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决侧过头看了看秦须,肩膀歪了歪,还是没有说话。
尉迟决面无表情,长指绕杯,身子动也不动,一双黑眸只盯着面前的那碟菜。
秦须ี微微一笑,道:“安姑娘是不是怕我付不花茶?”
秦须ี站定了,一张脸在清澈的月光下更显俊逸。他看着安可洛,慢慢开口道:“叫我子迟。”
她心里偷偷地笑,知道宅子里近几日住了贵人进来,向来厌恶热闹的她只好拿装病做借口,以求回避,自己安安静静地寻地方去读她喜爱的书卷。
那一年那一日,在两浙路节度使杭州的大宅,她在花园中的倚峰屏下读书,懒懒的阳光洒了她一身,诺大的花园里没有旁人来扰,只有午后的蝉鸣与她作伴。她自得清净,掏出随身带的小绣囊,里面是满满一袋的白芝麻糖。
卫淇不答,看着安可洛,反问道:“关于此人,安姑娘还记得多少?能给我详细讲一讲么?”
卫淇点了点头,道:“亏安姑娘还能记得,这都是五六年前的事儿了。“
尉迟决说完望着安可洛,却不知他这最后一句让安可洛想起了自己身世。
想至此,安可洛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只是竟没人注意廖将军的幼子后来如何了。”
有一次出门,她看见路边老大爷在卖糖葫芦,一颗颗糖葫芦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着五彩缤纷的光芒。她自己้站在那ว里,一下子看得呆了,等她回过神来,带她出来的姐姐已๐经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带她去的姐姐们总会掩她在身后,再压低了声音道:“她就是楚姐姐带回来…”还未及说完,问话人的脸上往往就会浮ด现出了然的神色,连连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窗外大亮,床上的安可洛慢悠悠转醒,稍动了动,全身上下就觉一阵酸疼,似是被车辘碾过一般。
嘴中轻叹一声,翻了个身,她缓缓睁开眼,就对上床头一双大大圆圆亮晶晶的眸子。
安可洛吓得猛地清醒过来,眨眨眼,看清床头的女子,才松了口气道:“你到这儿来做什么เ?”
范衾衾看了眼安可洛裸在被子外肩头上的浅浅牙印,促狭道:“安姐姐前些日子向楚姨求了这间屋子,原来就是要做坏事用的。”
安可洛听了脸一红,撑着身子坐起来,看见床边范衾衾已๐替她摆了干净衣物,想到昨夜被尉迟决拉扯坏的纱裙及亵裤都被范衾衾看了去,心里不由一阵尴尬。
范衾衾瞧着她脸上的神色,忍不住笑道:“和我还有什么事可脸红的。”她拦住安可洛要拿衣物的手,“等会儿让梳云备热水让你泡泡,身子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安可洛的脸愈加红了去,半晌才道:“又是为了什么事儿来找我?”
范衾衾笑道:“昨夜一直不见你回屋,以为你是跟了苏公子回苏府了。今日一早ຉ听小厮说昨夜见你进了后院,我就来瞧瞧,安姐姐一晚上呆在这儿是做什么呢。”
安可洛不语,手指绞着被子上的绸面,想到尉迟决又是在她未醒时便离去,心里不由á紧了一下。
范衾衾凑上来,一脸不满道:“尉迟大将军嫌我早上吵着你了,竟把我关在门外好一会儿,直等着他离去时才让我进屋。走前居然还威胁我不许将你吵醒!威胁我,他拿廖珉来威แ胁我!”
听了这话,安可洛一下子笑出了声,竟想不到尉迟决还会做这种事情。
范衾衾眨了眨眼睛,突然神秘兮兮地对安可洛道:“安姐姐,尉迟将军在床上是不是也如在战场上一般勇猛?”
听她竟说出如此露骨的话来,安可洛大羞,满面通红,抬手就朝范衾衾胳膊上拧去。
范衾衾一边朝后躲去,一边笑道:“如此看来果然是这样。怪不得将军早晨说安姐姐昨夜很累呢…”
安可洛抿了唇,将垂到เ面前的乱发拨至耳后,脑海ร里闪过昨夜尉迟决一次次要她的狂野场面…她指尖颤了下,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心里却如小溪淌过,一阵清凉。
范衾衾也笑了笑,随后突然停下,小声叹了口气。
安可洛瞧着她这张从来藏不住心事的脸,不由问道:“怎么了?”
