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虽是至交好友,但江蓠身为下属,这话显然欠妥,李玄矶听着心里虽不受用,面上却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语声淡如止水:“当舍则ท舍……”
李玄矶将那酒壶放好,看着江蓠微笑:“这可是你最珍爱的宝贝,千万小心着点儿,可不能砸坏了。”
李玄矶拉着她坐下来,道:“师父已将手头上的事情交给你童师叔和悲云在做,等风头过去,我便找个ฐ机会将这城主之位传下去,没了城主ว身份的羁绊,事情便要好办的多……”
李玄矶面上微有释然之色,道:“你放心……师父既答应了你,就绝不会食言,如今你先安心在这里休养……等师父安排好城里的事情,便接你出去。”
“难得你有这番孝心,你师父总算没白教你……”江蓠面上稍露笑容,却转瞬即逝,“话说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江蓠自顾自又道:“没有你在他身边绊手绊脚,他好歹还应付得过去……”
李玄矶眼盯着他,一霎那间脸上再无笑意,冷冷道:“支他们走,无非是要给裴副城主ว留点颜面。”
眼望霍、尚、阙三人出了廊道,到了那亭子里,李玄矶这才转目看向裴玄义,面上虽带着笑,眼中却隐现犀利的锋芒,道:“大师兄还有什么เ话说?不妨说的明白一些。”
尚悲云闻见菜香,一骨碌爬起身来,走到桌前坐下吃饭。
尚悲云抬手捏捏她秀巧的鼻尖,道:“这就嫌我臭了?”
密室之中幽暗无光,那ว人晃亮火折,洛小丁方看清屋内情形,桌椅几凳床榻一应俱全,布置典雅,倒像是女子的闺房。只大略瞄了一眼,便听喀喀声作响,转头看时,却见那人在后壁上又打开一道暗门,她微微纳罕,见那人招手,当下不动声色随他走入,这次却是一条黑黢黢的秘道。
等下了山,那人竟不带她回取松院,七转八绕专拣僻静巷๕道行走,不多时便将她带至了一所宅院的后门上,洛小丁大致看了下方位,心里约略有数,知这里是被师祖封了多年的“蕊香阁”,想起关于这处居所的种种传言,不由得畏惧起来,脑中ณ只是胡思乱想,见那人进去,只好也跟着走入,一路曲曲折折,穿过几个ฐ门洞,方才到达目的地,却是一座两进两出的小院,再往内是一排厢房。
洛小丁定了定神,这才迈步走过去,问道:“王爷怎么来了?”
洛小丁一惊,转头一看,只见风竹冷正坐于石桌边望着她笑,斜阳掠过他脸上,越显得轮廓分明,浓眉俊目,倜傥无比。洛小丁心头跳了两ä下,好在是他,若换了什么เ心存不轨之人,只怕趁她不备,出手将她推下山崖也说不好,她竟变得如此迟钝,连有人来都不知道。
李玄矶道:“罢了罢了,你们既不放心,便早些叫人送饭上去,看看她可活过来不曾?若还躺着起不来,再来报我不迟!”
李玄矶神色微黯,略๓有不悦之色,打断他道:“我早说过,除上山送食水之ใ人,其余任何人没我的话一律不准上去,老秦,你服侍我多年,不会连这样的话都领会不了?”
一会儿功夫,李玄矶已将药配好,拿油纸包了往外走,走到门口见霍夫人进来,更向她讨要了红糖,而后告辞出门。
霍不修笑道:“城主要什么药,只管自己้去拿。”
秦管家稍一犹豫,还是将她带进内院,左转右转到เ了李玄矶的院中,到เ了厢房门口,他先进去通传,让霍元宵在门外稍等,霍元宵等了片刻๑,秦管家这才出来招呼她进去。
尚悲云别ี过脸不看她,眼珠子直瞪着前面,一字字道:“我等师父话!”
柳动没想到城主竟然点名问他,不禁一怔,略๓想了一想,答得滴水不漏:“属下主管杜衡程事,于礼ึ法刑规一窍不通,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此事……还请城主勿怪。”
裴玄义正坐在一边低头拿小锉子慢慢地修指甲,听闻李玄矶问话,不慌不忙抬起头道:“岳主事的话很有道理,洛小丁虽然有功,却是逾矩行事,有违祖训城规,试问一个ฐ人若连规矩礼法都忘了,便是功劳再大又有何用?若贸然行赏,岂不是让大家都不必守规矩,人人都这样……还要那城规做什么เ?”
