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七十来岁的模样，清瘦精神，慈眉善目。她依然记得梅玲，热情地将她请进屋里。“姑娘是来走亲戚的吧？”她端了杯水来，两人面对面坐在紫ใ铜色八仙桌的两边。
梅玲的学历不高，腿又有病，对于人满为患的城市来说，找份工作谈何容易。连几天，她奔波在陌生炎热的街头巷尾和熙熙攘攘的人海之中，能ม找到份月薪60่0元的酒店洗衣工ื作，她也知足了。但是，困境并没有得到改善，车站因城市环境整治已经不让流浪者夜宿了，而最差最小的住房也不少于30่0块钱个月，房东都还要求预付至少三个月的房租和千元押金。梅玲被这个ฐ用金钱粉饰的世界弄晕了，她真的觉得自己走投无路，她无数次想起了躺在那张白担架上的身躯，不知道路秀现在怎么样了？定过得比她好。活在这个冰凉的世界，她更愿意去陪伴路秀，但每每这样想时，总是孩子的哭声将她唤回来，苟且偷生地活在这个世上。
“可你怎么就确信梅玲死了呢？”亲眼目睹活脱脱的真人，这个问题就总让我稀里糊涂的。
“我猜是你爱上了人家，弄得她和丈夫不合，是不是？”
梅玲时有些欣喜的紧张，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急促地喘着气。“你是来拍照片的吧？”过了会儿，她似乎平淡地说。
“你怎么在这里？”梅玲问。
“前边有几家农民自己开的农家菜馆，味道不错，景色也不错，要不去尝尝？”闻屿边将车倒出大门边说，“就是远了点。”
助手也心领神会，在木材场的大门口打了辆车，俩人自顾自走了。
“怎么？不生我的气了？”我无精打采地取笑道。
在那公司接待室里，我几乎被接待小姐过度的热情烘烤了整个下午，才潦草地采访了老总。终于疲惫干瘪地回到家，以为ฦ可以清净些了，也可以舒坦地琢磨下那ว个女人了，贝明俊却行色匆匆地赶来了。
我漫不经心地拆开点缀着细小精美花纹的红色包装盒，张薄薄的信纸自觉掉了出来，我轻轻展开，有几行熟悉的字体猛然刺痛了我的眼睛。
对方略作停顿，也用硬邦邦的口吻说：“客户不在才留单子。”
我勉强地维持了秒钟的笑容，说：“不是这个ฐ缘故。”
“那为什么เ？”
“不说这些了，我都快饿晕了。”我故作娇气地嚷了起来。
“想吃什么？冰箱里有面包速冻饺子，还有”
“不要这些，我要吃你做的菜，譬如给我炖个ฐ芦花鸡什么เ的。”我抢着说，话语里有点自虐而疯癫的感觉。
闻屿只当是我开玩笑，调侃着说：“我这就去准备桌满汉全席。”
红衣第四章1้7
他说着，去冰箱里取几个ฐ罐头菜和盒冷饭，在微波炉里热了热，端到เ桌子上，像个亲密的家人那样冲我叫道：“麦淇，快来，将就着吃点儿吧。”
这么美好的氛围却愈加激发了掩藏在我体内的疯狂和痛苦，我猛地站起来，拉开手臂在屋子里轻捷地转了个圈，对闻屿说：“这雨夜多好，我们喝点酒吧？”
他看着沉浸ฤ在“幸福”中的我，欣然地笑了，从楼梯边的储藏室里取了瓶未开封的红酒，边用开瓶器拧着木塞子，边走到窗边打探天气。
“这雨要是停了，我们就出去喝个ฐ爽，家里没什么เ菜。”他说。
“出去喝，又不是你下厨，我可就奔着你的厨艺来的，这点面子都不给。”我拉长脸说。
“以后多得是机会，难道你不愿给我？”闻屿开了酒瓶，拿了两ä个矮胖的玻璃杯，倒上半杯酒，那颜色和屋里的灯光那么和谐。
我又次欲哭难耐，接过他递上的酒杯，竟然忍不住饮而尽。
“慢点喝。”闻屿劝告道。
“你这么小看我？”我暧昧地笑着，拿过酒瓶自己满上了，“我的酒量说出来会吓你跳的，我能口气喝下两ä瓶红酒，面不改色，心不跳，你信吗？”我兴奋地提高音量，夸夸其谈，事实上，对于酒精，我点抵抗力都没有。
“得了吧，别吹牛。”闻屿相比以往，显得十分放松。
“那好吧，你看着。”我将手里满满杯酒灌进肚里，抓过桌子上的酒瓶说，“这瓶归我解决，你再去开瓶，我们比比。”说话的时候，我的脸颊已涨得通红，血涌进我脑子里，只觉得晕乎乎的浑身乏็力。
闻屿夺下了我手里的酒瓶和杯子，嚷道：“别ี闹了！你今天的确有点不对劲儿！到底怎么啦？”
“没什么，没什么，挺。”我扑哧声笑了，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对了，闻屿，你说过要请我做你的摄影模特儿的，有没有这回事？嗯，拍什么呢？你比较擅长人体艺术是吗？其实，我的身材很不错的。”我说着，开始解长睡袍的扣子。我已经疯了，彻底地疯了，我要将过去所有的平静和伪装，将心底所有的欲望和悲痛，统统倒出来。