范衾衾眉头轻皱,“那根簪子被前些日子秦大人带来的那个ฐ登徒子平白磕碎了一截,这事儿到เ现在我都不知该如何对廖珉开口…”
安可洛明白,范衾衾平日里虽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心里对廖珉却是十分在意。那根簪子是廖珉送她的,样式虽普通不起眼,可她却当作价值万金的首饰一样,宝贝得不得了。
安可洛看着范衾衾,浅笑道:“不要为这事儿伤神了。不如我陪你去寻家首饰铺子,看看可不可以照这簪子重新า打一根?”
范衾衾眼神黯着,小声道:“就算能ม打出一根一模一样的来,也不是他送的。“
安可洛拉过她的手,笑道:“怎么เ这么死心眼呢。要紧的是廖公子对你的情意,又不是这簪子。去打一根新า的,也是让自己心里舒服些罢了。”
范衾衾看着她眼睛,想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一个ฐ长相老实的矮小年轻男ç人指间捏着玉簪,对着阳光左看右看了半天,不好意思地对眼前的安可洛道:“这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铺子里没法儿做出和这一模一样的簪子出来。”
一旁的范衾衾不耐烦地道:“安姐姐,都已经问过那ว么多家铺子了,我说算了吧,你偏要大老远地跑来这家,结果还不是一样!”她扭过头对着那名伙计,“亏你们鲁家老号还是这帝京城里面最有名的首饰铺,连这么เ一根簪子都打不出来,丢人不丢人啊?”
安可洛瞧见这年轻伙计的脸登时黑了下来,忙将范衾衾拉至身后,笑道:“她这话也是无心之言,还忘不要怪罪。”
这年轻男子冷哼一声,道:“我们鲁家铺子的这块牌匾一百多年的声誉,岂能容这位姑娘随口糟蹋?二位姑娘且在这儿稍等等,我去请我们老当家的出来,看看这簪子到底是能做不能ม做!”
范衾衾看着那男ç子转身走进后室,不由嗤了一声道:“还拿起架子来了。丢人就是丢人,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安可洛知道范衾衾是心里不痛快,两人一天逛了帝ຓ京里的十几家首饰铺,竟没一家说能打一根和这一模一样的簪子出来。
安可洛心里叹了口气,本是好心想替范衾衾解愁,谁料é却让她心里愈加难受了去。
只过了一会儿功夫,后面就出来一个身着锦袍、头发胡子均花白的瘦小老头。
那年轻伙计道:“这是我们鲁当家,平日里难得见外人的。”
安可洛也明白,鲁家铺子的人是看范衾衾今日出言辱没鲁家老号的声誉,才特意去请了他们当家的来撑面子,因笑道:“那是我们叨扰鲁老当家了。”
鲁老当家也不吭气,伸手拈起钿盒里的玉簪,只略看了一眼,便道:“这簪子,帝京里的首饰铺子打不出来也不奇怪。这簪子的玉质与一般所见不同,是要用太原产的一种特殊玉石才可做出来。”
范衾衾听了这话,面色稍霁。安可洛也微微点头,暗称这老头子果然眼力比旁人厉害许多。
鲁老当家打量了范衾衾一番,又道:“若是这位姑娘放心,就把这簪子留在这儿。我派人专门去太原寻这种玉石来,两个月后便能打一根一模一样的簪子给你。姑娘觉得如何?”
范衾衾顿时面露喜色,连连点头,笑道:“如此甚好。”她垂下眼睫,不好意思道:“先前那样说话,是我不好,还请老当家不要怪罪。”
鲁老当家略๓略晗首,也不多言。
一大桩心事已了,范衾衾不由随意打量起这铺子里的东西,瞧见旁้边一个小盒里排了各种各样的彩色丝线,忙拉过安可洛,道:“安姐姐,正好挑一根配你脖ๆ子上的那块玉好了。”
安可洛看了,红唇扬起,点了点头。虽说那块贴身翠玉上的线之ใ前已被尉迟决换了一根,但那ว根黑色丝线,总是让她觉得心里沉沉的。
她手指拈起一根亮红的丝线,将脖子上挂的翠玉取了下来,对伙计笑道:“替我换上这根线如何?”
那ว年轻伙计看着安可洛的笑脸愣了愣,然后赶紧ู接过玉,手里忙活起来。
鲁老当家站在一侧,随意瞥了眼伙计手中的那片薄薄的翠玉,目光瞬间变得焦灼起来。
他猛地抬手,从伙计手中拿过那片玉,仔细在眼前看了看,又望向安可洛,声音颤抖着道:“这玉是你的?”
安可洛心里虽觉得莫名其妙,不知这老头子是什么เ意思,但嘴上仍然答道:“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