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笑道:“三公子睡得太久,是歇歇再吃饭,还是再过一阵吃?”
这些日子院子里一直烧着地热,房中便没有架火盆,鹧鸪一吐舌头,道:“我把这事给忘了。”
其余人都是极机灵的,见他忽然闭嘴,马上觉出不对,顺着他的眼光一看,也都瞧见了洛小丁,当下院子里再无人声。
另外一人接口道:“这时候小寒山还有人哪?那可不是要冻死了……”
洛小丁由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原来她并非凤娘亲生,难怪她对自己如此苛刻?想通之后,也就不太怨恨,毕竟是他们给了她一条生路,凤娘对她再不好,当初肯分她一口奶吃,对她已算是天大的恩惠。
洛初ม一跟她说:“你娘如今待你这样,也是为了你好,女孩儿家若不能ม干些,日后嫁了人会给人笑话。”她也就信。
这一屋子都是男人,只霍元宵一个女子,李玄矶这话明里是客气,实则是赶她走,尚悲云最清楚师父心意,忙拿胳膊肘拐了拐她,霍元宵会过意来,连忙应道:“是,师叔,我这就去……”说着话已走了出去。
霍元宵笑道:“回城主师叔的话,我爹好得很呢!”她自小便叫李玄矶城主师叔,别人听得惯了,也不觉奇怪。
洛小丁一惊,不动声色问道:“你在看什么?”她心里着实害怕,莫非凌白也看了出来,若真如此,凌白岂非江蓠口中ณ的第四个ฐ人?依着江蓠的性子,杀个ฐ义子又算什么?
半个时辰后,凌白又拿来一颗药丸和一碗汤药给她服用,洛小丁苦笑:“不是死不了么เ?还吃这些做什么?”话虽如此说,却已接了药丸一口吞下,而后咬着牙将那碗汤药一气喝光。
李玄矶二话不说,抬手至洛小丁胸前,将三穴封住,问道:“还要怎样?”
李玄矶面凝冷霜,眼中似要冒出火来:“曲沉丝打中了他的左臂,为ฦ防毒性蔓延,我封了他这条手臂的血脉。”
左金鹏道:“那个老翁虽满脸都是胡须,但是眉眼清俊,脸皮儿白的像嫩豆腐,竟连一丝皱纹也没……难道,难道那是……”
左金鹏没有作声,屋子里静默一片,过了片刻,忽听“啪”地一声脆响,好像有人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巴๒掌,左金鹏“呀”地一声道:“不对……不对!”
他们如今是在一辆宽敞的马车里,内里的布置很熟ງ悉,是师父出门常坐的那辆,李玄矶坐在旁边,专心致志看他手里的书。
洛小丁闻听此话,方才开解了些,想了一想,摇头道:“没有……弟子从未与千尺门的人打过交道。”
“城主ว来的急,余舵主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让人将不染阁那边的厢房收拾出来,又匆匆置办了酒席,三公子以为如何?”两人并肩而行,老肖趁这工夫便将事情大体说了一遍。
老肖道:“二公子也来了!”
江秋白迟疑了一下,道:“秋白师从千尺门,此次家师因事不能来给裴副城主贺喜,故而才命我替他前来。”
洛小丁愣了愣,面色渐渐变冷,道:“原来是千尺门的高徒,听说贵派的曲沉丝极是厉害,不知江兄可有带在身上?”话语中已有掩饰不住的讥讽之意。她之ใ前为ฦ曲沉丝暗算,几乎丧命,心头犹有余悸。这江秋白竟是千尺门的弟子,着实令她败兴,难得她还与此人说了这许多话,这时回想,虽知暗算一事也许与此人无关,却还是由不住心生厌恶,几乎想拔脚便走。
江秋白似乎ๆ并未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一本正经地道:“曲沉丝乃本门禁物,除门主同几位师伯师叔,其他人并没有机会看到,更不用说带在身上,恐怕要让三公子失望了。”
因他是客人,洛小丁也不好撂下脸面太过给他难堪,只似是而非的应了两句,然而语气冷漠,明显已无方才那般和气,江秋白见她如此,再不好答话,渐渐便冷了场。
洛小丁耐着性子又坐了一阵,终于找了个借口离了席桌,她在院中站了一阵,越觉得无趣,见四下里无人留แ意,索性便溜出了裴玄义的宅门。
外面天已黑了大半,她慢悠悠逛回去,到เ逐云阁门口时,那里的宴席还没有散,她在门口暗影里站着,听到里面欢声笑语一片,不觉也跟着微笑,大师兄今日一定很欢喜,他与元宵姐姐情投意合,如今总算得偿心愿做了夫妻,郎有情妾有意,过上一年半载,再添个ฐ胖小子,这一生可有多快活。
她且想且笑,折身继续往取松院走,等到门口时却再也笑不出了,这世上之事大抵如此,有欢喜者,亦有悲伤者,只不知,是谁在欢喜谁在悲?
