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枢机顺着桃儿光滑的皮毛,桃儿那ว双绿盈盈的眼睛竟然也盯着这年轻人。年轻人的眉毛很浓,眼睛很大,鼻子很挺,嘴唇很薄,原本薄嘴唇的人很容易让人觉得犀峭锋锐,可这年轻人却很大气从容,无论是他的五官,还是他身上那ว种方แ正端凝的气度。他穿着件普普通通的青布衣衫,质料并不昂贵,剪裁却很得体,将他精健匀停的骨骼肌络修饰得非常完美,可这种完美,不是奢华的做作、也不是机械的炫耀,而是一种内敛的、沉厚的对他人的尊重。
有一种人,站在人群里,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朝他看,比如晋枢机;有一种人,站在人群里,却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对他拱手抱拳,如今出现的,便是这样一个人。
商承弼一把将他拽过来,狠狠推了推那藏在閮口的玉玦,晋枢机痛得一颤,商承弼这才笑了,“在朕面前还这么饶舌,当真该罚!”
晋枢机替他揉着肩膀,“知什么?我不必知,我会猜。这些折子,十有都是呈上来骂我的。”
他总是这么乖巧,每次自己真的发了脾气就不求。
自己欲念那么盛,商承弼一直知道,打肿他那ว里对后来的靘事意味着什么เ。重华不是忍不了痛的人,却次次都谨慎地揣着一颗忐忑的心求他,可如今,他竟然因为逼迫他最不能放下的骄傲,说出了“二十”这样残忍的数字。
晋枢机根本不理会皇后,“娘娘刚才好像是说,重华——倚色欺主?其实,重华是真心为君分忧。皇上年年都为军费烦扰,重华就想着,怎么减省出银子来。既ຂ然,重华一个ฐ小小的佞幸都懂得体谅皇上的难处,娘娘统领六宫,就更该身体力行,做后宫的表率才是。”
“也没什么เ。我想,她既ຂ然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死人,如今倒在坤和宫,就更该是娘娘的尸首。”晋枢机口气很淡。
晋枢机撑起身子,怯生生地转过头,双瞳翦水,眼睫轻颤,目中全是哀恳,“我知错了,饶了我吧。那ว里打坏了,还怎么带玉势?”
晋枢机将脸埋在双臂中,一动不动。商承弼淡淡道,“是又想让我将你按在墙边撕腿了?”
晋枢机轻轻叹了口气,“我去了三天,做了几桩事,会了几个ฐ人,也制ๆ成了两件不可多得的妙器。”他觑了一眼跪在商承弼脚下的美姬,“听说,吕才人的琴技已不输曲江名妓碧海心。我这里刚制成了一把琵琶,不如请才人一试。”
晋枢机懒懒执着玉杯,“其实,你又何必这么时时刻๑刻地看着我。我不在,你御美寻欢,岂不快活?”
“出剑。”景衫薄望着晋枢机。
他说的分明是残忍至极的话,双目重瞳却绽出一种夺目的光华,景衫薄不想看,却又不得不看,那粒朱砂痣就像是个血洞,生生将人吸进去。
“是,三师兄。”景衫薄连忙规规矩矩应了,唉,几位师兄怎么เ都这么精呢,是不是敷衍,一下就听出来。
卫衿冷将桶提到一边,替他擦胳膊,景衫薄害羞,“我自己来吧。”
卫衿冷没理他,替他擦完了两条手臂,又吩咐下人端进来一盆木槿汤,并着兰叶用温水细细替他洗了头,直到有人等得不耐烦,叩门声响起,“木头,你好了没有?”
一向严谨持重的新า旸公子居然有些红了脸,“知道了。”
景衫薄用湿漉漉的胳ฑ膊一把抱住卫衿冷,故意放大了声音,“三师兄,痒。”
“挨上几鞭子盐水浸ฤ着就不痒了!”门外那人道。
卫衿冷替景衫薄冲干净头发,“我再替你换些清水。”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卫衿冷一挥衣袖,用掌风将门关上了,却听到一声惨叫,“噢!鼻子拍扁了。”
“活该!”景衫薄幸灾乐祸。
“狗咬吕洞宾,我是怕你待会屁股开花,特地来叫木头手下留情!”门外那人边说边笑,“梅花配红头,赏你个横揍成岭侧成峰,那ว时候一个红屁股,肿得远近高低各不同,看你还敢滥赌!”
景衫薄也不知是泡了热水澡还是害羞,一张脸胀得通红,卫衿冷拎着水桶出去,“衣服洗了吗?”
一个衣着极富贵气却笑得一脸混赖的青年道,“新旸的命令要听从,新า旸的惩罚要服从,我敢不洗吗?”那青年五官有一种特出的挺拔漂亮,一双眼睛亮得像暗夜里的孤狼,这样的人原本只会要人觉得高不可攀,可他浑身上下却带着一种满不在乎的跳脱神气,杏花载酒,走马章台,哪怕流连江湖,也丝毫不觉落拓,只是贵公子心血来潮游戏人间。
“小夜脸皮薄,你不许笑他。”卫衿冷命令。
那青年点了点头,他的眼睛很大,瞳仁黑如点漆,对着卫衿冷便笑得毫无顾忌,叫人直从心底暖起来,“那么心疼他,打轻点算了。”
卫衿冷脸一沉,“这是我们的家事。”
若是旁人被这样横生生地戳一句恐怕要耿耿好一阵子,那青年却笑得更放肆了,“整个ฐ江湖都知道我是缉熙谷的姑爷——”
卫衿冷横他一眼,那青年忙帮他提了水桶,又将自己早ຉ先拎好的两大桶冷水换过去,“叫姑爷不高兴,那我就是缉熙谷的三夫人,俗话说,长嫂如母,我这个三嫂至少也顶半个后娘,还不能替咱们可怜的师弟求个情吗?”
