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寅想了一想,叹口气,开房门,向房外树上招手:“方แ亭,过来一下。”
思绪回到手里的笛子上,薛寅皱眉。
有人在屋外赞叹:“好一曲归去来兮,许久不见,你这琴艺仍是动人。”
她按着琴弦思忖了一会儿,忽地手指一抬,十指如行云流水般在琴上拨弄,弹起一琴曲。
陆青徽说得斩钉ล截铁,柳从之抬了抬眉,微笑:“常道无商不奸,你这话说得也在理。”他顿了顿,声音陡然一沉:“可正因如此,我必不能ม放任行商者如此作为,予他们以权势,便也是让他们受制于权势……若有人想只得好处却不做该做的事,那就得看他命够不够硬了。”
柳从之微微一叹,“只因商者囊中ณ有金银。”
过了一会儿,方แ亭吹完,放下叶子大口喘气,薛寅才如梦初醒,还没说话,就听身后一个声音道:“好久不见,我还当你出事儿了,没想到你还是这要死的德行。”
小家伙一派轻松地摇着腿,显然不以为ฦ意。他眼睛亮亮的,从大树上四下俯瞰一圈,神色稍微带了兴奋,想了想,从树上拔下一片叶子,拿在手中,略带生涩地吹了起来。
柳从之在棋案一边坐下,笑问薛寅:“可愿和我手谈一局?”
这人朝堂沉浮十几年,如今年纪已经三十有五,但就他做下的事来看,他还是太年轻了,甚至不满四十。
薛寅内心叹了又叹,好容易等周围被震得找不到北的人都回过神来了,他仍然跪着,抬起头,可见前方แ众人愣了之后,面上无可抑制透出喜色,像是被天降的馅饼砸懵了,又难免惊疑,浩é浩é荡荡的队伍里渐渐响起嗡嗡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实话说,这是薛寅平生最厌恶的一件事。
薛寅叹道:“一弃宣京,则大势去矣。我断ษ不能逃。”
薛寅在上书房待了挺长时间,结果又是待得差点睡着,所幸听到เ外面动静激灵一下醒了过来,免了一顿训。他一见霍方就头疼,但见这老人一脸入骨疲惫,也是不忍,道:“霍老请坐。”
青年文士一怔,随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是啊,快赢了。”一句话出,他竟是有些恍惚,摇头道:“还差最后一程呢。”
青年文士念头一转,恍然,点头道:“我这就去安排。”他说着就要转头离开,不料身后男人忽道:“越之。”
说罢,注视面前棋盘,施施ๅ然又布下一子。天狼一人执黑白两ä色,互相博弈,倒是玩得不亦乐乎。薛寅打了个酒嗝,随手抓了几颗花生扔嘴里,也凑过去看天狼身侧的棋盘,只见黑子势如破竹,攻势犀利兼且稳扎稳打,已๐成合围之势,白子被逼入犄角,势力极弱,已๐入绝境。
薛寅一口酒下肚,脸立刻就红了,但仍是不管不顾地往嘴里灌酒,啧啧有声道:“妈的,这是琼玉京吧?老头子在的时候一犯酒瘾就跟我娘念叨这酒,说是在北化就再也喝不到了。这滋味也不怎么样啊?一瓶值千金的琼玉京啊!”
当然,前线这时候还是有人顶着的,带着薛朝最后一波能称作大军的十万人的军队,只是最新战报还没传过来,谁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要不要派兵增援,于是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仅剩的这些国之ใ精英们也只能空磨嘴皮子,整个ฐ一团浆糊。薛寅听得头疼,开始还坐得住,渐渐地就歪在了龙椅上,最后整个人趴了下来,手枕着扶手,昏昏欲睡。
老人中ณ气十足,声音低沉,响在静谧的殿内如响雷一般,薛寅眼睛扫过殿内众人,只觉每人神不尽相同,又各个复杂无比。有畏惧的,有愤怒的,有忧愁的,有阴沉的,有冷淡的,众生百态,不过如此。他笑了笑,轻飘飘问:“诸位怎么看?”