衣服很光滑，那些细小的纽扣在颤抖的手指间次次脱落。闻屿个箭步走到เ我跟前，将我连抱带拽地弄到เ了沙发上，搂在他有力的臂弯里。
“麦淇，告诉我，怎么啦？”他的声音变得温柔而富有弹性。
我仰起脸，顺了顺粘在脸上的凌乱头发，轻轻地问：“你爱我吗？”这是我离开他之前，最渴望听到เ的话语。
他没有说话，捧起我的脸，轻轻地吻我的唇，我的眼泪不住地涌往眼眶里，又被努力压了回去。我愿意尽情而投入地迎接他的亲吻，把所有的幸福和委屈融进这最后的亲昵里。
“傻瓜，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你第次来我这儿的时候，我便觉得你会是我的救星，会把我从深渊里救上来。”他那么轻柔地爱抚着我的脸庞，擦去我滑下的泪水。
“那ว我把你救上来了吗？”我像个孩子般不再掩饰任何情绪，只是尽情地哭泣。
“亲爱的，你是个大英雄。”
他这样甜蜜蜜地哄着我，让我愈加无法面对接下去的话题，我趴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哭得不愿停下来，他笑呵呵地拍着我的背脊说：“夸奖你还不好吗，伤什么心呀？好了，好了”
“那梅玲呢？”我问道。
他愣了片刻๑没有回话。
我内心饱胀起酸涩而痛楚的爱意，又问了遍：“你还爱着梅玲吗？”
“如果没有你出现的话，也许会的。”闻屿深情款款地说，“但是，过去已经过去了，也应该让它们过去，我必须面对的是现实生活，是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坦然地接受过去和享受现在更重要的了，这是你的出现才让我明白的东西，谢谢你，亲爱的。”
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这个曾经陷在痛苦回忆里难以自拔的闻屿，这个曾经以冰凉的面貌示人的闻屿，这个曾经对现在视而不见和对未来绝望的闻屿，终究，还是亲手拆了亲自建起的牢房。但是，当闻屿爽快地拆砖卸瓦，准备完结他的“牢狱”日子的时候，那些从他手里脱落的砖瓦却都重重地砸在我的心坎儿上。
我盯着天花板上飘摇的红色灯罩，深深吐了口气，也渐渐收敛了眼泪，靠在闻屿宽阔的肩膀上，开始自言自语：“闻屿，有个雷阵雨的下午，梅玲来你这儿的时候，也是淋了雨吧？她洗了澡，也穿了我现在穿着的这件睡袍吧？你把她的衣服也是晾在了空调前的绳子上，然后，你们爱了吧？”
闻屿猛地抖动了下身子，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继续旁若无人地说：“后来，梅玲怀孕并生下了你的孩子，她婆婆受打击很快过世了，梅玲被丈夫潘家伟赶出了家门，她在个核桃园边木房子里住了几天，不幸遇到了火灾。你亲眼目睹了梅玲的葬礼，还帮她母亲和弟弟打赢了官司，获得十万元赔偿，我说得对吗？”
闻屿突然将我拉到เ他眼前，又次紧张地追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的如注的眼泪顺着脸颊๐滑下来，而后，沿着下巴滴在闻屿的手臂上。
“闻屿——”我深情地叫了他声，搂着他的脖ๆ子呜咽起来，“你刚才说，你已经学会了面对现实生活，如果现实生活告诉你，梅玲并没有去世，她还活在这个ฐ世上，活在你身边，你会怎么办？会选择她，还是我？”我直不敢正眼看他，只是趴在肩膀上说。
红衣第四章18
闻屿环抱我的手臂渐渐松开了，急促的喘息声清晰可闻：“你说什么เ？！梅玲活在我身边？！”
我也慢慢放开紧ู缠着他脖颈的手臂，坐到เ旁边的沙发上。
“梅玲真的没有死，木屋火灾中的受害者是个叫路秀的女人，梅玲只是在调查人员问她的时候冒名顶替了。”我的心里像是渐渐被倒空了，激动的情绪开始平缓了些，话语也开始静静地从我嘴里流淌出来，“你记得去年有个孩子掉进了这条河里，被渔网捞上来，险些丧命的事情吗？”
闻屿慌忙地点了点头。
我咽了口唾沫，停顿ู了片刻，说：“那个ฐ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梅玲给他取了名，叫闻小雨。”
闻屿没有说话，痉挛似的震动了下屁股底下的沙发，弹簧抗议地跳动了几下。
“你还记得那个ฐ抱着孩子从你身边经过的瘸腿女人吗？你定见过她，个行路不太方便的清洁女工ื，她在这儿附近扫地已经很久了。”我继续说。
“她就是梅玲？”闻屿终于精疲力竭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