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烨把小石钵中ณ的草汁倒了出来,问道:“够不够,不够我再捣些。”
“这几日营里中暑的不少……”易烨一面捣着小石钵,一面叹着气。
高不识哈哈大笑:“我虽有这心,无奈力不能及,这第一人自然是另有其人。”
霍去病与赵破奴闻言皆奇,李广箭术天下闻名,在高不识口中仅能排第二,却不知这第一人是谁。
缔素一凛,低头没敢再吭声。
在军中近半年,难得霍去病才留แ意到自己้,实在不甘心他就这么走了,缔素心念一动,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勇气,急窜到霍去病跟前,抱拳行礼ึ:“将军要烤鱼,小人可以给将军捡柴禾。”
“我的记性确是还算不错,”霍去病倒也不谦虚,却也不是来叙旧,话锋一转,“不过,看上去你们的记性似乎不太好。”
“是。”连青儿也记得,易烨又惊又喜,答道,“将军的记性可真好!”
一个时辰过去。
在下一个命令到来之ใ前,他们只能在雨中ณ直挺挺地站着,任凭雨疾如箭,径自岿然不动。
“冲龙煞北。”易烨淡定道。
沉沉夜色中,缔素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铁子,口令是什么เ?”
只剩下最后一箭,蒙唐显然已有些焦躁,虽然箭矢已๐在手中,却不急着搭到弓弦之ใ上。他垂头望着地面,长长地深呼吸着。李敢并不愿因此而抢在蒙唐前头,也低头望着箭矢,呼吸平稳,并不见丝毫紧张。
第六箭,李敢射中,蒙唐仍旧失手。
“回禀将军,三十。”
李敢微微一笑:“认得。”他自是认得,半年前霍去病将蒙唐挑走,父亲着实大了几日脾气,他也没少受连累็。
易烨抬眼望向子青,心疼笑道:“原想的是我来照顾她,没想到到头来要她来照顾我。我这当哥哥的真是羞也羞死了。”
子青缓步走到兵器架处,把戟架好,再回来时呼吸已经调匀,见众人皆是口干舌燥,便又返过身去取水。
赵钟็汶打量着子青的身量,笑道:“真瞧不出来,他倒是不长肉。”
子青便未再说话,埋头接着吃,直到吃完才抬头,乍然现缔素一直盯着自己看。她只好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狐疑地探过头来看她的陶碗,内中ณ已经空空如也,吃得甚是干净,含含糊糊地嘀ถ咕了句什么เ。
“说老实话。”
子青抬眼望向他,她没法不注意到,与慵懒的神情极不相称的是面前此人有一双明亮锐利的眼睛,目光如炬。这在她过往的岁月中并不常见。
“五十有二。”易烨仰头朝天,雪粒纷纷而落,他喃喃道:“我去也就罢了,爹爹不能去,不能去。我得想法子筹钱去,筹二十金,爹爹不能去……”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如此庞大的数目,对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即便是倾家荡产也不可能拿出二十金来。
“诺。”蒙唐见他举ะ步欲走,忙追问道,“那……他怎么เ办?”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徐大铁。将军哒哒哒吩咐了一堆话,独独未说该如何处置徐大铁,倒让蒙唐无所适从起来。
跪着的众人此时全都齐刷็刷地看着霍去病。
略๓住了脚步,霍去病淡淡道:“按律当斩……”
“将军方才不是还说其情可谅么……”蒙唐急急道。
闻言,霍去病方回过头来,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之前要斩他不过是做样子给我看罢。赵破奴说全军之中ณ,最护犊子的就属你,今日看来当真是如此。罢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看他长得结实,一百二十军棍应该也挨得下来。”
“诺。”蒙唐忙应道。
一百二十军棍甚重,受刑é者大多要去半条命,起码躺半月以上不能ม动弹,但能ม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赵钟็汶等人皆松了口气。军士把倔头倔脑的徐大铁押了出去,易烨脑แ中已开始自动自觉地配起药方子,好给受刑后的徐大铁用。
“走吧!天太热,让马歇歇,将你营中ณ好手召集过来,让我瞧瞧拳脚功夫练得如何?”
霍去病显然不欲再此话题上再做纠缠,抬脚往帐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住,回用手轻轻巧巧地一点:“你,也过来。”
抬对上他的目光,子青微愣了下,不解唤她何事,待被蒙唐轻踢了一脚,才低垂目应道:“诺。”遂起身跟在蒙唐身后出去。
帐内仅余下赵钟汶、易烨、缔素三人。
易烨望着帐帘ຈ,又是担心又是不解,嘀咕道:“他唤青儿做什么เ?”
“奇了,为何唤的不是我?”缔素自在心中嘀ถ咕,没说出声来。
赵钟汶直至蒙唐脚๐步声消失,才缓缓起身,长松了口气:“一百二十军棍……好歹是捞回一条命来,走吧。”话至尾音,已如叹息,他亦是满脸倦容。
此时日已西沉,校场之上,火把通明,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营中的拳脚好手皆汇聚在此。
因天气闷热,又比得是拳脚๐功夫,并不用刀戟兵器,故而在蒙唐默许下,参加比试的士卒都脱去襦衣,赤膊上阵,身上仅着一条大胯。火光下,汗水顺着背脊淌下来,闪闪亮,愈显得个个虎背熊腰,壮硕有力。过招时,更是你来我往,拳拳见肉,砰砰作响,不耍半点花架子,很是给蒙唐长脸。
霍去病看了两、三场,嚼了丝笑意在唇边,似乎还甚满意,忽得转过头来问子青道:“你可胜得了他?”指得是场中ณ刚刚得胜的那条大汉,可巧ู正是公孙翼,一脸得意之色。
子青立在他身后良久,也不知将军唤了自己究竟有何事,又思量他或者已经忘了自己,正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时候,乍然听他这一问,愣了楞道:“卑职不是他的对手。”
霍去病轻笑了下,竟附过身来,在他耳边轻道:“我看未必,你在林中抢东西时,身手倒好得很,我眼珠子都差点让你废了。”
不惯与他如此靠近,子青不着痕迹地退了步,记起自己在林中夺木牌之ใ事,确是情急之下未顾ุ得上太多,时近两月,没想到将军依然心有芥蒂……
她只得单膝跪下,垂目道:“是卑职无状,请将军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