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也看清了老夫人的满意和赞赏,勾了勾唇角坐直身子,顺带瞥一眼对面的安氏,挑眉自得,心道不枉费她花了那么大的力气!
老夫人眼中闪过惊艳,不敢置信望向了顾媛,那其中的激赏让顾媛一下子挺直了背脊ิ,面露倨傲之ใ色。
顾妍眯起眼睛,兜着那块帕子,低下头偷笑,捂着嘴轻声呢喃:“正好我还没绣,拿姐姐的充数最好不过了!”
顾婼瞪了她一眼,双目微微泛红,顾妍却像是没看到เ般,仰着头道:“这么好看的佛手花,姐姐要是不喜欢,可以送我呢!”
玉英这人她虽不了解,但从衣饰熏香等也可以看出是个ฐ爱护容貌的,只怕沾染上一丁点油烟味都要用花瓣水洗好几遍澡,厨房这种地方玉英哪里会来?
芸娘连连点头,“三少爷能ม有起色实在是太好了,府里头上上下下都紧着三少爷呢,昨儿个ฐ玉英姑娘还一遍遍地问三少爷的吃食方子是哪儿来的,那样的真切实实在在是将三少爷放在心尖尖上呢!”
不过倾不倾斜的,顾妍早已浑不在意。若说上辈子她曾经想在老夫人面前出头,得到เ重视,那么这一世,却是她最不屑做的事。
顾妍的目光在委屈愤懑的顾媛和不满怨怼的贺氏脸上扫过,心中冷笑了起来。
顾妍淡淡弯了弯唇,由着门前的嬷嬷掀开帘子进屋,步伐轻缓地绕过面前的描金螺钿大理石屏,便见到堂前置了张贵妃榻,塌下首安置了几张空座,几个ฐ婢子正在布置茶点。
往好里说,那便是说她武断果决,要往坏里说,不就是附和了顾媛说她没事找事难伺候?
“要是再啰嗦,就滚出去。”
五小姐竟然真的将她贬为三等丫鬟了?
春杏讪讪收回了手,顾妍则ท轻声一笑,拿起筷子夹了块枣泥山药糕递给顾衡之,“再尝尝这个……”
陈妈妈看得目瞪口呆,却又止不住地欢喜,忙吩咐道:“春杏,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服侍三少爷用膳?”
顾婼攥紧了拳头,狠狠瞪了眼顾妍,转而就想将顾婷这个胡说八道的撵出去。然而脚下还未迈出一步,顾婼便被一只纤弱的小手拦了下来。
她们特意瞒着柳氏顾ุ妍受伤的事,不就是不想柳氏知道了操心?顾婷倒好,就差全倒出来了!
唐嬷嬷是柳氏的乳娘,亦是整个ฐ三房最大的管事嬷嬷,极为忠诚。只是她平时不苟言笑,总是板着一张脸,面容冷峻,顾妍便极不喜欢她。
她的清澜院离正房并不远。
当年魂断之际,她没有进到地府,而是成了个孤魂野鬼四处飘荡。她看着魏都被逼死,顾ุ家被抄家,看着大夏毁在了夏侯毅手上,看着他自缢在景山上,看着纷乱的京都改头换面,只觉得心下大慰。
那飞溅的鲜血撒在太和殿前,染红了汉白玉石阶,蜿蜒而下。
容娘子不是侯府人,当然不明白老夫人的忌讳,只当她是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于是站起身请辞道:“几位小姐的绣品都看过了,我在顾家的教学也告一段落了,往后也想四处看看长些见识,几位小姐未来定然各有际遇,有缘再见罢……”
老夫人回过神来,站起身送容娘子出门。
前几日停了的雪又下了,而且越下越大,裹着寒风凛凛,拍在脸上,打进脖子里,冻得人瑟瑟发抖。
北地的雪,一下起来就没玩没了,地上全是白的,院子里还是光秃秃的一片,除了几座假山怪石,再无其他。
二十年前的宁寿堂,还是繁花似锦姹ำ紫嫣红的,一夕之间,花花草草尽数被她吩咐了拔去移走,慢慢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老夫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立在庑廊底下,小辈们哪里敢去屋里头?
