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种凡事太过笃定，近乎狂妄的性格说不定就是柳从之ใ身上的突破点，毕竟，人无完人，即使是柳从之，也不能例外。
柳从之行事可以说有一股“赌性”，从他在马车上赤手接飞来一箭就能看出，此人行事好行险，骨子里自信，并且胆子奇大，气魄惊人，却也骇人。
正是宣京城破之ใ时他所任的职位。
袁承海答：“太年轻，还缺磨砺。”
柳从之觉察到他的反应，神色骤然缓和下来，微微一笑：“也罢，这也并非你的错，我们再去周围查查，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薛寅心头暗暗吐一口血，刚要开口请罪，就见柳从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薛寅近乎诧异地瞥柳从之一眼。
降王降王又是降王，这人有完没完？薛寅一时有些泄气，没精打采道：“哦，我当陛下天命所归，必然长盛不衰。”
莫逆想着，悠悠一叹。可最有趣的的莫过于一点，袁承海就是顾惜生，顾惜生就是袁承海ร。
少数知道这个名字的人明白这个名字的重量。
薛寅摸摸下巴。
“不是真正的公主，是赐封的公主。”路平迟疑ທ道，“我也就是听人那么一说，好像老皇帝要赐婚，当时陛下死活不肯，惹怒了老皇帝，那之后过了一段好像就失宠了，然后被弹劾，贬官为民……”
薛明华昨日随军离京，这是她传给他的信。
是因为现在仍在外面守着的侍卫么？一念至此，忽然想到这人乃是声名在外的亡国之君，黄莺稍微一惊，垂下了眼。
他当然是醉了。
曲声熟悉。
老鸨笑道：“当然，我这儿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包君满意。”她瞅着薛寅的做派，觉得他虽然古怪，但不像穷人，一路将他引上二楼，吩咐下去备酒菜，又问道：“不知客官怎么称呼？”
薛寅点头，老鸨又笑：“我这地方แ是晚上才接客人，现在这个点儿，好些姑娘们都还在休息呢。客官不如先坐坐，喝点酒吃点东西？”
这番话说得极为出格，句句触皇帝逆鳞，满座大臣纷纷色变，神色惊骇莫名，有的简直恨不得把霍方拽下去不让这老家伙再大放厥词，惹怒天颜。不料柳从之ใ脸色仍然不变，遥遥向霍方一举ะ杯，笑道：“霍老教诲，必不敢忘。朕必然时刻๑警醒，励精图治，以江山百姓为第一要务，绝不怠慢，自也不会予任何人可趁之ใ机。”
霍方摇头：“你非池中物，霍方不配做你的老师，你也不需如此叫我。”他神色一正，“柳从之，霍方แ今日在此敬你一杯，愿你今后励精图治，事事以江山百姓为ฦ重，安内平边，为千万百姓开创น太平盛世。”他说着闭了闭眼，而后直视柳从之，目光奇亮，一字一句响亮至极，“你需记住，你以清君侧之名起兵谋反，乃是篡位之君，名不正不顺ิ。你若耽于权势，荒废朝政，鱼肉百姓，就非但名不正不顺，更是罪大恶极，天理难容，人人得而诛之！你今日篡位□□，届时你之皇位也必然被他人篡夺，你信么？”
薛寅进了屋，他身后的士兵并未跟着，其中ณ一人对路平说：“如果需要食水，出来向我们要。”路平惊疑不定地出屋张望，只见宫殿四周都设有卫兵把手，围得密不透风。薛寅没被扔牢里，但是被软禁了，这其实应该也算手下留了？
路平惊喜道：“爷！”方亭不声不响跑到薛寅身前，叫了一声：“叔。”
“听过。”顾均皱眉，当然听过，君依于国，国依于民，民生本就是重中之重。
柳从之ใ眉头一挑，竟是笑了，点头道：“说得不错。天地君亲师，忠君报国方是正道。柳某却判上作乱，罪大恶极，也合盖遭先师薄鄙，万人咒骂。好在先生生前，尚不知我狼子野心，我师徒不至决裂，也是幸事。”他面色也不变，把自己骂了个ฐ狗血淋头，而后话锋一转，笑道：“顾小公子品性端正，想也是先生教养所致。我犹记先生给我启蒙之ใ时，教了我一句话，刻๑骨铭心，至今不敢忘。”
“不愧是占了半壁江山的人啊，有两把刷子。”天狼啧啧感叹，目光一转，又继续往下读了下去，“又及，柳某听闻新า帝ຓ诛杀奸贼华平，实在大快人心。明日回京，愿能与新帝ຓ一晤。”念到此处，不由笑了，“听上去柳从之还颇为赏识你呢。”
这一封看上去温软到了极点的书信，实际上就是嚣张至极地告诉薛朝上下：“老子要打过来了，老子有二十万人，不想死就投降。”
“我自然是想了的，不然你以为我什么同你耗这么久，还留你性命？”薛寅一脸不耐，“快拿出来！”
