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心想，叫俺在房门口呆着俺也不会呆，小颖回来了！
后来我家对门的刘姨说：“做饭做饭……还用看？先从窗户进来的呗，门口的变压器不是击着了么，没那台变压器雷还不会进屋呢，是它引的。变压器要在咱房后，雷就先从门进来了……”
我作儿子倒不全是怕揍屁股，主要是总作淘气的儿子我心里面不舒服。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是个淘气的儿子。
一开始我和生子互相当爸爸作儿子，小颖只作媳妇。要是小颖作女儿，我和生子就没媳妇了，我俩谁都不乐意。
上小学前我家住在一个四合院里。院门口有一个黑电å线杆，我一眼就能认出它来。那条街上的另外三个四合院，大门口也都有个黑电线杆。但与我家门口的不同。我家的那ว个黑电线杆上挂着个ฐ白牌子，上面写着六个红色的字——“接生员曹喜鳳”。我一开始认得的最难写又最不好懂的字就是这六个ฐ，前仨字好写不好懂，后仨字好懂——就是个ฐ人名嘛——但不好写。
我是第二年才知道那些“屁股“的说道的。
我搬直母亲身体，“妈！妈！妈……爸！你死了吗？妈死啦！死啦！！”我哭着边喊边使劲掐母亲仁中，我父亲慢慢挪到炕沿边站着。母亲手冰凉，不喘气……我嚎啕大哭，“爸……你咋还不找大夫……”我爸说，“得使劲……”我把全身力量用到เ大拇指上，狠命掐，母亲身体终于颤了几下，随着好长好长的一口吸气，然后就接上了她先前的“呜呜”声，开始拼命吸着她的回气儿……
有一天半夜，我父母正在那屋吵得欢，眼看母亲就要犯了病，我父亲还在一会说一句一会说一句，母亲终于“呜呜”的犯了病。我一把把书摔到เ地上，猛然喊道：“你们咋就不离婚！”
他那种想倾诉的心情无以复比，即便当时身边有个ji女，他也会用比央视《真情》还真的情向那ji女倾诉的。他会求那ji女先不要忙着做那事儿。他会求那ji女听他把话先说完。要是那ji女能听他把话先说完，他一定会向那ji女誓。他一定会告诉她，她就是他今生今世的真情挚爱，她就是他今生今世的知音知己้……
他游魂似的回到自己้房间，一头攮到เ床上，拽过被子蒙了头，完蛋货似的怎么也止不住那咆哮的泪水，身体仿佛就要被憋炸了，无以释放他无极的痛苦，仿佛只有手yin一回许能ม得到เ缓释……可是，这念头从他脑袋里刚ธ一闪过，他立即就在心里面吼道——
我知道，我父母的恩怨不仅这辈子不会终止，下辈子也不会终止的。即便他们哪天仙逝，他们也会在阴曹地府里继续恩怨下去。他们的恩怨这辈子还不能终结，“终结者”来了也无济于事。这不由得叫我总是想起小时候幼儿园墙壁上的一句话：“干革命就要豁出命来干，干革命不死没个ฐ完！”
我站了会儿，不知脑袋里想些什么เ，纸人似的坐到母亲床边。
我记事儿的时候母亲还好着呢。我上了小学，母亲就不好了，后来就更不好了，一犯病不是拿脑แ袋往墙上顶着，就是歇斯底里撕着扯着喊着叫着，再不就像这晚儿这样，在床上闭着眼睛张着嘴巴，头使劲儿地向后仰着，浑身由剧烈颤抖到微微抖颤，再由剧ຕ烈颤抖到เ微微抖颤，一次又一次地反复着“呜呜”的嘴里没了回气儿。
“你太不像话了？你还有理啦？”我岳父大声喊着。
“锋啊，你妈就这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管咋说也是你的不对，你当小的，就陪个不是吧，啊？你妈气得直往墙上撞头呐……”我岳父气颤颤地说。电å话里我岳母还在大骂，声嘶力竭，不时有撞墙的咚咚声。我在电å话里听着，应该不是撞头，像是脚后跟在往墙上跺。是头，根本经不起那ว样的撞击，否则ท定当脑浆迸裂。我母亲有一次犯病撞得头破血流，声音也不及我岳母的一半大。
我说：“事儿就是那么回事儿！整清楚就行了，干嘛纠着人家家里不放？就算整得他们离了婚，这事儿还能改变啊？”
“找人家里干啥呢？既ຂ然人家实话实说了，事儿就这么回事儿，再找人家里不过分么？”我说。
后来，许多人都毛骨悚然又幸灾乐祸ຖ地说，万幸啊，万幸！亏它魔爪般的手掌没冲俺班上……那手掌没冲谁的班上谁确够万幸，即使冲了俺班上俺班也是够万幸的——亏它举起的手掌不是“六指儿”，亏它还没举起另一只手掌……
吃过早餐我出了宾馆，拐个ฐ路口便到了政府广场。有的也叫它街心公园。其实广场公园都谈不上——方圆不足百米，树木只有四棵，若不是立在中央的那ว座雕像和雕像周围的一圈小草坪，看上去跟一中的操场没啥两样。
“大哥是干部吧？”
“大哥是……”
“还喝，再喝酒就没啦！就看出来啦！”我说，心里火急。
大钢举着瓶子看，又喝一小口，说：“往里倒点水，听着吗？！倒不点不点水，两瓶盖儿！你先把水倒瓶盖儿里，再倒瓶子里，两ä瓶盖儿，听着吗？！”
我点点头。回家只倒里满满一瓶盖儿的水。
我妈领ๆ我到大钢๐家。我袖头子上有一大条血迹，半干半湿的。
“大妹子啊，这畜ไ牲真是不对呀，我叫他给小锋苹果，这咋整得啊……”大钢他妈说着，看我嘴唇肿了，叫我张开嘴，又看看我嘴里，然后拃凳子把吊在棚顶的一个ฐ小筐儿够了下来。里面有两个ฐ大苹果！
“拿着，啊？都拿着。”大钢妈往我兜里塞，兜太小，塞不进去。
我妈说：“打几下就打几下，都是孩子，可也不能这么เ打啊！出这么多血，嘴都破了，他那ว么大了，小锋哪扛得了他打啊……”
大钢妈翻翻兜里，找出一毛几分钱，捻在手里看看，又揣回兜里，说“大钢也不知哪去了，要在家你看我咋收拾他！大妹子，这两个ฐ……你就拿着吧。”她往我妈手里塞苹果。
我妈领我出了屋，大钢妈硬叫我拿着两个苹果，跟我妈撕扯。
“拿一个吧。”我妈说。
回到家里，我妈把那ว个苹果洗了又洗，用菜刀把一个破了口的地方แ剜去，切下破口的那一半儿给我，把另一半儿放到碗架柜里。我知道，那破口的地方是大钢๐妈跟我妈撕扯时抠破的。我再没看见过比大钢他妈更长，更尖，更弯勾，更埋汰的指甲盖儿了。
我把苹果籽儿偷偷揣进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