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列主义研究小组是张闻组建的。”
马碎牛只是不屑地瞅了一眼就不再理会了，他甚至对文章中辱及先人的漫骂也无动于衷。到是赵俊良说了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形势更加紧迫了。看来张闻想当领头羊。”
水平并没有正面回答谢凯的话，她只是呆呆望着游行队伍，皱着眉头不无忧虑地说：“太胆大了---ๅ---太可怕了-ๅ----ๅ-丝毫也不考虑后果------ๅ”谢凯听的云里雾里的始终也没明白。
“十八勇士”积极配合，他们义愤填膺地贴出带有明显暗示ิ情绪的分析文章，怒斥纵火者的卑鄙无耻；他们还在马碎牛亲自带领下在学校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声讨卑鄙纵火行为的示ิ威游行。
王敛翼做梦都没想到刚进门就挨了个下马威！他很气恼，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被人轻视的滋味了，更不要说被人贬损。但他必须装出一副很有肚量的样子。他微微一笑，用手示ิ意吴顺不要说话。他向门里跨了半步，微笑中不失威严地问道：“这地方我不能来吗？告诉你们，只要是六中ณ的地方，我们‘反到เ底’就能ม去！只要我们的战友需要我，我就能来。你认为你能挡得住我吗？”
吴顺说：“王司令是我们‘立新’请来的贵客，我们已๐经加入‘反到底’了。”说到加入“反到底”时，他有些得意。
毛始波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你能理解就好。”
毛始波嘴动了几下，忍不住还是说了：“有几个ฐ人要加入‘反到底’——主要是看中张闻的理论学识。还有几个ฐ要加入‘红旗’。”
马碎牛却瞪起了眼，大声说：“错了就是错了，我也不是个ฐ不敢认错的人。只不过我从来就没错过！——哦，就错了一回，不该在班上说你家的事。”
马碎牛看了贾佳佳一眼就叹了一口气，无比诚恳地说：“三姐，我来给你赔不是来了。碎牛说话随便、做事莽撞，你不要见怪。”说完了这几句在路上反复演练过的台词后，马碎牛就不知道下来该说啥了。给人赔不是的词儿，他的字典里就没有。他挨个看了看永红的人，最后就盯着贾佳佳呆坐着。周围的人更是奇怪，没有人知道马碎牛甘愿向女生低头的原因，狐疑中猜测便暗流涌ไ动。多数人认为，心高气傲的马碎牛能ม给贾佳佳赔不是，那一定是犯下了“滔天大罪”。“立新”和“东风”就有人挤眉弄眼、假意咳嗽，“十八勇士”的人个个忐忑不安。
这是一堵连接前后两ä个教室西山墙的青砖墙。中ณ间有一个月洞门方便进出，青砖墙和两侧的山墙连在一起，就构成了六中最大的一面宣传墙。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原先墙上的那些黑板报、表扬信、通知等一类的官文统统失踪了。代之ใ而起的是红卫兵严正的宣言和愤怒的声讨。各色纸张都粘的有一寸多厚。此刻宣传墙下已๐站了不少人。正在嘻嘻哈哈地观赏某派公然叛变却胆小怕事的人连夜贴出的“反戈一击”的声明。声明上早已被铁杆分子大大地写上了“开除”两个字。赵俊良找到一处最显眼的位置，对随来的四个ฐ人说：“就是这儿。”身后的一个同学就把扛在肩上的长凳子顺墙摆放好，另一个同学拿出一个板刷，沾上糨糊后看也不看、想也不想就在别人刚贴的大字报上糊出了一个ฐ一米多高、四米多长的矩形方框，并且还用糨糊在方框内打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叉。糊完糨糊后，他退了下来。然后再上来两个人，站在长凳上，一人捏着一张大红纸，由北向南一路贴了上去。马碎牛顾盼自傲地看着他们动手。这几张纸上是成立十八勇士红卫兵的宣言，却并没有把刷糨糊的地方全部占满。这时就见先前摆放长凳的同学拿出一张黄纸贴在了宣言旁้——刚好把涂满糨糊的地方แ全部占严。这一切像预演过的一样自然有序。马碎牛就有点小佩服。再看那ว黄纸上写的内容却原来是一个欢迎其他班级、年级，有志于真正造反的同学参加‘十八勇士红卫兵’组织的通告。
柳净瓶低下头对赵俊良耳语着，赵俊良连连点头。马碎牛后边还说了些什么，他并没有留意，只是想着下一步的工ื作咋样开展。好不容易等到马碎牛讲演结束，赵俊良说：“马司令的演讲浅显易懂ฦ、感人肺腑。咱们都是农村娃，没必要说一大堆漂亮话——又不是读报纸。总之，跟着马司令造反、按的教导办，就一定能ม成功。”
