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外婆家的“四十八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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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哎,唉,你连我的声音也认不出了吗?”。

“呜,哎,唉,肚子饿哦,呜!”

我们的村子位于仙女山坐北向南的山脚下,仙女山左侧的山叫牛头马面山,右侧山叫六旺山。仙女山的对面是社ุ坛山,社坛山顾名思义แ是拜祭祖宗求福的地方แ,在社坛山的背后,有一座山叫笔架山,据说是文人写累็了放笔的地方。牛头马面山与仙女山之间有一条峡谷叫“北疆”,是在半山腰上才有一条类似“一线天”的峡缝通往后山,夏天时候,站在那个ฐ缝口,十分快意,因为那里特别高,好不容易爬上那个坡顶到เ达缝口,累็得气喘呼呼,浑身大汗淋漓,这时,风从那个ฐ缝口吹过来,舒服极了。这种感觉,我体会过。后山即仙女山的北面又是另一番๘风景,天然仙女山独特的地形和地名,使这里成了藏龙卧虎之地。

我的家乡๥仙女山就位于昆仑关附近的山脉,村里的老人都还记忆犹新า地说起当年昆仑关打仗的枪炮声和他们在那ว时候的心情——爱国的热情、为国捐躯的勇气。

小阿哥家比周围的楼房宽敞、豪华,我挤在人群中ณ走进这栋楼ä,打量着这和周围人家不同的客厅,它的神秘正一层层地削去。我看见了好多高档的红木家具。还有那ว些弯曲的拱门和有雕刻๑花鸟的隔断ษ,古色古香的,往里面走去,在楼ä梯过道的后面是一个天井,天井种有一盆大大的桂花树,一地的青砖泛着青光,天井后面还有楼房,也๣是古色古香的布局。小阿哥的爸爸是在广州某大学下放回来的教授,现在闲赋在家。人们根本就不管什么下放不下放,因为他有学问,人们就崇拜他,尊敬他。有很多人登门来求教,开始是家长带自己的小孩来求家教,后来登门的不仅仅是学生和家长了。过日子拿不准主意的、夫妻不和的,都上门来求教求指点。教授根据各人的情况,给予意见,这样慢慢地不可思议地出了一点什么名堂,渐渐地有人把他当作“神๰”,有打听前程的,家庭矛盾调解,还有求官、求财、甚至求子的,五花八门,什么เ样的事情都有,有的人等一两天才见着他。他家成了点子公司。平时登门求教的人络绎不绝。

小阿哥家往东一栋楼是一个ฐ派出所,我经常去那里串门,因为ฦ这里每天都有好戏上演:夫妻打架、抓着小偷、抓破坏分子、或者抓特务……每次看见警察押着五花大绑的坏人走进来派出所,我觉得很刺๐激。

老六从小顽皮,经常做一些冒险的事情。不仅骑牛,还骑猪,被摔下来好几次了,有一次骑牛被摔下来,刚好跌落在石头上,不知是不是伤到筋骨?但他还是不肯改悔,还是那么顽皮。

大家从屋子走出来,很自然地来到村中ณ的平时集合开会的叫“外坪”的地方,以队长为首,聚在一起议论起来。嗡嗡嗡的说话声夹着个别尖锐的叫喊声,大家猜测老六去哪里了,不一会,会游泳的小伙子一起下到鱼塘里,手拉手,进行地毯式搜索。逐张鱼๠塘搜索,逐步排除,我们村有9张鱼塘,他们一张一张地走下去搜索ิ。特别ี地留แ意了那些排水的口。一些平时和老六一起玩的孩子们,各自被自己的父亲气狠狠地逼问:“你今日和老六去哪呢?”、“你到เ底有没有看见老六?”、“老六在哪呢?”“聪那某?”聪是我们本地话,看见的意思。

天不知什么时候黑了,星光灿烂,微风习习๤,蟋蟀“吱!吱!吱!ำ……”有韵律地欢唱着,山上久不久有一只鸟受惊了鬼魅一般“呱!呱!呱……”怪叫着飞往另一个山头。有两只鸟在不同的山头一唱一和,这边的山上有一只鸟“咕咕咕”地唱,那ว边的山上有一只“嗯!ำ嗯!嗯!……”地对答。