“白叔叔不必自责……当年那样的景况,您也是没有办法……”江秋白转过头去,淡淡道,“我方才躺在这冰河上,觉得很冷……父亲在这河底睡了十六年,也不知会冷成什么样子?”
江秋白恨声道:“那禽兽信不信又如何?看他替别人养儿子,我再高兴不过……若不是母亲临终时有遗命,这洛小丁就算死在谷落虹手里,同我又有什么เ关系?”
洛小丁“哦”了一声,像是仍没醒过神来,又了一阵呆,听见外面梆声,知道是二更天,这下再也坐不住,起身下炕拿靴子过来穿。
洛小丁又问:“我睡多久了?”
尚悲云一惊,自知说漏了嘴,忙道:“没……没什么……”他深怪自己鲁莽,再不敢说错一个字,只好又把话题拉回到เ先前所说的事情上,“只是眼下,却到哪里去弄鄱阳王的笔墨?这样的东西寻常之ใ人只怕也拿不到……此时派人过去,两三个月的时间又哪里够?前去捉拿工匠头目的人至今未归……如此拖下去,也不知拖到什么เ时候?”他越说越是沮丧,仰天一叹,往后面椅背上一靠,再不出声。
“小丁——既是机会,为什么要错过?你难道要一辈子这么下去?你不知道……外面……外面……”尚悲云连说两ä个“外面”,便再也说不下去,眼望洛小丁,脸上忽红忽白,竟颇有尴尬之色。
“嗯——”李玄矶闷声回应,她的手一下下拍击在他背上,轻柔而缓慢,他微微叹气,只觉数月来积聚在胸中ณ的郁郁之气,竟随之一点点化开,心绪渐渐好转,却只是不肯说话,只怕一出声,便会吓跑了她,再也无法拥有这难得的安谧。
随后洛小丁又倒了一杯茶放于他面前,李玄矶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放下书端茶过来慢慢啜饮,眼角余光落在洛小丁脸上,她在他面前,素า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低眉顺目,柔顺恭谦的一副模样,看不出喜怒哀乐,然而唇角紧ู抿,多少还是透着些局促不安。
尚悲云还有一丝犹豫,道:“我知你素日对字画颇็有研究,故而想到了你,只是鄱阳王的笔迹你也不曾见过……如何又辨认得出?”
尚悲云“嗯”了一声,道:“关系重大,我不得不谨慎为之……肖常平再是糊涂,也不至于留着这些要命的东西……内鬼只怕另有其人……”
“一点分明值万金,光华只怕冷风侵。东君若肯频挑剔,敢向尊前不尽心。”李玄矶走到一盏花灯前,伸手翻看谜条,而后侧笑睨洛小丁,“打一物……猜出没有?”
他回头看她,语声忽然间格外温柔:“过来猜灯谜……”
洛小丁的心跳一霎那间加快,怎么可以?他是师父……不不,是她看错了,她一定是看错了,自己真是胡思乱ກ想了。她越想越觉羞惭,只觉得脸上烫得厉害,慌忙别ี转脸去,只稍稍一动,便被李玄矶止住:“别动!”
洛小丁不敢应声,只觉师父离自己越来越近,鼻息暖暖扑在她脸上,她忍不住往后便是一缩,缩了一下又觉不妥,微偏过脸看了师父一眼。
阙金寒拱手应道:“弟子遵命。”李玄矶满意点头,见洛小丁在后面垂而立,神情间略๓有寂寥之色,便又补了一句,“你也一样……”
尚悲云肃容道:“悲云明白!”
等转过月洞门,洛小丁便一把将他拉住,道:“大师兄,我有事情求你……”一边说一边将他拉到旁边假山池子后面。虽是不想麻烦他,但这时看来,找尚悲云却是最便给的法子,她也实在不想为了一个ฐ荷包跑去见薛稚燕一面,若是再见,可就更纠缠不清了。
尚悲云跟霍元宵见她过来,都招呼她道:“小丁,快过来一起玩。”洛小丁只好过去,心不在焉地跟两ä人说些笑话。
“我只是猜测而已……是与不是,只有再看那ว边的消息……”
江蓠ถ笑道:“这些王室显贵家中总难免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好在这事情着落在白弘景身上,只要把这人身上的谜团解开,这些事情便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