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滚刀肉般的态度令杜疤瘌气不得恼不得，直想拿头去撞墙。“我说的是泽地里边的事情，你到底还管不管？”
“我没那ว个ฐ福气！”杜疤瘌悻然摇头，“我奔五十的人了，留着点体力还能ม多活几年。我说老张，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咱们兄弟虽然输了仗，本钱不还是在么？何必就像赔掉了裤ไ子似的，整天没什么精神头？”
两名主将死逃，剩下的官军很快便崩溃了。土匪们沿着河岸追杀，将官军昨夜曾经做过的事情丝毫不落地重复。运河水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在朝阳下红得像燃烧的火焰。程名振策马走上索桥，慢慢走过火焰之河。
“抬起来！交给大当家！”程名振将被拍断ษ了脖颈的虞仲谋丢向身边丢，大声命令。他不想追杀王世充，有虞仲谋具尸体，已经足够他在土匪窝中安身。
“我昨天睡得香着呢。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王二毛傲然撇嘴，“不像某些人啊某些人，恨不得调派半个营的兵马来看着我们两个手无寸铁的。生怕我半夜杀出去，带兵来端她的老巢！”
早餐过后，杜鹃再次前来探问。这回却又满脸带笑，好像昨天乱脾ຆ气的是另外个人。王二毛受不得别ี人的抬举ะ，立刻๑笑着奚落道：“看你年龄和我差不多大，是不是属小狗的啊？”
已经足够了，跃之后，他便永远不再是驴屎胡同的半大小子程小九。他是程名振，敢效仿古人提匕入不测之ใ地的程名振。可惜这里不是易水，没有人击缶，也没有人为ฦ自己拍剑而歌。
“大伙送走了程兵曹，就可以到刘主ว事那里领赏钱。当天兑现当天的，绝不拖欠！”怕时间拖久了麻烦更多，董主簿接过林县令的话头，大声宣布。
“全体收枪！”熟悉的声音很快又在大伙背后响了起来，压住所有哭喊声。众乡勇们猛地打了个寒颤，本能地将手中缨枪竖直，身体站正。“后退三步！走！”众乡勇们按照ั平时训练的节奏，脱离木栅栏，快速退入残墙上的阴影中。
“平枪，上挑！”命令声接连不断ษ传来，带着些颤抖，却丝毫不容质疑。众乡勇们机械地执行命令，粉红的枪缨渐渐变成赤红色，渐渐黑，暗。然后又被染上新า轮殷红。
“呆小九！”突然从温柔和喜悦中被丢进孤独里的小杏花气得柳眉倒竖，顿着脚骂道。
“是杨玄感就杨玄感呗。你又不认识他，怕什么เ？！”小杏花的声音突然从耳畔传来，让程小九再度恢复了清醒。他不敢对未婚妻将话挑明，只好将灯笼向对方手里塞，含含混混地说道，“我突然想起些事情没做，得赶紧去军营。你赶快回家吧！再晚些，舅舅和妗子会很着急！”
程朱氏没有动，依旧ງ静静地坐在那ว里，呼吸悠长而均匀。“娘，您回屋子里去睡吧！”小九哑然失笑，走近些，低声喊道。
院子里边有人！在掩上柴门的那瞬间，程小九猛然警觉。他迅速地回过头，双拳紧握，随时准备反击，却看见个ฐ熟ງ悉的身影静静地坐在月光下，安宁得如寺院里的雕像。
找不到当力棒的机会，做小生意的路子又被无形的门槛堵得死死的，两个少年不觉有些窝火。“再这样下去，老子只好去投张大王了！”又天无所事事，王二毛气呼呼地叫嚣。
第卷好人歌第章城南十
“说什么呢你？”程朱氏少有地板起了脸，低声斥ม责道：“再怎么着他也是你的长辈，你不能如此不分大小。”看着儿子委屈的目光，她心里有没来由á地软，收起怒容，强笑着补充，“去吧，听娘的话，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他好些，他也就对你好些。怎么着两家都是换过八字的，你堂舅是读书人，即便想悔婚也未必拉得下脸。”
“穿上他，从米缸里舀两斗米，给你岳父送去。让他也尝尝新鲜ຒ。如果娘猜得没错，你拿回来的是湖广的新米呢。”在程小九狐疑的目光中，做娘的笑着叮嘱。
第卷好人歌第章城南
这条计策便是：命令地方แ百姓统统迁居到เ城内，不给盗贼下手的机会。至于居住地点离城远的，便筑堡而居，闭门自守。贼人攻来，让他无钱财可劫，无壮丁可抓，坚壁清野，自然饿也将其饿死了！
“嗯！”杜鹃温柔得像个ฐ小猫，身体紧紧贴住程名振的肩膀上。二人武艺都过得去，又不在造反诛杀的主ว要目标范围之内，彼此掩护着冲杀，没耗费太多力气，便于乱军中救下几十号弟兄。
