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有些阴沉沉的地方，山长盘膝坐在草垫子上，面前一个描金小香炉，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香，有些泛绿，他闭着眼睛闻，非常满足的模样。
这话说的也是理。
“你是大家公子哥？你父亲是什么官啊？”少年来了兴致，“连夫子都对你客客气气的。你难道是皇子不成？”
“你也是新来的么？”
丫鬟叹气道，“想来您是忘记了，老爷那ว日罚您跪祠堂，大半夜您就烧了起来，送回来的时候只吊着一口气，可吓坏了我。”她试了试林如浅额头的温度，“姨ถ娘将您托付给我，您就是奴婢的性命，要是您有个什么เ好歹，奴婢断断不愿独活于世的。”
“六爷……您醒了啊？”一个着粉色绣袄的丫鬟端着水盆进来，见他睁开了眼睛，喜的连盆子都摔在地上，忙忙的坐到他的床前，“六爷，可是还头疼？身上还乏？”
“知道为什么我找你来么เ？”山长一动也不动，“……林如浅，你回不了林府，去不了任何地方，除了书院，你无处容身。这样子，你怎么เ肯帮着靖峰想出这么个ฐ阴损的招？”
“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他轻声说。
山长用手指敲了敲他的头，“我们学的是儒家，别给我来什么‘因果’，要是真的有那ว些玄乎的东西，我早ຉ就死了千百回了。”
他的意思其实是自己出了这个坏主ว意，才被山长提溜到这里——这是报应。
当然这个时候多说多错，他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山长看着他低垂的眼睛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怪你怎么样，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做的不大完美。你们才和那些人生了矛盾，换一个角度，你要是那学子的父亲，你会先怀疑到谁的身上？”
能在白露书院读书的，家里必定非富即贵，即便是有寒门子弟，也绝对有所依仗。
如果那学子的父亲咬定了是林如浅干的，非要收拾林如浅一顿，出了书院，谁也奈何不了。
“我只是想要帮靖峰出一口气。”
“出一口气之后呢，你待如何？书院里面有山规，凡是对自家同门出手暗算的，通通赶出去。你离开了这里，能活下来么เ？”
林如浅不说话。
“林如浅，你最是不该的，是把靖峰放在了心头太重要的位置。”山长语重心长，“你若是想要爬的高高的，便没有‘朋友’二字可言，这世上的人，只分为ฦ两种，一种是现在能给你益处的，一种是将来能给你益处的。你只有自己้，你应该关心的，是你会怎么样，能不能从中ณ得到เ什么，而不是别人的死活。”
可以说，靖峰出不出气，是死还是活，完全和林如浅没有半分关系。
山长蹲下，端倪林如浅，似乎ๆ透过他看见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这一局，你还没有开始下，就已经一败涂ิ地。因为你对他心软了。”
林如浅心里千回百转，开口说：“我拿他当朋友，不管如何，都是我的朋友。今天设这一局，是我没有料é好，不管他的什么เ事。我既ຂ然愿意为他出头，结果是如何的，便已经不重要了。”
靖峰愿意在他被人为难的时候冲过来，林如浅就已๐经把他当做朋友。
他直直的正视山长，心里非常清楚，就为这一双眼睛，山长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人生在世，‘痛快’两字方为重中之ใ重，不是吗？”
山长扯开嘴角笑了一下，“痛快？”
若不是面前的人只是一个ฐ小小的孩童，他倒很想问上一声，‘痛快了之ใ后就能痛快一辈子么’，但是他什么都没说，看着那双眼睛失了神。
林如浅点点头。
山长在房间里面转了几转，“你不能ม多等两天么เ？等这件事情过去了……”
“他也料é到我会过后动手。”林如浅的灵魂不是小孩子，上一次那个锦衣公子赵朦松有仇即报，就无意间给他提了一个醒。“等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现在动手，他受了伤，靖峰帮他接好腿，他无论在什么角度都只能千恩万谢。再者，就算是等到เ了山长你说的‘以后’，难道就没有人翻前账么เ？”
山长一顿ู，“你这性子，倒是干脆，担得起‘痛快’两ä字。”
话都说开了，林如浅也不顾山长是怎么想的，“他们都是天之ใ骄子，我自是比不过的。不过有一点，山长你也不能否定我这次已经震慑到了他们。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学舍中ณ不敢再有人挑衅。”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要的就是杀鸡儆猴的效果。之ใ前已经打听过了，这个学子背后势力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中等偏下，实在是太适合不过的“鸡”。
林如浅坦然承认。
山长皱眉道：“我教导出来的弟子，没有一个像你这般。林如浅，你在仕途上太容易一招被打下地狱深渊，这样实在是危险，不是长久之道。而且，我总担心你养不住你的脾气。”
短短小半月，山长就已经能ม够摸清楚林如浅是个什么心性的人，从观察人心上来说，山长也有些太过老辣了。
林如浅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有人说过他的脾ຆ气不好。
别ี人眼里的温和少年，在山长口里，竟然是激进危险的。
山长顿了顿，“你可知我唤你上来是做什么เ？仅仅是告诉你一声你的把戏我已经看穿了？还是警告你离靖峰远一些？你也未免想的有些太简单了。”
他找林如浅上来，有什么深意？林如浅还真的不大清楚。
“微星夫子上次说要亲自教导你，我已经同意了。你明天就去和他学吧，好好学。”
林如浅疑惑的看着他。
“就让他教会你怎么样‘静心’。”
静心？他心里有不平静吗？
“官场上，最不该的就是内心不平静，哪怕别人把刀横在了你的面前，你也要笑着对他说，‘有朋自远方แ来不亦乐่乎’。只要你转身就能捏住他的脖子。”
这句话说得太过含蓄，林如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到เ底是什么意思。
晚上回去的时候，靖峰把他保管的死死的那个黑色包裹拿出来的时候，林如浅这才恍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里面那个男ç主角对另外一个人说：“只要你这一枪下去，没有把我打死，我爬起来了，那么เ我们继续谈生意，只要价钱合适。”
山长说这么多，就是这个意思，是吧？
“你有没有听我在说话啊？”靖峰有些不满，“你总是走神。”
桌子上一盏昏黄昏黄的灯，一把匕，一个ฐ黑色的包裹。
林如浅咽了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