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国朝的后宫好像还没出过这种事，但马十却很肯定这件事的结局――鱼吕之乱ກ那么大的事，死了那么多人，外面能ม不知道吗？可大臣们连一声都没吭。文皇帝的起居注根本都没记……徐娘娘一个人的命，能和那几千人比吗？掐死了那ว就是白死，外头根本都不会得到什么音信的，也就是打发人往徐家送个ฐ信儿罢了，只怕徐娘娘的家人还要因此惶惶而不可终日呢……
徐娘娘这是疯了吗！她是不想活了？
还有一个，前一阵子，孙氏确实是对老人家有点太不恭敬了，有些事情，她也许无意，但母亲这里一旦知道，却未必是这个看法。这一点上，皇帝对贵妃也不是没有不满，这宫里你贵妃可以和任何人过不去，但对一手把你拉拔大皇帝亲娘，却不能ม有什么蓄意不敬地方。此事，就是太后不说，他也是有话要说。
――但，望着老人家倔强紧抿嘴唇，眉间隐约可见皱纹，皇帝心里却也是硬不起来。虽说这些年来，母亲不是没有对自己严厉有加时候，就是现，对自己起居甚至是朝政大事，都还是屡屡派人询问，丝毫也没有放松。但归根到底，这么เ做并不是因为母亲贪权、恋权，纯粹就是出于她对自己真切关心。有许多事，皇帝ຓ当时心存抵触，如今想来，却都是太后一片苦心。就譬如说这个服用丹ล药问题，没孩子时候不觉得，现皇长子出生了，皇帝ຓ掐指一算，他怀上时间，和自己完全断ษ药时间，恰恰好就是隔了一年。
可孙贵妃那边，显然是并不打算照顾老人家情绪，直接就拿孩子身体作为借口，把清宁宫给顶回来了――这不等于是往太后脸上甩巴掌吗？大孙子洗三，清宁宫这边气得连一点表示都没有。也就是皇帝，洗三当天光顾着和他那几个兄弟庆祝去了，根本都没顾上后宫里这些纷争，这几天，只怕都酝酿着立太子步骤呢。
姜是老辣，太后不满憋了几个月没有表示，恐怕也是碍于当日应承了皇帝，如今一知道居然生子，立刻釜底抽薪，直接就想把男孩给接走……有孙嬷嬷那里看着，生母也去不了，孙贵妃若是明白老人家心意，就该摘了钗环上门来求老人家高抬贵手了。
孙贵妃‘发动’消息传过来时候，皇帝就永安宫里，他、徐循和点点正坐着吃饭呢。报信中人就来了，“回禀皇爷，长宁宫发动了。”
不过，强度下降了，却又还有技巧补足，虽然不能再晚晚几次，可就这么เ一次，因为皇帝诚意高了，质量还是挺好。徐循以前和他还有点不能太配合，一开始会有点疼。生育过后这个ฐ问题不复存，两个人反倒是合拍了。她奶水褪得慢，天癸来了还没完全断ษ掉，皇帝一些恶趣味，她都不想提。这方แ面，虽然说次数是没以前那么频繁，但徐循还是挺满足。再说，有皇帝，点点也总是比平时要好带一点――孩子嘛ใ，虽然咿咿呀呀地才会说话，但其实心底也很懂得亲近自己亲爹妈，亲爹这，她心情总是特别好。
坤宁宫都成现这样了，何惠妃请安脚步也就不如以往那么勤，随指一事不来也是常有。近孙贵妃养胎不来，小请安日子，常常就只有徐庄妃一人过来，冲着空座位行过礼也就走了――以前时常满员时候不觉得什么，现就觉得冷清。藕荷心里，渐渐也是有点不安：皇后身子日益见好，老这么不出去让人对着空座，从前还没什么，现就庄妃娘娘一人过来时候，总觉得就有些不礼貌了。
皇后本来就有失眠毛病，第二次流产以后，这毛病就加严重了，这样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情况，十天里能ม有个七八天。再加上本来健康情况也不好，如今是脸色苍白、形容清瘦。要不是御医扶脉后，都说身体恢复，藕荷都要有些很不祥担心了……虽说这口吻，不是奴婢该和主子使用，但如今也顾不得了，只能ม这样帮着皇后安排，不然，她还不知能赖到什么时候才起床。
这时候医疗水平就是如此，很多事医生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太后和徐循自然都早已习惯。太后道，“如是身孕话，可别又是和皇后一样问题吧……若是如此，不如早打胎了，不然，她如何能熬得过去那样大出血？”周太医玩命擦汗，“这……起码现连是否有孕都还不知道呢，娘娘还虑不到这一步。”太后方才满意，她挥了挥手，“只管好生扶脉，有拿不准，多和同侪们商议。”
