入耳,薛寅这下不光眉头皱了,连脸也皱起来了,一脸苦恼地摇头:“我一定是看错了,怎么เ会这么倒霉?”他眼前晃得厉害,索性把眼睛也闭上了,困意涌起,打了个呵欠,索性把怀中琵琶往桌上一放,趴桌上睡了过去,还不忘用手把耳朵遮住,看上去一派闲适、十分满足地睡了过去。
薛寅道:“你的家乡在南方แ?”
此非靡靡之音,曲调轻快悠扬,让人听来只觉心怀一畅,薛寅听完一曲子,饮尽一杯酒,脸色有些红,懒โ懒问:“这曲子叫什么เ?”
薛寅并不觉得这老人是对的,霍方忠诚,但是迂腐,食古不化,永远走不出忠君爱国的圈子,一腔热血报国,最终却无力挽救民生凋敝,国破人散。
顾均磨磨蹭蹭,几乎ๆ是在最后一波走的人里面,回头看到这一幕,眼圈一红。
薛寅道:“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