“不想造反的，跟着七当家和我走！边走边在死人手里捡家伙”程名振知道这个时候最怕缺少主ว心骨，扯开嗓子，大声喊道。
事突然，大部ຖ分看热闹的头目们都没有准备。迷茫间突然听到七当家的名号，立刻捡起所有能伤人的家伙，包括木棍石头，跑步向杜鹃周围靠拢。
有程名振在背后撑腰，杜鹃心里也不再像先前样六神无主了。跳到众人面前，大声命令，“整队，有兵器的在外，没兵器的在内。救上沿路的弟兄，先去我的锦字营避难！”
说罢，与程名振二人做了两个前锋，奋不顾身向外闯去。“跟上，跟上，跟着七当家才有活路！”莲嫂虽然是个女流，危急时刻也被吓出了几分胆量来，拎着把破刀，大声动员。
获救的喽啰们胆子即便再小，也不愿意落在个ฐ女人身后。乱ກ哄哄地答应声，先后冲上。有道是人多力量大，反复冲了几回，大伙人倒也颇็有建树。有乱军头目看到这伙人雪球般越滚越厚，赶紧ู带领弟兄冲过来阻拦。临ภ阵交锋，他又哪是程名振和杜鹃的敌手，不到เ个照面，便被程名振锏打碎了脑袋。杜鹃带着人趁势猛攻，杀得敌军哭爹喊娘。
“别追，先救咱们自己้人脱身！”程名振见状，赶紧ู大声喝止。众喽啰们此刻唯他马是瞻，立刻收拢队伍，并肩向外。团混乱中，这伙突然出现的力量极其醒目。可交战双方谁也无法当他们是自己人，谁也无法相信他们。好在杜鹃和程名振只求自保，不求立功，救下数百人之后，立即转身而去。无论是张金称麾下的喽啰，还是刘肇安麾下的弟兄，这个ฐ时候，也无暇去追。
第卷好人歌第四章红尘四下
此刻，张金称的主ว营外更是片混乱！泽地里几乎到处都在着火，又黑又浓的烟尘夹着血腥味儿熏得整个天空都失去了颜色。“山”“林”“泽”“风”几乎ๆ每处营地外都堵着大堆喽啰，挥舞着兵器乱打。有的喽啰分明隶属于同位寨主，也稀里糊涂ิ地相对着举ะ起了刀。巨เ鹿泽在燃烧，在流血，仿佛地狱搬到เ了人间，仿佛要把积累下来的罪业天之内偿还干净。
看到程名振等人跑过来，营寨门前交战的双方แ动作立刻๑开始放慢。他们分不清新า来是敌人还是朋友，他们都等着新来的人表明态度！当程名振和杜鹃带着弟兄毫不停留แ地去远后，他们也不问为ฦ什么，又大吼着举起刀，“叮叮当当”打成了团。
“令尊大人到底站在那边！”无暇关心几个营地人到เ底谁在跟谁拼命，程名振直奔自己最需要的主ว题。
“他跟张二伯是多年的老兄弟！”杜鹃竖起眉毛，低声强调。但躲躲闪闪的目光却暴露出了她内心的恐慌。父亲是张金称的老兄弟不假，可当年孙安祖和张金称也是老兄弟！不过场酒宴后，孙安祖就成了勾结朝廷的恶棍，叛贼。而从此整个巨鹿泽以张金称为尊，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孙安祖曾经在此安营扎寨。
“令尊最近跟张大当家走动多么？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孙大当家！”程名振知道这样问下去，不可能从杜鹃嘴中得到准确的答案，只好皱着眉头换了种说法。
“他们经常起喝得烂醉！”杜鹃犹豫了下，再度低声回应。“没说过，我阿爷从不提孙大当家！”后半疑ທ问，她可以给出确切的答案。她知道程名振为ฦ何有此问。今天的造反，打的就是替孙大当家报仇的旗号。如果父亲不提孙大当家，几乎可以证明他与张金称之间没有起隔阂。
“杜老当家肯定没造反！”没等程名振说话，跟在杜鹃身后，有名满脸是血的小头目抢着得出结论。“我刚才看见杜老当家跟张大当家两个站在起，被好多弟兄们护着向营地深处去了”
“你在哪看见的，还有谁？！”程名振喜出望外，把拉过小头目，大声追问。
“还，还有小的就不清楚了，当时乱乱的，小的只能ม跟着大伙逃。”小头目搜肠刮肚，能提供的情报却非常有限。看到程名振脸上露出了失望，他咬咬牙，大声建议，“反正看当时的样子，张大当家肯定有所准备。造反的人声势虽然大，却未必能成气候！即便他们能成气候，您和七当家只要掌握住锦字营，也能换杜老当家条活命出来！当年张当家火并孙当家，不也是这样么เ，之ใ后活着的人握手言和，就当什么都没生过！”
他的话说得虽然直接，却也不无道理。程名振和杜鹃听罢，无奈地点头。二人继续带领ๆ大伙向“锦”字营驻地赶。猛然间，杜鹃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拉住给自己出主意的小头目，低声问道：“你叫什么เ，在哪个当家麾下效力?”