没过多久ื，周太医就宫人引导下进了内室，也许是因为赶得着急，他额前沁着密密汗珠，手里捏了一块帕子，刚进屋时候还擦拭了两下，方才跪下给太后行了礼，呈上脉案道，“承蒙太后娘娘垂问，贵妃娘娘此症，起于旬日之前……”太后看了他一眼，便打断了他说话，道，“说大白话吧，贵妃这个ฐ病，病哪儿？”周太医忍不住又擦了擦额上汗珠，方才回禀道，“娘娘容禀，贵妃此症病肺腑，按其自诉，常觉肚腹疼痛，因天气尚冷，外出吸过冷气，便容易腹痛……不过天癸也有一月未至了，现还拿不准是有身还是没有。按其自诉来说，应该是病居多。”“只是扶脉而已吗？”太后皱了皱眉，“按压结果到底是哪里痛呢？”“这――”周太医卡住了，“娘娘娇体……”
“难道还能ม瞒到落地不成？”钱嬷嬷指出了逻辑上荒谬性，“总要有公布一天……总不能平白就抱个孩子出来，说是皇子吧。”
至于别宫，何惠妃和她徐庄妃都有什么เ理由去对付孙贵妃？徐循自己是入宫十年才有孩子，这头十年也不是没受宠、没势力，也没见她对付孕妇啊。何惠妃那是从来都不掺和这些事……孙贵妃就是要担心都担心不到这份上吧？
这俩都是守了一整个晚上，柳知恩进来找徐循时候，靠得近就是她们俩，有些话就是不想听都不能。对庄妃神色变化，自然也是看得清楚。孙嬷嬷现别不担心，就是担心徐循身体――她怕徐循是还赌着一口气，这口气憋闷心里出不来，产后很容易就给憋出病来。
发了一会呆，钱嬷嬷也走了过来，两个ฐ一道看着宫女子们陀螺一样地转进转出，谁也不说话。
徐循身上本来就有压力了，现在这压力，那是陡然增大啊。这当口，她算是体会到了孙贵妃的心情：就算她根本都无心去动摇皇后的地位和权威，但时势变化到了这个地步，很多事根本都是由á不得她了……
虽然几乎从没有做过仗势欺人这种事，但如果有机会的话，徐循都很难说自己会不会踩低赵昭容的，这个ฐ人最招人恨的地方就是她还不是故意的，只是蠢而已๐。她根本都意识不到เ自己的举ะ动会把永安宫推入多尴尬的境地。
“这可难说。”皇帝真真假假地道，“万一我想的就是两个小哥儿呢，就是得和老鼠一样，灵活强韧，才能ม延年益寿嘛。”
饮长春酒，切烤牛肉，还有无数小点心在一旁随时等着取用，几个人的心情当然非常不错。孙贵妃和何惠妃虽然说了点家常，但却也不会一直揪着家常打转，还是要和皇帝说说新出的歌舞，新看的杂剧，新读的杂书等等，几轮对话下来，焦昭仪就有点赶不上趟了，只能在一边温酒切肉。皇帝瞥了一眼也不大在意，因道，“最近又做了几副鼠儿图，改明儿给你们看看。让你们猜猜我画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谁。”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徐循的绝望和崩溃，自然是透了一丝黑色的幽默，可永安宫以外的人，甚至于说是柳知恩以外的人，有谁会真的相信徐庄妃就真的这么蠢，怀胎三月都无知无觉？
也许，收服他这说法，也不是那么确切吧。
说起来，那ว一天皇后对徐循是很够意思了，若是她没有这么坚持，现在皇城甚至是京城，还不知该怎么议论徐庄妃呢。这贴身饰物落到了一个杂役手里，单单说出来感觉都很有故事，三人成虎，很多时候人的名声就是这么被毁掉的。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只是，皇后娘娘……”
太后动弹一下，长叹了一声，“这些道理，我又何尝想不到呢？”
皇后在太后下首坐了下来，毫不犹豫地道，“媳妇敢以性命担保，此事和庄妃绝对没有干系。”
事情也是按部就班地在发展着，军队向京城集结，御驾亲征前的大小礼仪被安排着，人事部署被安排着，一路的粮草被安排着，出征期间的政事被安排着……皇帝出征期间，宫里由á太后掌管，宫外由郑王、襄王监国，这都是按部就班的事。当时昭皇帝ຓ去世的时候，皇帝还没有赶回来，这两位藩王也是监国了两天的，现在其实也就是挂个名儿，起个人肉图章的作用。
也所以，皇后这时候都没有矫情的，直接就说她要养胎。众人也是一点异议都没有：看皇后的脸色，这一胎的胎气可能也的确不是很稳。徐循第一个不敢久ื坐，见事说完了，便站起身辞了出来。