我和二姐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但就算是怕,也要强忍着,不敢说怕,也๣不敢说累,只能乖乖地赶路。

我和我哥姐四人静幽幽地在夜路上走。村里没有同伴来,同龄的伙伴谁也不稀罕走那么远的路去看电影。

去到เ河田圩,才知道失望。原来电影已๐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看不了。电影场是在露天的,电影是由á一块白色布在空中挂着,用两个ฐ转动轮子的机器把图像投影上去,再用两个扩音器把声音播放出来,电影场里中ณ间坐凳子观看的人,是本镇的居民,他们在天还没有黑之ใ前就拿着自家的凳子来占位置了,四周站着的人,是附近村的人,像我们一样临ภ时走路来看,不方便带凳子。由于外村人来太多,站着的人太多,整个ฐ场地被围得水泄不通,我们太小,根本看不到เ,只能看大人的屁股。我哥哥把我放在肩膀上,问我看不看得到?我说看到了,看着看着,我突然说:“哥,我要去外婆家,有急事!”,我哥哥吓了一跳,说:“你千方百计地跟着来不是想看电影吗?”我说:“不看了,我们现在去外婆家吧,今晚外婆家有事。快去,不然就晚了。”我哥哥骂我是神经病,小小年纪口气那么เ大。他说他还想看电影,要去外婆家我自己去,我拗不过他,干脆装ณ作睡着了,让他背着我,二姐也看不到电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三哥也背着她叫苦连天,他哥俩终于决定不看了,也不回家,去外婆家借宿,外婆家就在河田镇的附近。

“笃!笃!笃!”“外婆,外婆!外婆!……”月夜下,两个ฐ小男孩每人背着一个小女孩,压低着声音把屋子里的外婆叫醒。

“呀!”木门在轻巧的响声中打开,外婆出来了,一看是外甥,赶紧ู把我们让进屋。

外婆家原来是宽大的庭院,现在已经被隔开,大部ຖ份被分给村里的贫农了,外婆家只住一小部ຖ分,外婆和几个舅舅分别住在庭院周边围墙旁้边低矮的杂物间里,并且厨房和睡房同在一间。外婆住在以前的柴房里,也是厨房和睡房连在一起,屋里空荡荡的,家徒四壁,前几次来看见精致的香炉、红木桌椅都不见了。

我外婆家被定为富农成份,被分家产,分田地又分房屋。我外公在解放前是校长,我有一个舅舅参加“”,听说当了大官,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警卫回来看过我外公外婆,后又随着国民党部ຖ队去台湾。因为这些事情,在这次斗争中,又遭到เ严重的镇压。前๩一段时间,我外公已经被抓起来,送到劳改农场了,听说已经病死在廖平劳改农场。我的三个舅舅在前๩几次的批斗ç中ณ,已๐经被村民乱棍敲死,因为他们是反革命,作为ฦ亲属不能表现出伤心,不能ม说,不能哭,不能ม通知亲戚,也不能摆灵堂,只能无视。外婆家全家几个舅妈和表哥表姐都要装作没事一样。我外婆脸上毫无຀表情,就只能夜深时候默默地祈祷ຕ。对于外婆家发生的事情,我家都不知道,外公的死和舅舅的死,我们家都还蒙在鼓里。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外婆不解地问我们。外婆是一个美貌的女人,她的身材保养得很好,她光洁的额๩头露出一副会思考的与众不同的气质,但此刻๑,她的眉头皱得更紧,脸上出现了不安。

“外婆,我们来河田圩看电å影,太晚了,妹妹又睡着了,回不了家,想来这里借一宿,明天再回家。”。我哥哥瓮声瓮气地回答。

“噢,你们来看电å影,你叔你婶知道吗?”