“栖闲,你别闹了。”卫衿冷接了水桶重新进去,沈栖闲站在门口,故意扯开了嗓子自言自语,“沈栖闲啊沈栖闲,想你堂堂成国小王爷,太后垂怜,皇兄疼爱,怎么偏偏就喜欢上这么เ一个ฐ木头,隔山架岭的来帮他劈柴挑水温酒喂饭,人家还不领情!命苦啊命苦,你说,这大成的皇子,还有谁比你更命苦啊!”
“你可以不来!”景衫薄听见他声音就有气。
沈栖闲故意笑得大声,“不来怎么偷看某人跟猴子一样的红屁股呢?乖师弟,好好洗,师姐夫给你拿药去了!”说完就一掠而起,将景衫薄恶狠狠的“三师兄一定罚你床头跪”的咒骂甩得老远。
“栖闲是羡慕你,他皇兄从来没空管他。”卫衿冷解释道。沈栖闲同成国天子玄安帝ຓ沈西云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沈西云登基后他就做了个ฐ四处浪荡的富贵王爷,在一次游历中偶然遇到卫衿冷,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成国小王爷居然赖在大梁不走了,声称要做通达钱庄的上门女婿。卫衿冷被他死缠烂打混赖一通,居然莫名其妙的和他成了一对江湖侠侣。沈西云也管不了这个自幼就无法无天的弟弟,只好由他在大梁住下去。好在成国和大梁素来交好,沈栖闲脸皮又厚,见人都说是自己倒贴卫衿冷,加上两ä人在一起的确做了不少行侠仗义的好事,这些年,渐渐有人将沈栖闲称作缉熙谷的第五侠。也正因如此,商承弼对缉熙ກ谷越来越不放心了。
景衫薄擦着身子,“我真希望玄安帝哪天狠狠揍他一顿。”
卫衿冷没说话,却在心里道,“我也希望。”栖闲闯了那么多祸,不就是盼着玄安帝ຓ能抽出空来理他一理吗?
卫衿冷知道景衫薄害羞,也不看他换衣服,“收拾干净了来书房见我。”
“是。”明明刚才还在跟师兄说体己话,可听到这样一声吩咐,景衫薄还是觉得屁股一抽。天不怕地不怕的夜照ั公子突然羡慕起沈栖闲了,哥哥是皇帝也有好处啊,至少不会为ฦ了随便赌两把骰子就揍你屁股。想是这样想,却一刻也不敢耽误,换好衣服,整好房间就立刻去了卫衿冷书房。
尽管这间房从四岁开始就一点也不陌生,可每次走到门口都免不得要深吸一口气,景衫薄定了定心神,推门进去,却见三师兄真的在。景衫薄下意识地含住了嘴唇,用舌尖舔了舔,偷眼看三师兄神情,卫衿冷淡淡道,“剑就放在案子上,去请家法出来吧。”
景衫薄心一颤,居然要用板子吗?
卫衿冷似是明白他的疑惑,“我前些日子收到大师兄的飞鸽传书,说你废了于家的少将军于文太一条右臂。”
景衫薄倒抽一口气,天,怎么เ还有这一出!
“是。”他将潭影放在右手边的桌案上,“小夜不是故意的。”
卫衿冷突然抬头,目中ณ精光华湛,威แ势逼人,“平白无故就废了别人一条手臂,我们平常是这么教你的吗?”
景衫薄委屈极了,“是他先欺压良民的。”
卫衿冷扬起手里的书简,“这是我连日叫人查的,那ว七个捕快欺压百姓在先,于文太才将他们绑在马后。禁卫军虽然常有跋扈之举ะ,但这件事,的确是你冤枉他了。”
景衫薄跪了下来,“小夜认罚。”
卫衿冷道,“怎么罚?依着缉熙谷的门规,至少也要断你一条手臂。”
景衫薄咬住了嘴唇,好半天,还是只有那ว一句话,“小夜认罚。”
卫衿冷长叹了一口气,“你这冲动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上次是晋枢机,这次也是。皇上已经对缉熙ກ谷起了疑心,咱们行事,也要更加谨慎。”
景衫薄死咬着嘴唇,跪得直直的,口中已漫出血腥气。
“栖闲这些天四处奔走,总算找到了些于文太横行京都的恶行,我还是第一次盼着有谁做坏事。小夜,你过来。”卫衿冷叫他。
景衫薄站起身,走到เ卫衿冷面前就又跪下,他的背依然很直,脸上的神色也很刚硬,只是嘴唇已被咬出了血口子。
卫衿冷道,“我和大师兄商量了,这件事,不能不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