取松院静悄悄一片,只有十来个ฐ守卫还在坚守职责,其余人等有一些大约是跑去看热闹了,另外一些也许早早睡了,连鹧鸪都不在。洛小丁觉得口干,要倒茶来喝,壶里的茶却早已冷透,她只好到เ后厨去寻热茶,厨房中也没有人,隔壁院子的小屋里传来丫ฑ环婆子低低的鼾声,她不好叫醒她们,只好点了蜡烛,自己在厨房里倒了茶水喝了,要待走时,却见柜上放着一壶酒。她瞧了一眼,忍不住伸手拎下来,一直拎到自己房里去了。
窗外无月,只有繁星点点,洛小丁开了后窗遥望夜空,只觉那天一层层黑下去,黑到没有尽头。她抚弄着手里的酒壶,无声低叹:“什么เ时候连天都这般黑了?”一边叹一边竟扬起酒壶来,咕咚便灌下一口酒去,酒入喉中,一股辣意从舌根处直窜上来,肚子里竟像有火烧起来,她猛地捂住嘴,一时间惊诧莫名,简直不敢相信这口酒是她自觉自愿喝下去的。
她被自己吓了一跳,呆呆地望着酒壶转不过神来,忽听墙头上有人道:“既不会喝酒,便不要喝……何苦要折磨自己?”
这却是风竹冷的声音,洛小丁吃了一惊,借着烛光往外一看,只见对面墙头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来,那ว人横躺于墙上,黑乎乎ๆ看不清形容,只看见一双极亮的眼眸在暗夜里熠熠ຈ生辉。
洛小丁定了定神,笑道:“王爷不在我大师伯那里吃酒,如何倒学人家爬墙做起飞贼来?”
风竹冷噗地一笑:“做贼有什么不好?我倒是真想做一回贼。”
洛小丁闻言不语,只望着黑暗处笑。
风竹冷自顾ุ自说下去:“你猜,我最想做什么เ贼?”
洛小丁摇头:“王爷的心思,岂是我这等泛泛之辈猜得出来的?”
风竹冷叹了一声,似乎对她的回答颇为不满,继而便笑出了声:“我若做贼,必要做个偷心贼。”
洛小丁眉尖微蹙:“王爷府上美女如云,要心还不容易?只要王爷一句话,哪个不将真心奉上,竟还用偷?”
风竹冷哈哈笑道:“常言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你那是得陇望蜀,若叫你偷着了,便又觉得无趣,只怕随手便扔了。”
“说得也是。”风竹冷也觉有道理,随后又摇摇头,语声中颇็有懊恼之意,“又不是……我原本想说的是,愿得一心人,白不相离,怎么你一打岔,我便胡说八道起来?”
洛小丁噗嗤一笑,自觉如此说话大不方แ便,便往后面退了一步,将窗口让了出来,道:“墙头上不冷么?王爷请进来坐,也不怕让人担上大不敬的罪名?”
风竹冷从墙头上一跃而下,穿窗入内,也不客气,自个动手拽过一把软椅坐下,感觉到扑面暖意,不禁点头:“嗯,墙头上风大,果然不及三公子房里暖和。”
洛小丁倒了杯酒递给他:“屋里茶都冷了,你若不嫌弃,便喝口酒暖暖身子。”
风竹冷接过酒抿了一口,望着她若有所思:“都说酒能1uanx,这话一点也不假,看看,你才喝一口酒,胆子立刻变大了许多……往日你哪里能跟我说这些话呢?”
洛小丁被他说得一怔,她脑แ中微有些晕,一时竟想不起自己说了些什么话,只得转移话题:“王爷府里不忙?居然有空赶过来吃我大师伯的喜酒……”
“这不是为了来看你么?听说你受了伤,我心里放不下,只找不到机会来,方แ巧裴副城主送来请柬,这就名正言顺来了……”
洛小丁连忙打断ษ道:“王爷说笑了,分明是大师伯面子大,才请动了你这尊大神,怎把话扯到เ我的身上?”
风竹冷摸着下巴,仿佛百思不得其解:“其实我很奇怪,我与裴副城主并无多少来往,也不知他为什么请我?”
洛小丁笑道:“王爷这是明知故问。”
风竹冷懒洋洋靠住软椅:“你大师伯其实请错了人,他该请云阳王,鄱阳王这些人才对……我虽顶着王爷的头衔,却一无兵权,二无财力,三无朋党……你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