“知道,外婆,我来之ใ前已๐经跟我婶说过了。”

“噢!那ว就好”外婆嘘了一口气,又自言自语道“这个ฐ四妹,越来越大意了,孩子来看电å影看到半夜也不管。太不像话了。”四妹是我母亲的小名。

“那ว你们为什么เ背着妹妹来看呢?不知道把她们放在家里睡觉吗?”外婆又问。

“因为妹妹喜欢‘跟脚๐’,晚上我婶还做工ื,要剁猪菜、煮猪菜,她没有空带,所以我们来看电影也叫我们带着她们。”

“你们为什么那么喜欢看电å影呢?”

“因为电影好看,外婆!”一说到电影,我二哥满脸充满了兴奋,三哥也๣是。

她说:“教育妹妹,以后不要‘跟脚๐’。”外婆好像在担忧着什么,她心不在焉。

外婆刚ธ才也还没有睡,她在烧香、敲木鱼๠,祈求神的保佑。和我们说完话,她也不安排我们休息,也๣不管我们了,就继续去敲木鱼闭上眼睛念经。偶尔说一句我们听不懂的话“是祸躲不过!”。

刚ธ才来到村外就听到久不久爆发雷动的口号的声音。这么晚了,村里还在开会。

此刻,那ว边的口号声还在久经不息。

好像有一个声音对我说:“情况紧急,他一家的大限到เ了!快去见见面吧。”我便悄悄地出来,往灯火通明的地方走,我哥哥姐姐看见我走出来了,也๣跟着一起溜出去,往会场上跑去。

原来,这个会是专门批斗我大表哥的。我大表哥是学校的老师,大表哥被斗ç不仅仅因为ฦ他是老师、富农的子弟,听说抄家,发现了他家有《红楼ä梦》藏书!

此刻,大表哥低着头站在会场主席台上一侧,身边有两个人押着他。他的头发很乱,像被打过,样子很可怜。

这种会我在家也参加过,每当开会,最后的节目是斗ç争地主,就是把地主押上台,接受审问和拳打脚踢,每当遇到这个场面,我家人会把我的眼睛蒙起来,不给看,或者提前把我带回家。

“黄xx,你知罪吗?”会上的人,轮流上去质问他,看样子每个ฐ人都不知道说什么เ,只能反反复复地问这句话。

“我知罪,我知罪!我不该看大毒草《红楼梦》。”大表哥态度谦虚、和蔼,但他的友好态度更加触犯了人们的神经,激起人们更大的愤怒,落在他身上的拳脚更多。

有几个手上戴着红袖章,手里拿着铁铲和锄头的人走进会场,说已经挖好了,请示是不是现在过去?

一个ฐ很威แ严的声音说:“把他押过去!”,这时,呼声雷动,大家高呼着口号:“打倒反革命份子!”、“坚决镇压反革命份子!”

人们把大表哥推下台,押着他,往村子后面的“四十八丫”山坡走去。

“啊!啊!不能去呀,不能去呀!他没犯法!”在恢宏的口号声中ณ,有一个ฐ崩溃的声音很尖锐很刺๐耳。有一个ฐ妇人抱着孩子从会场冲出来。这有点像古代刑é场上大叫“刀下留人”突然冲出的救兵。可惜,她不是哪咤也不是张飞,她是我的大表嫂,她看见押着大表哥往公公死的方向走去,便抱着他们一岁大的孩子,义无反顾地“跟脚”而来。人们停下来,被惊呆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有的人冷冷地说:“你真够咕叽吗?”、“你们感情真的很咕叽啊?把她一起带上,成全她!!”、“让他们一家人咕叽”“咕叽”是我们的本地话,就是“哪啥”的意思。

大表哥一家人被押往后山去了,一路上不停地被踢被打,不久,听到从后山传来一阵更大的声音:“卜!卜!卜!”的敲打声和一阵阵惨叫声,瞬间,大表哥一家三口被乱棍敲死命赴黄泉,随即被掩埋在早已๐挖好的坑了。

过后,那条“四十八丫”的山坡,被人说不干净,不吉利ำ,“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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