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姜广轩笑道，“孟少侠非我楚国人，不知我楚国英雄众多。聚集在这里的，只是各派掌门而已。其实天江的各个渡口都有人把手。更还有，天江上的渡船无非官船和民船。玉旒云在凉城得罪了人，现在通缉她的文榜发遍天下，官船是绝对坐不得的。而民船都有漕帮的弟兄看着，她要是上船，就只能ม去喂鱼了。”
“管她走哪条路，”姜广轩道，“总之ใ都是死路。”
程亦风看她如此举动，失笑道：“怎么，莫非符小姐还嫌这真真假假的不够混乱，想告诉我说那玉旒云和石梦泉才是真的，这个ฐ段青锋反而是他们派来使障眼法的？”
程亦风苦笑道：“热闹归热闹，热闹完了可就是个ฐ烂摊子——这位段世子也真是！就算是定下盟约之ใ前不想被樾人知道，也不必搞出这许多名堂来，如今惹得冷千山大动干戈……我要如何收拾才好？”
“可不是如此！”程亦风喜道，“官员考绩也该一般严格，特优才予升迁，不合格者应立即辞退。此事当由吏部和獬豸院共同担当，我正打算奏请成立一个临时的考察司，专门整顿ู官员考绩问题。”
“果真！”程亦风惊喜，又道，“只是，有些荫补的功臣子弟出身高贵，恐怕不肯屈居副职。而且荫补的人实在太多了，大约全楚国也不需要这么多的副职吧？”
他们并没有进牢房，而是进了一间奇怪的房间，分明没有点灯也没有窗户，但是却并不黑暗，仿佛有光从一面墙上倾泻下来。符雅觉得好生稀奇，凑到跟前一看，擦发觉那墙上有许多小孔，大如铜钱，而每孔之ใ中又嵌了一块琉璃——原来光是从隔壁透过来的。
刘府丞将一行人恭恭敬敬地引到里面，下了段很长的台阶，往牢房去。符雅并非宗室，这还是第一次进到此间来，既ຂ好奇又慌张，忍不住四下里打量，瞥见那掌灯的小毛子——这小太监满额头都是冷汗。
这是命令她带来的那ว些年轻太监呢。
“她不是害人精！”竣熙冲动地喊了一句，接着立刻๑后悔了——这不就等于招认了凤凰儿在东宫么？
“你这家伙！”玉旒云放下茶杯，又轻轻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肩膀，“这样来说吧……赵王为什么拉拢我，我猜过个中原因，也跟你分析的差ๆ不多。不过，我怕高估了自己，觉得应该听听第二个人的意见。至于他为ฦ什么拉拢你——”她深深地看了挚友一眼：“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并不是我的附属。在战场上报出名号来吓人，也许是我的名字更可怕些。然而与士卒们亲如手足，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拼上性命，你的号召力可比我大得多了。罗满、赵酋，他们每一个都随时会为你去死吧？”
“那ว么你呢？”玉旒云笑问。
花木扶疏ຕ，一勾残月，清辉却不输十五之ใ时，后园中ณ的景物如同被镀了一层水银，发出淡淡的幽光。这一切显得宁谧，而有一线光迅速地扫过，凛冽刺目，暮春的天气也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玉旒云持着一柄剑。舞出万朵雪花，笼罩了自己的全身。
玉朝雾说“不必了”也不叫太监，连石氏也不让陪伴，就自己้朝后园来。
若能叫赵王青眼有加，设宴等候，那是莫大的荣幸。
悦敏一愣：“按理是该这样，不过，父王急着想见你。我早已๐差人通知了府里，这会儿恐怕筵席也备好了。”
“呔！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那ว太监骂道，“崔女侠在大青河立下奇功，皇后娘娘向皇上求了恩典，册封她为一品夫人。你们对她不敬，等同侮辱朝廷命官！”
