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略闲来无事,打量着这间徽州菜馆,视线所及皆为木质构造,灰朴质感,古朴典雅,倒也符合徽派风格。仿明清的桌椅,镂空装饰,茶碗,青花瓷瓶,乃至柜台,细节做得也很到位。门口的那副对联“借得草堂一隅,看绿肥红瘦,听蕉雨蛙声,山乡岁月疑重返;偕来同代诸友,笑春逝秋移,忆松风竹影,梦幻人生度未虚”乃是上乘๖!难怪萧雨筠这小妮子也看上了这家菜馆。
菜馆内空调开着,萧雨筠一身洁白的羽绒,带着兔斯基的白色帽子,刚才还冻蔫ຑ了的她一遇暖气便化作活蹦乱跳的兔子。
经略这边的人顿时欢欣鼓舞,大大地出了一口气,脸上分外光彩。谢天赐跑到经略身边,暗暗保护经略,防止别人下黑手,刚才的打斗ç中,天赐可没少吃对方的阴招。
不曾想自家兄弟有人存心挑事,惹得对方的人冲上来,他们骑虎难下,只能应付。
萧雨筠带着帽子,低着头,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
“怎么了?”经略蹲下身子,眉头皱了皱。
多久?有多久大家没有见过这样熟ງ悉的济天了?大家心里都在盘算。
“桑哥,孩子的学费寄回家了吧?”
王大妈满面笑容慢悠悠的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大妈,您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经略觉自己在大妈面前越来越像个孩子了,而且自己้还很享受这种感觉。
“嗯,睡的很好,谢谢大妈。”经略๓说的是实话,虽然昨晚天赐鼾声滚滚,可疲劳带来的强烈睡意还是让经略很快入睡。
“大妈,我来。”经略接过大妈手中的衣服,只一抬手,就触到了衣架。
此时的他,只能ม担负起劝说的角色。他又何尝不想三人在一起共患难呢?
辟邪死活都不答应分开。澜沧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经略。从小到大,三人中最不起眼的是经略,但是从来都是经略说了算。
半晌,老爹恢复了常态。
老爹说到动情处,竟也双目微红。
三人负手而立,面朝村落,亦或是面朝山外的世界,无人知晓。阳光覆盖在三人的面庞上,璀璨,炫目。
“澜沧,辟邪。”经略唤道。
道上的人?经略心里咯噔一下。
“道上的人都叫老板大菩萨,济天大菩萨,南京城混这口饭吃的谁不知道。”
“老板在外面那是风光无限,可又有谁知道他背后的付出了。我跟着老板有五年了,老板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位置的,我比谁都清楚。”赵弑天眼睛看着地面,自顾自的说着。
“当年老板遇着我的时候,跟遇着你的情形差不多。老板因为抢了一个本地包工头的一单工程,被那个ฐ包工头叫人围在一个破烂场,我救出老板的时候,老板已经被打的看不出人样。”
“后来,我就跟了老板。老板是菩萨心肠,却是狗命,一辈子劳苦,却无福消受,到เ头来还不能善终。你在的那个包工ื队,是老板的命根,是他的底线。其他的,对老板来说,其实都是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那件事后,老板知道了小心翼翼的呵护反而不能保护这支包工ื队,有些事,真的是需要暴力来解决。道理?谁管那些没用玩意。”
“老板不想那ว些乡亲也牵扯到เ道上来,他的心思,我懂,也不懂ฦ。我是看着老板自己一个人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山东爷们,真不是吹出来的,踏实,稳重,义แ气,敢拼!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愣是不吭一声。老板身上有多少伤疤我也记不清了。要是当年老板和那群老乡一起闯,也不至于遭这么多罪。老板圆滑会变通,唯独对这件事执拗一辈子,死也不让那群老乡牵扯进来。这也算是南京道上的一个潜规则ท,李济天的场子可以砸,李济天的人可以砍,李济天可以阴,唯独他的包工ื队不能动分毫。”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经略๓心里其实已经惊涛骇浪了,他虽不认为李济天是个纯粹的商人,干他这行的,谁身上都有点不干净。但他的印象里,待人和蔼,为人谦和,一副谦谦君子模样的李济天怎么也不可能是个ฐ道上响当当的人物。
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围着格子围巾的女生,“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朋友呀?”