贺氏方แ才丢了人,现下哪怕冻得哆嗦也没脸去劝,安氏就在旁说道:“母亲,外头风大,您身子不好,进去吧。”
老夫人点点头,长舒了口气,“嗯”了声,走进屋内,脚步有些虚晃,在安氏和嬷嬷搀扶下又坐回了上首那ว张太师椅。
那朵硕大的朱砂红霜菊还艳丽地平放在桌案上,鲜艳婀娜,妖娆多姿,像极了记忆里那个娇艳柔媚的女人。
顾老夫人一颗心都揪地紧紧的,绞绞地痛。
“媛姐儿回去闭门思过,老二媳妇你也回去,这几天不要过来请安了。”
冷静下来后,老夫人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刚刚的事也逐渐清晰起来。
想到容娘子说顾ุ媛找了人代绣,她那张老脸就觉得火辣辣地疼——亏她有一瞬还为这个ฐ孙女感到骄傲,原来全是放屁!
顾ุ媛哭丧了脸,细声道:“祖母……”
“滚!”
老夫人正在气头上,想着就是自己平日里的纵容,才酿成了今日的苦果,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顾媛一下子被唬住了,祖母什么时候跟她说过这种重话?她委屈地直想哭,跺了跺脚拔腿就往外跑。
贺氏也懵了,可自己理亏在先,再看老夫人这怒气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认栽地起身追上顾媛去,心想过几天再来娘这里讨个ฐ好。
然而想着想着,心里又记恨上了容娘子。若不是她,媛姐儿怎的会被骂?说一两句好话难不成还要她的命不成?
贺氏一肚子气地回了,安氏蹙着眉站在一边,抿着唇似是心情有些不好。
顾妍冷眼看着。
怎么可能ม会好呢?安氏打了的算盘落空了,老夫人没有上套,这一下子努力白费了,又怎么เ高兴得起来?
就看到安氏目光极为隐晦地睃向了她,顾妍却傻乎ๆ乎地回了一笑。安氏一愣,眉心皱得更紧ู,暗想莫非真是巧合?
“好了,都散了吧。”老夫人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
顾婼察觉了刚才的奇怪,有心想问问,可既ຂ然老夫人都开了口,她也不好继续待下去,随着众人一道离开。安氏想留下,却被老夫人摆摆手赶走了。
厅堂里空落下来,老夫人就拿起那块绣了朱砂红霜菊的帕子紧紧攥在手里,越攥越紧。
枯瘦的手上青筋爆起,像是下一刻就要将这块布撕碎扯烂似的。
常年伺候老夫人的一个老嬷嬷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劝道:“夫人,切莫伤了身子。”
紧握的拳头松了片刻,只一瞬又攒紧起来。
“伤身?心都死了,身伤又怕什么เ?”她冷冷地嗤笑,身子却是颓然下来,整个人看起来都苍老了好几岁。
过了这么多年了,原来什么都没忘。
她以为只要毁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禁止了侯府里种养菊花,就能够摆脱那些东西了?其实是没用的!一点用都没有!
老夫人摊开帕子,看着那上头绣着的两行字。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当年那个ฐ玉树临风芝兰玉树的男子,就是与那个贱人这般说的,一生一世,只倾心一人。
那她又算什么?
老夫人双手一用力,随着“嗤啦”一声,帕子被撕成两半,那朵艳菊就这般颓唐枯败在她的手里。
“查!给我查清楚是怎么เ一回事!”老夫人厉声狠狠说道。
府里头要算计什么她不管,不闹出大动静,她权当睁只眼闭只眼。哪家的后宅是清清楚楚干干净净的?
可要是有谁想着揭了她的伤疤,踩了她的脸面,借了她的手来行事,那就休怪她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