徐娘娘都用了两调羹豆腐脑了，御膳房余下的点心才送了上来，却是只得一瞥，徐娘娘就没什么兴致地摇了摇头。“留一口凉酪给我，别的你们分了吧。”
就这么着，不消一盏茶功夫，烧饼还烫手呢，小那就把早饭端到เ上房了。他时间拿捏得好，徐娘娘刚刚洗漱，用过早ຉ起的养生三道茶——先喝一杯熟水，再喝一杯蜜茶，最后喝一杯高丽参泡的参茶。再按着宫内女史传授的养生拳套路，舞动了一番手脚，正是汗落生津，胃口大开，预备吃早饭的时候。徐娘娘坐在桌边，还笑着夸了一句，“我正有点饿呢，你果然就来了。”
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落入皇帝眼中，确实恰到好处地打动了他那ว颗怜香惜玉的心。
过去那一个月里，她不是不烦躁，但这份负面的情绪，更多还是出于恐惧，徐循也不是什么圣人，可以把功名利禄抛诸脑后。她又没有可以傍身的子女，在这种情况下皇帝的宠爱就是她安身立命的东西，她怎么可能ม不去在意？就算这可能ม不大，但她也要去想想，万一皇帝就此不宠爱她了呢，万一皇帝再也不来找她了呢？
不过还好，皇后还没有这么不智——她这时候要对徐循表示出一点善意，那完全就是火上浇油，坚决要和皇帝打擂台的节奏了。皇后就是淡淡的，也没有特别搭理徐循，都没有和贵妃说话，大家坐着喝了一杯茶，便算是请过安了，各自散了往外走。
今天不是大请安，坤宁宫里就四个ฐ人在那坐着，徐循进去了请过安，就只是垂着头坐在那里。不论是皇后还是贵妃投来的眼神，她都坚决当作没看见。
她扫了三人一眼，笑道，“昭皇帝周年没过去之前，妹妹们都宁静些吧。可别去东西苑玩耍，不过，你们要四处走动，那我自然是不会拦着的。——咱们这一辈的人，究竟很懂规矩，和她们不一样。”
这也是正理，三个妃子均都点头道，“正是如此。娘娘说得对。”
“身边也是没好人帮着。”徐循想到自己那四个嬷嬷，真是后怕、庆幸，世人都说她有福运，她就觉得自己的福运是应在这四个嬷嬷身上了。“怕是都没人教她们宫里的行事。”
何仙仙一撇嘴，“徒有美色，做事好没规矩。她们那ว一拨都这样，成天四处登门的，半点都不知老实两字怎么写。”
徐循听说，心里也是松快多了，她觉得自己在宫里这几年，不算是白辛苦。这做女人的除了为自己打算，不就是为娘家打算么？徐小弟不说，徐小妹在赵家，这辈子只怕是要受气都难，只有她横着走的份了。徐循想，就当她把自己的福给接过去享着了，这么一想她心里就平衡多了。
徐循也觉得这门亲事说得很好，要知道外戚说亲一般不说读人也没有要说外戚的，商人和地主比起来，当然是地主更牢靠。再说，说亲最怕是只听媒婆一张嘴，过门了才知道一团糟，赵家好歹和徐家接触了一代人了，赵举人本人除了风流一点，没有什么大的毛病，赵家的规矩也一直都很严明。
说得是很冠冕堂皇，徐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又幽幽叹道，“真有你说得这么好就好了。”
“那我心里哪过意得去啊？”徐循心情好了，就和柳知恩玩笑般地说。
青儿、紫儿都应了，赵昭容也笑道，“姐姐吩咐得是，得了空我只在咱们宫里走走，若是姐姐不嫌弃，我便多来寻姐姐说说话。”
其实说起来，青儿、紫儿都比她大，不过这会儿也没人会和徐循挑语病的，都起身行礼谢过了徐循的抬举。徐循又嘱咐道，“咱们宫里好吃的好玩的竟有，不过还是那句话，眼下周年没过，除了得闲四处坐坐，给长辈们请安说话以外，无事还是谨慎在自个ฐ儿屋内安稳读书为好。毕竟是心丧ç三年，有些规矩也是不能不守的。”
徐循急得赶紧地四处张望了一周——还好，天气冷，两个人是在暖阁子里说话，也传不到外头去。
徐循彻底没话说了，半天才叹了口气，道，“你这样讲，我反而没话回了。这地，我是辞好还是不辞好？”
说着说着，小姑娘都有点泫然欲泣了。“南京的事，人家可没安坏心，虽说心里也冤屈得很，但……左思右想，也只能让一步了，不然，吃亏的还是我……”
徐循马上就把这番话给栽赃到太后头上了，反正的确也是太后督促她来解决这个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