赵俊良看着马碎牛和柳净瓶，自信地说：“学校里的这个局面就像战国时代一样混乱无序，这正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混沌阶段，也是霸主崛起的大好时机。如果要想把事做好、做大，就不能像他们那样。咱要打破班级界限，要吸纳一批有理想、有抱负的同学成立一个真正的革命造反组织，而这些人员就是我们将来发展壮大的中坚力量。班上剩下的同学不多了，但就是这剩下的八个人却是真正想干一番事业的战友。他们没有轻率地去参加哪一派组织，那是因为他们对我们三人寄予希望，我们不能辜负他们。另外，咱们班其他几派也有人想和我们联手，所以，我估计当咱们成立造反组织时大约会有十五、六个人。加上明明和怀庆，差不多有十七、八个人。就这样，在班上仍然是少数。这不行，一定要在班上打开局面。不能在学校里落下笑柄，让人说连班上大多数的人都不拥护，还想成为学校的大派？所以，要争取本班更多的人参加咱的组织才是唯一出路；我看毛始波的‘反修’就可以争取——你俩觉得咋样？”
马碎牛跃跃欲试，急不可耐。他看到赵俊良始终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奇怪他咋那么沉的住气？但他还是信任赵俊良，他知道，赵俊良不表态，一定有一个很好的理由á。但半天过去了，也不见赵俊良说一句话。马碎牛实在熬不住了，爬到赵俊良的耳边叫嚷，说他快急死了：“把你那金口也张一下，行不？”赵俊良说他：“刚ธ进校门的时候，你不是说红卫兵都是一色的无头苍蝇、一色的乌合之众么เ？急啥呢。”马碎牛嘿嘿。
两ä次受挫后，马碎牛便不敢说话，瞪着眼直看赵俊良。
怀庆说：“你好办。你把全校的瘸子，独眼、背锅、豁子都集中ณ起来——再加上你，成立个‘天残地缺造反队’，你就可以当司令了。”
马碎牛说：“有我在你还怕找不见他们？怀庆肯定在家看地图呢！七大洲、八大洋地，他记的清清楚楚，哪个ฐ国家的首都叫个啥，他也说的明明白白。他一心想走遍中国、走遍世界。只是穷的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像‘为学’里写的那ว个一心要去南海逛荡的四川ษ贫僧。只要有时间，他都要拿出他那两本地图册看来看去。我就不明白那ว地图有啥看的？你想逛，逛去吗；谁又没挡你。四川的贫僧要着饭都把南海逛了，你可以仿效麽，难道还想‘买舟而下’？——秃子这会儿正在训练黄鼠。他兄弟昨天灌了个黄鼠，漂亮的很，秃子见了就想抢。他兄弟不给，弟兄俩差点打起来。后来秃子就谎称替他兄弟训练黄鼠，说训练好了以后就还给他，他兄弟这才同意把黄鼠交给他。秃子就这样把黄鼠骗到了手，你想想，没有三天，他能还给他兄弟？这三天时间里，除过睡觉，黄鼠不会离他的手。至于明明，不用问，肯定在家纺线呢。”
赵俊良正在看寄给他的那张“告全体同学书”。不同的是这张纸的颜色是紫色的，上面还清晰展示着当初混杂在纸浆中的草棍儿跌落后在纸面上形成的破洞。马碎牛一到，两人都激动的不得了，当下说好明天一早去学校报到。马碎牛说：“终于把机会等来了！这次，咱要在学校大闹一场！我现在就去见怀庆他们，这会儿他们肯定也收到เ了通知。明天咱一块走。”
当梁一划第一次说发生在马跑泉村的事件是反革命事件时，马碎牛就瞪圆了眼睛。他身上那些青紫之处仍在疼痛。他愤怒极了！他是亲身参与者，红卫兵进门就把吴道长绑了，直到打死了长生后吴道长才得以脱困。“咋能把红卫兵打死人的责任推到吴道长头上？”他不服气。及到เ看见吴道长被带走、红卫兵也撤了个干干净净，这才回过神来。不能再让梁一划把全村的人当瓜子了，他身子一动就往前挤。赵俊良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拽他。说：“冷静！不要冲动！”马碎牛不满地回头看着他，说：“放手！”那神情是那样的决绝，仿佛如果赵俊良要不放手的话，他一定会和他拼命似的。
这一切发生的是那样突然，人们只来得及用眼观看，大脑的反应丝毫也跟不上事态的发展。吉普车已经开的看不见了，会场里依然十分安静；只有它扬起的尘土仍迷惑着人们的思路。
死人的事谁都怕。
钢๐筋全部ຖ丢在了地上，跳下神坛的红卫兵和站在地上的红卫兵夺门而逃。一个ฐ年岁较小的女生在长生喷出第一口鲜血时腿一软坐在了地下。当长生滚木擂石般跌落在她身旁、狰狞的面目对着她看时，她吓的尖叫两声后就歇斯底里大发作。同来的红卫兵只顾夺门而去，没有人关心她，她的嚎叫让人心惊肉跳。
马碎牛忙问：“是啥东西？”
马碎牛嘿嘿一笑，知道瞒他不过，就充了光棍，说：“我就没发烧。叫魂也是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故事并没有结束。