“小的叫韩世旺，本来跟着六当家的，可六当家今天所做之ใ事，小的的确毫不知情！”喽啰头目被杜鹃突然表现出来的热情吓了大跳，赶紧ู大声替自己้表白。“小的真不知道，我今天只是看热闹来的，连兵器都没带！”
不分辨还好，分辨，更是暴露出了他刚ธ才所说的话不尽属实。七当家杜鹃左ุ手扣，叼住韩世旺的手腕，右手中ณ横刀直接架在了此人的脖ๆ子上，“你姓韩，六当家韩建纮是你什么เ人？六当家做了什么，你到底看没看清楚刚才都有谁在作乱ກ！”
“哎呀，哎呀，小的，小的说。七当家，七当家放手！”韩世旺又疼又怕，鼻涕眼泪块流了出来。
“边走边说，别指望有人救你！”杜鹃松开左手，刀刃却依旧ງ压在韩世旺的脖子上，边推着他小步快跑，边厉声质问。
“小的，小的！”韩世旺被逼不过，只好实话实说，“小的真的没参与造反，否则小的再有百个ฐ胆子，也不敢跟在七当家块跑出来。小的，小的虽然姓韩，却不受六当家待见。他嫌，嫌小的没胆子，给姓韩的丢人！小的，小的刚才看到六当家与五当家打起来了，六当家的亲信还护着杨公卿那王八蛋！”
“不可能！六叔不是那种人！”杜鹃狠狠推了韩世旺把，将其推了个趔趄。她相信对方没有参与叛乱，否则ท肯定也不至于被造反追杀。但六当家带头造反，与杨公卿里应外合的消เ息却让她时难以接受。记忆中，六当家韩建紘虽然平素า待人冷冰冰的，却是个ฐ非常正派的寨主。不贪财，不好色，对属下弟兄也非常和善。如此难得的个好人，怎么可能ม却跟杨公卿和刘ถ肇安两ä个禽兽混在起？他们根本不是路货色，根本不可能合得来！
“韩当家当年是不是也跟孙当家熟悉？！”作为局外人，程名振此刻的心智远比杜鹃清醒。“如果他也跟孙当家熟悉，此事就不难理解了。张大当家做了初ม，就怪不得别人做十五！”
杜鹃轻轻摇头，眼中瞬间涌满了泪水。当年，张大当家火并掉了孙大当家，举夺得巨鹿泽主ว导地位。所以，韩六当家和刘八当家就想趁着这次出击失败，张大当家威信大落的时候重演当年的故事。这就是土匪，不怪程名振总是瞧不起大伙。大伙做的这些事情，的确无法让外人瞧得起！
“没事，不管谁造反，咱们定能救你爹出来！”程名振猜不到杜鹃为什么流泪，以为她是为杜疤瘌担心，压低了声音，温柔地安慰。
第次被他这样温柔地相待，杜鹃的眼泪更是止不住。边跑，边哽咽着回应，“阿爷，阿爷。”
猛然间，她伸出胳膊，自己狠狠咬了自己้口。心中的悲伤立刻被疼痛所取代，所有委屈也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瞪圆泪眼，玉面罗刹้杜鹃大声誓，“我会儿就带人杀回去，无论谁造反，我定不放过他！”
“这才是平时的七当家！”程名振伸出胳膊，在杜鹃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女人的后背明显僵硬了下，然后又软了下去，柔若春柳。二人又相对着笑罢，扬起头来，道直面泽地中的烟尘和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