“陈国夫人？”杀鹿帮的人都是一惊。邱แ震霆道：“你……你一转眼就嫁给皇帝了？”其实他们不知宫廷礼ึ仪——命妇也有内外之ใ分，内命妇才是皇帝ຓ的妻妾，而外命妇一般是官员的母亲或妻子。三品以上官员的母、妻封为“郡夫人”，而一品官员的母、妻则封为“国夫人”，又以不同国名为区别，如“韩国夫人”“郑国夫人”等等。崔抱月虽然定过亲却未曾嫁人，因为自己้的功绩而得此荣誉，可以说是史无前例。邱แ震霆这一误会，等于是把她建树统统抹杀——这还不算，御赐的贞洁牌坊还在赣州崔家门前耸立着，她如果放弃守节而嫁给了元酆帝ຓ，简直是打自己้的嘴巴！
程亦风先听他的声音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今见了他的人，不禁又连打了几个ฐ冷战。
“哦，是么？”元酆帝不无失望地。
玉旒云托住挚友的身子：“梦泉！”旁边有人挥刀向她袭来，她连看也不看一眼，从方才被自己钉ล死的敌人身上顺手拔出长剑来，斜削过去，那ว人就身首异处。
“梦泉——”
他们不及咒骂更多，上面又是几筐火炭倒了下来，仿佛山里发了泥石流似的，眨眼的工夫就在城门洞里堆起了一座火红的小山。众士兵不得不舍了攻城车撤出来。没多久，整个城门洞都被火炭填满了。
周遭士兵听他这么一说，士气更振，纷纷应道：“不错，把樾贼打回老家去！冲锋！”登时，楚军中喊杀声震耳欲聋，而攻城车也“轰”地一下撞在了城门上。木屑纷飞。可那门却没有立刻打开，反倒门洞里不知何处噼里啪啦掉下许多火球来，推攻城车的兵丁无一幸免地被砸中ณ，嗷嗷直叫。旁้边持盾牌的连忙护了上来，抬头看看，原来门洞上放的墙体竟被人打开一个长方形的缺口，樾军正从上面将烧红的火炭倒下来呢！
又有道：“将军，那个土匪帮里的贼妇人没死，已经叫咱们关了起来。原来几次下毒的事都是她干的。咱们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来报仇。”
石梦泉自然先问火势，众人回说已经熄了。他又问城外局面，有否敌人乘机来犯，众人答，一切安然无恙。石梦泉这才艰难地点了点头：“你们也都累了，怎么เ不去休息？”
娇荇叫苦不迭，但还是跟在她后面，手脚并用朝那灯火闪烁处靠近。
铁索桥甚稳，但也很滑。主ว仆二人一步一步地挪动，花了好大功夫才到对面，看树林黑沉沉，完全不知该往那ว个ฐ方向走。
程亦风无法，只有随着公孙天成来到城下。只见崔抱月打头，后面一支民兵队伍怕有千把人，虽然高矮胖瘦男女老幼都有，但是挺胸抬头精神抖擞犹胜平崖驻守的军队，他不禁心里一讶：还以为崔抱月只不过是被冷千山等人利ำ用来闹事的无知妇人，没想到还真的练出一支挺像样的队伍来！
程亦风则赶紧将老先生拉到了一边，轻声道：“崔女侠来干什么？”
“我还没想到那ว一层。”玉旒云道，“这只貂鼠现下最大的用处其实是搜寻福寿膏。出入京城的货物众多，倘有人居心叵测走私福寿膏要毒害我国臣民，顺ิ天府衙门实在不够精力彻底盘查。有了这貂鼠，哪怕是山一样的货堆，它蹿上去，若有福寿膏也能立刻๑挖掘出来，实在便宜。”
“这是毒药。”玉旒云道，“名叫‘福寿膏’，又叫‘阿芙蓉’，原产在比西瑶还要往南的湿热之地，花朵虽鲜ຒ艳美好，但是果实却可使人上瘾。尤其从果实炼制的这种软膏毒性最大，若放在烟枪里吸食，民不思稼穑，兵不能征战，一个国家也可毁灭。我国不产此毒物，太祖皇帝在书中ณ见到记载，就明令禁止培植与提炼，防患于未然。但上个月有人举报西京来了些外邦商人，经营此物。顺天府将这些商人全都斩ล了，缴获的福寿膏却没有尽数销毁——八成是府尹自己想发横财。偏巧ู被我撞到เ了，就把福寿膏统统没收。本来只是想试试它的毒性是否真的有记载中的那ว么大，所以喂养了这只貂鼠——它就是吃福寿膏长大的，现已๐毒瘾深种，不可自拔了。”
小莫将信能够疑ທ：“大人是要咱们……都带着鹿尿来打仗么เ？这鹿尿当真管用吗？”
小莫惊得大叫：“大人，您……您怎么也造出毒烟来了？”