薛寅声音不大,路平却抖了抖,看一眼薛寅,软着声道:“奴才娘亲得了重病,家里穷,治不了。我……我见这宫里乱作一团,一时糊涂,寻思着弄些银钱救急……”他越说声音越低,显然心里没底。薛寅“哦”了一声,听出了那句“宫里乱作一团”的弦外之ใ意,“这么说,这么做的不止你一人?”
路平逐渐反应过来,小心翼翼问:“爷是要听哪些?”
薛寅点头,“那是当然,这些人都是本王的亲卫,自然要同我一起。”
半日之间,薛寅要带走的一千人已๐经列ต队完毕,一千号人浩浩荡荡站在王府周围,声势浩é大,霎时间连这破破烂烂的宁王府看上去也不这么เ寒酸了,薛寅一踏出王府,就听震耳欲聋一声响,千人齐呼:“王爷!”薛寅面色不变,刘荣却被这阵势吓了个趔趄,薛寅满意地点头,“儿郎们,准备出。”
树上的方亭睁大眼。
薛寅平时懒โ得仿佛骨头都是软的,这下爬起树来竟是出奇矫健,一点不费劲三两下攀上了树顶ะ,而后躺在树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是跑到树上来睡觉来了。
方亭坐在薛寅旁边,低头看他,忽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脸。
薛寅五官秀气,无多少棱角,一张脸白白软软,手感颇好,当然,不是白戳的。薛寅闭着眼将脸上乱动的小爪子拍开,然后一双手抓住小孩的脸,捏。
方แ亭已๐不复初见的骷髅样儿,脸上有肉,捏着手感不错,小孩挺乖๔,被捏疼了也不吭声,只是皱皱眉,薛寅看乐่了:“干嘛戳我?”
方亭不答,只问:“你也会爬树?”
薛寅懒洋洋:“我爬树玩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以前我家老头子可头疼我啦。”
小孩听到这句,沉默了片刻。
薛寅却随手看他的小爪子放在眼前看了看,别说,小家伙根骨还真不错,是块好料é子,“你要跟我学武么?”他随口问。
一句话出,方亭确实愣了,等他回过神来,薛寅就见小家伙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一面小鸡啄米地点头,倒是把他看乐了,随手一揉方แ亭的脑袋,“看你那样儿,有点出息吧。”
这边薛寅和方亭躺在树上玩得不亦乐乎,那ว边苦思冥想终于想起了什么的路平抬头一看,悲愤了,这树他上不去!
薛寅只得下树,进房间,问路平,“怎么,想起来什么?”
路平道:“这个吧……爷,我也不是很确定,我就这么เ一说,您就这么一听,毕竟有些事儿咱们都不清楚不是么เ……”
薛寅:“说。”
路平无奈抓头:“好吧……”
总是站在风口浪尖所以总是被各路人提起,被宫里一群宫女太监私下议论的柳陛下,据说,不爱美人爱江山,不爱女人爱男人,君不见柳陛下曾经被贬为民,眼见着翻身无望,最后却让人意想不到เ地翻了身?当然,陛下才华盖世,能力出众,不过这当然也和昔年大将军江贺对他的鼎力支持不无关系,传两人关系亲密,有时甚至会彻夜促膝长谈,同被而眠……这个关系嘛,当然是相当亲厚,非同一般。
路平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薛寅,却见薛寅沉吟半晌,竟是皱起了眉。
“爷?”
薛寅回过神来,“就这些了?”
路平老老实实道:“就这些了。”
薛寅伸个懒腰,“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路平不解:“您明白什么เ了?”
“大将军江贺……我爹倒和他挺熟。你以后要有机会,可以打听一下这相关的消息。”薛寅没头没尾接了一句,最后摇摇头,惬意道:“最重要的是……新皇后宫空虚,没有子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