是妈妈为他做的尸检。
小道童长生正在扫院子。这孩子十六七岁了，平时腼腆少言，见人一笑，打过招呼后再无下文。但村里人几乎都能在早ຉ饭前和就寝后听到他大声读书，多半都是汤头歌一类。这孩子还特别勤快，把个药王洞里里外外打扫的十分干净。村子里那ว些中老年妇女见他乖๔巧，格外疼爱他。
吴道长看完了牌子上的内容，调侃了一句：“无神论者也设灵位？”叹了一口气，说：“这也是个好人，有资格住到这儿。”叫过长生，俩人合力把木牌抬进了供奉着张仲景塑像的窑洞，画面朝外，沿墙一靠。
“反了？真的反了？”马碎牛只觉得心头突突撞动。
麦收只用了一周，碾场已经三天了。五虎上将齐聚赵俊良家，马碎牛问道：“广播上又有啥新情况？”赵俊良忧心忡忡地说：“天下真的要大乱ກ了。批判‘海瑞罢官’只是个引子，甚至发动群众造反也只是个ฐ手段，真正的目标是夺权。现在北京闹的很凶，以前大专院校的学生秘密成立的红卫兵组织现在已经公开化了，而且仿效者甚众。他们把学校的党委书记、校长都打倒了，戴高帽子游街，像以前对待土豪劣绅。耐人寻味的是他们撵走工作组的动机。你猜为啥？——”赵俊良惊惧地看着马碎牛，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是因为工ื作组坚持按党中央制定的八条意见来指导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秃子扒着门框胆怯地说：“我昨晚上见他了。他手烂了，指头肿的像红萝卜。我问他去哪儿，他面红耳赤像喝醉了，说话胡打乌拉，就这样一路摇摇晃晃去了教室。”
马碎牛说：“就没人留แ意他。”
马碎牛反问她说：“你们下一步是咋样安排的？”
马碎牛觉得赵俊良在外人面前坠了本班的威风，不满地说：“不至于吧？才打一仗你就怯了？真成了别ี人说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赵俊良背上书包，冷笑一声说：“碎牛，不要骂了。这些人听不懂人话。还是撩乱ກ着到市教育局反映六中混乱的情况吧！我就不相信正组长也是个ฐ糊涂虫！”
以前宣布过的五个黑五类子女已经陆陆续续站起来了。
“方副组长说，他上次来学校的时候就发现你很勇敢；是一个爱憎分明、敢于向任何不良倾向作斗争的好学生。另外，你交上去的批判ศ稿，方副组长也很欣赏，说是短小精悍，像匕首、像投枪。他还很欣赏你花光了自己的钱去买稿纸那件事。至于你打了庞牛犊，他觉得你是一时糊涂不算大事；恰恰证明你爱憎分明。他还说‘要允许红五类同学犯错误吗。’他相信你能当好这个班长；也相信你能带领六七级甲班搞好对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批判ศ——这都是他的原话——要叫我说，你还是当上的好。”蒋老师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蒋老师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那ว只脚，转过身来看着马碎牛，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说：“我拿不走。你的班长头衔是工作组方副组长亲自委任的。”
赵俊良说：“亏你还是农村长大的！见过放羊没？他们站在后边，比坐着上课的人数量少，又高了半截子；你也开动你那生锈的脑筋想想：谁是牧羊人？谁又是那一群羊？你这种追随方副组长的蠢办法不是把红五类的同学放到เ黑五类的羊鞭底下了麽？我们处在他们五个人的包围圈里，这到底是谁监督谁呢？”说到最后，赵俊良还故做恍然大悟地问：“你是想保护黑五类还是想害红五类？”
赵俊良反问他：“你说应该咋办？”
张闻并不叫阵。“石松，你下去吧。”石松胆怯地看着台下，不敢挪动。张闻坚持说：“你下去。如果有人不同意，来找我。”石松看到เ孙亭山和庞牛犊一付无所谓的样子，这才敢迈步。张闻对着王串串惋惜地说：“其实你没有必要割破手指。只要明白事理，谁也不会相信你是阶级敌人。”张闻一句打动人心的话刚出口，王串串就哇地一声放声大哭。手中血书飘落在地，他跌跌撞撞、擦着眼泪下去了。张闻悲天悯人地看着他，直到เ他走进人群后这才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
秃子如梦方醒，大喊大叫：“六七十，时间到เ，郑浩然一败涂地、再败成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