经略对着女生笑了笑,女生长相极其甜美,只是苍白的脸色让人担忧。
“哥,你带你朋友去里屋聊。我一会要做饭了,烟味呛。”赵弑天的妹妹提着一塑料袋的菜向水池走去。
“知心,水冰,你别洗,一会我来做饭。”赵弑天又看向经略๓,“中ณ午在这儿吃饭。”
经略不置可否。
“有热水的,哥,我做饭,没事的。你和朋友聊天便是了。”赵知心莞尔一笑,将菜从袋子里倒进菜盆里。
里屋是卧室,很小,两ä张床摆下了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了。赵弑天在外面和妹妹说几句话。经略无事,看见东墙上挂着一幅字。
字非大家之笔,但笔法苍劲浑厚,饱含人世沧桑浮沉,书尽酸甜苦辣,《将军令》。
塞上长风,笛声清冷。
大漠落日,残月当空。
日夜听驼铃,随梦入故里。
手中三尺青锋,枕边六封家书。
定斩敌将级,看罢泪涕凋零。
报朝廷!谁人听?
经略๓哀叹一声,恰好赵弑天走进来,“怎么呢?”
“没想到เ你是赵将军之后。”经略一阵唏嘘เ,赵将军开国元勋,一代虎将,不想后人落魄至此,几不保命。
赵弑天眼神黯淡,赵家一门,曾经何等辉煌,谁曾想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爷爷和父母冤死,只剩ທ下自己和妹妹相依为ฦ命。“不说这,不说这个。”
经略点点头,谁都有难言之隐,那ว些个当年的开国元勋之后如今落魄的大有人在,其中ณ除了历史的原因,更多的原因不足为外人道哉。
“你知道老板很看重你吗?”赵弑天冰冷的眸子没有一丝色彩。
“不知道。”经略耸耸肩。
“自从你救了老板之ใ后,老板常常跟我提及你。”
“哦,说我什么?”经略来了几分兴致,他也想知道一位南京城的巨枭对自己้会有什么评价。
“这些日子以来老板其实一直在观察你。老板说你像他年轻时候刚出来打拼的样子,命比他好,前途会比他大,倘若你真要闯,爬得会比他高,不可限量。”赵弑天平淡的语气,像是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家务事。可又有谁比他还清楚,老板这么多年阅人无数,从没这么高看过哪个ฐ后生,即便对他,也只是说虎豹之躯,生逢其时,未逢其主。
经略不说话,像是在听一件无关己身的事情。
赵弑天看着波澜不惊其实内心已经风起云涌ไ的经略,苦笑一声,老板说的还真对,能将感情掩饰的如此深,喜怒不露于色,经略是他见过做的最好的年轻人,甚至比一些道上的老狐狸掩饰的还要好。
只是一味的掩饰有时候未必是上乘,返璞归真才是最妙。
“你还不懂ฦ我的意思吗?”赵弑天低沉的声音有些冰冷。
“不懂。”经略很干脆的答道。
赵弑天叹息一声,老板真的没看错人吗?
赵弑天想起了前不久李济天私下里对他说的话,有些怀疑,“经略๓是一个将手段和性情揉捏的极为ฦ巧妙的人,有手段,真性情,打个比方来说,就是一个ฐ将曹孟德的和刘备特点集于一身的年轻人,只是还欠缺火候,没到成妖的地步。曹孟德是枭雄,刘备是人杰,合二为一,便是帝王了。如果这是浑然天成那便罢了,倘若是心思使然,那ว这个年轻人便是千年老妖了。”
“弑天,你现在可能不信,也不服。倘若你能跟了经略,那ว你便真正跟对了人了,比跟着我强多了。只是这样一来,经略๓走上这条路,身上肯定不会干净多少,也永远不可能上台面了,你赵家想要恢复名誉,需要的是一个站在权利巅峰的人,而不是一个站在阴暗世界ศ里的巨人。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吧。只是,天意不可测,未来究竟会怎样,我也说不出来。”
赵弑天苦笑一声,又是命,倘若真是命,那ว又何妨,我做不到เ的,我儿子去做,儿子做不了,孙子去做,总有一代,要将赵家名誉恢复,这便是赵男儿的责任!
老板,你的知遇之恩我如何去报?有些事,你开不了口,就让我来替你说吧。
“经略,老板患了癌症,晚期,时间不多了。他希望你来接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