石梦泉不和小孩子计较，道：“下官请各位大人来吃便饭，乃是因为庆祝玉将军接济南方แ七郡ຉ的粮食运到了。郡主金枝玉叶，恐怕喝不惯这样的稀粥。”
座中俱是一愣，见愉郡ຉ主ว一身水红色的春衫，领着穿嫩绿色衣服的娇荇跨进门来，主仆二人正好像绿叶衬红花，娇็艳欲滴。众人连忙都起身迎接。
程亦风点点头：“不错。”
“哦？”程亦风愿闻其详。
“卑职……”石梦泉方要辩解，却看玉旒云咬着嘴唇在笑，才反应过来这是玩笑话，把后面的道歉之语咽了回去。
“我……”石梦泉怔了一下，知道玉旒云指的是处决俘虏的事——当时楚军第三阵骑兵仓皇撤退，玉旒云恐怕他们会搬救兵来，又或者附近还埋伏其他的楚军。樾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无法再战。为了威慑敌人，玉旒云下令将六百余名俘虏全部ຖ就地处决。石梦泉当时是反对的，而且就在处决完俘虏之后，赵临川也带着樾军援兵赶到了。这一场血腥完全没有必要。“将军也是不得已而为ฦ之。”他道，“卑职那时候反对得也……太妇人之仁了。”
“蟊贼，有胆杀了爷爷！”他大骂。
玉旒云正要补上一刀，却看渡口那边火急火燎来了一大群人，想是漕帮的救兵到了。不可恋战。她将刀往腰上一别：“往回走！”就和石梦泉上了马，朝原路返回。
漕帮的人是徒步追，当然一时赶不上。不过从这里到神农山庄，只有一条路，一直往回总不是长久之计。因此，行了大约十来里，玉、石二人就下了马。玉旒云在两匹马臀上各刺了一刀，畜生吃疼，悲嘶着狂奔而去——既有蹄印，又有血迹，希望能骗过漕帮一时。两人即弃了大路，钻进了山里之中。
石梦泉的伤口还在流血不止。玉旒云见他面色苍白，额头上沁出冷汗，便道：“停下来休息休息。”
石梦泉摇头：“不行，万一被他们追上来就麻烦了。再说，我们的行程不能再耽搁。”
玉旒云可不管，撕了一幅衣衫先帮他扎住伤口，又道：“一时也追不上来。行程的事，你不要担心。要是没有你，还要行程有什么用？”
石梦泉强颜笑道：“这点小伤打什么紧？大青河时比这重得多，我也……”
玉旒云一把捂住他的嘴：“就是大青河。我一看到你这样子，就想起大青河。我很多年没有害怕过了。在大青河，我……”
石梦泉怔怔地望着她，连疼痛也忘记。
玉旒云道：“所以你的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เ。”
一定不死，一定不丢下他一个人。石梦泉自己伸手按住那伤口：血啊血，快点儿止住吧！
“但也总不能ม就在这儿坐下吧？”他说，“好歹找一个隐蔽的地方。”
玉旒云点点头，上前把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头，也不管他需不需要，就扶着他朝山林深处走去。
也不知行了多远，听到一阵奔腾怒吼的水声，似乎已๐离天江甚近了。又走了一会儿，树林突兀地消失，两人才发现是到了夔洲渡上游的白虹峡附近，楚国境内的秦山和西瑶境内的郢ຐ山看来仿佛远古时原为一体，却被天江劈开两半似的，峭壁笔直地插在江的两岸。江水疾冲而下，白浪涛涛。
玉、石二人见过大青河的飞龙峡，但是壮观远不及此，不禁都呆了呆——玉旒云惯于叱咤，曾经对着《万里山河图》有把天下都握在掌中的豪情，但是看到这奔流不息的江水，她陡然觉得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
“这里是过不了江的吧。”石梦泉道，“看来得去白虹峡的上游——不过照咱们的地图，恐怕要过白虹峡有百余里才有渡头。而瞧这水势，咱们离白虹峡还有十多里地呢。”
“现在才管不了渡头。”玉旒云道，“你这血怎么เ止不住了？得要重新包扎才行——咦，看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