“我的人找得到。”薛寅提高了声音，抬眼盯着那月国人，冷笑一声，“你到底有没有那样东西？仅仅信口开河就妄想得到这张国书？”
柳从之是在造反，和谈无望，霍方说得不错，出兵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薛寅托着下巴，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派多少兵？谁愿出战？”
华公公本待出兵讨伐，但还没来得及行动，柳从之ใ反了。两头起火，只得先回去看烧得烈的那一边，现在柳从之这把火烧得何止是烈，简直是要燎原了，王溯则是端守辽城，拒不回京，也不投柳从之ใ，就这么耗着。
确实，薛朝积弱了这么多年，周边接壤的这几个ฐ临国早ຉ就蠢蠢欲动了，也就是这些年出了几个ฐ功勋彪炳的武将，才不至被异族亡了国。先帝ຓ……不，先先帝ຓ在的时候还能撑住局面，虽重用华平，但也一度倚重柳从之，以及大将江贺。江贺能征善战，柳从之ใ倾世之才，有此两人在，边关固若金汤。然而他晚年昏庸，华平彻底掌权，信用奸佞，将这江山败坏了个彻底，仅剩的那么เ几个忠臣良将，不是被华平整跑了，就是后来跟着柳从之ใ造反了，要么就一直被华平打压，无出头之日，江贺更是出征时被华平断ษ了粮草，以至殒命沙场。现在薛朝内乱不休，烽烟四起，边防无力，在别国眼里只怕还真是块肥肉，肥得流油，就在挑下嘴的时机了。
薛寅点了点头，面色也有些凝重，“我们从北化出来的时候，月国并无动作，对吧？”
当下就有几个大臣蠢蠢欲动想要，薛寅适时提高了声音说了最后一句话：“第三，我还就把话亮在这儿了。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谁不痛快！”
他将目光移到华平身上，这老太监脸涨得通红，脸色难看至极。他笑了笑，继续开口：“第二，我还真不稀罕当这个皇帝ຓ，你们要是铁了心给我找不痛快，那咱们打个商量，我把诏书一把烧了回北化了事，你们留在这儿慢慢闹腾，我不伺候了。”
“天狼来报，听说姓柳的已๐经占了平阳，眼见着就离宣京不远了。”薛明华皱着眉，“商路是一时半会儿通不了了。以我看，这次朝廷多半要完，姓柳的迟早也要扫到我们这儿，我们就这么点人，要怎么做，不好说。”
这老宁王吧，虽然是个ฐ没读过几本书的大老粗，但看人也还算准，故而这姐弟俩倒是一向有商有量。薛寅慢吞吞地喝甜汤，薛明华抱臂叹气，“今年现有的粮食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但现在商路断了，外面的粮食运不进来，不太好办。”
朝中有严å墨这等浑水摸鱼卖国求利的败类，也有阳奉阴违小算盘打得叮当响的老奸巨猾之辈，更有妄图谋逆心怀不轨之辈。薛朝覆灭，然而柳从之ใ的麻烦还远远没有完结，不花个ฐ几年时间，这新开的国很难真正定下来。
严墨落网，算是成了一件事，然而事还远未完结。
追捕严墨的侍卫并不知道，他将严墨打昏带走的这一幕，其实落入了一个有心人眼中。
这人行踪隐蔽，待他们走远，这才偷偷摸摸地跑出来，环视一眼夜幕下宁静平和的宣京城，最终俯身疾行，融入了茫茫夜色中。
这人行得极快，其目的地不知是何处，走出一阵，却被一声哀叫声打乱了步伐。
却是墙角窝着一个乞儿，大过年的饥寒交迫无家可归，几乎ๆ奄奄一息，乍ๅ见半夜有人在自己旁้边出没，来不及想其它的，伸出手就抓住这人的脚，哀求道：“这位爷您行行好，赏我点吃的吧。”
这人并不说话，安静了一会儿，把脚从乞儿手里抽出来，然后扔下一个东西，紧接着飞快离开，再也不见踪迹。
乞儿睁大眼看他扔下的东西，却是一个馒头，登时如获至宝，笑逐颜开捧在手心里，狼吞虎咽起来。
又过两ä个时辰，时是清晨，天边泛了鱼肚白。
一旁้民居处一个老妇背着菜篓走出，走到巷角，竟是不自觉尖叫一声。
只见巷边角落处，一名乞儿脸色紫青，口吐白沫，却是横尸街头，已死多时了。
老妇尖叫过后，面上现出丁点悲戚之色，摇头叹了一声，“造孽哟。”
造孽的还远不止如此。
腊月二十五。
天子破天荒晚了半个时辰上朝，朝上气氛严峻，无一人面上带喜色。
柳从之面色严峻，第一次面上毫无笑意，神色冰冷。
在这一年年关，到处张灯结彩的当口，宣京出了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