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景辞被吻得红肿的双唇，他渐渐醉了，双眼迷离，漆黑的眼眸中通通都是她的影，轻声问：“娇娇今早ຉ吃了什么？竟这样甜…………”
难耐，难耐，恨不能永永远远缠绵在这啧啧娇吟的拥吻里。
景彦着急，一咬牙恨恨道：“横竖话我带到，你去不去都看自己良心。”
“老子就不，我只问你一句，跟不跟我去见荣二哥？”
太后娘娘怒急攻心，总有遗漏之处，皇后摇着一柄冬雪落梅的小团扇，凉凉地撂下一句，“这莫道平是谁人举荐？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宫里送，这风气也该压一压了。”
“臣在。”他拱手，上前一步。
永平侯的手攥紧了扶手，再用些力气，简直就要将这实木扶手摧垮。眼睁睁看余九莲施施然离开侯府，却半点手段没有。上了贼船便只能任人鱼肉，身旁้老义犹豫问：“侯爷，咱们就这么认了？万一真让人查出来，那侯府…………”
“奴本就是小人，自当谨守小人本分，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余九莲答得理所当然，自认为真小人高过永平侯这位伪君子。
一时间潇湘苑的哭声小了，景辞侧耳听，帘子后头似乎有个ฐ细弱无力的声音说：“奶奶节哀，要当心自个儿的身子，若不然春少爷也不能安心…………”
两位儿媳妇都围着老夫人，劝慰她节哀，身体为ฦ重。老夫人抚着胸口哭道：“老天爷不开眼啊，怎就教老身受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之ใ苦，可怜春儿还是个不懂事的娃娃ใ…………可怜啊…………这是要我这老婆子的命啊…………”
“嗯？”他抬眼，眉峰上挑，望住身前秋水漫溢的眼眸。
她睁开眼，他的心便落地。她张开口想要说话，无奈发不出音节，只听见嗯嗯两声，细微得仿佛被闷在被子里。但他了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似握住失而复得的宝贝，将她纤细苍白的指尖一个个扫过唇瓣，他忘乎所以，在她指间呢喃，“小满，小满…………”再贴近却又不敢，只能这样不远不近不亲不疏地念着她的乳名，一个音一个ฐ音拼出一个旖旎万千的梦。
景彦还没吃完，“话可不能这么说，哪有坏事一起干，受罚就单我一个人的？横竖我是傻了吧唧的，你让我干嘛ใ我就干嘛，结果闯了祸，你不该跟我一起担啊？”
白苏不理她，跪在地上理被子，担忧道：“连张床都没有，夜里可是要冷骨头的。姑娘怎么受的了？”
景辞道：“惠义候是皇后兄长，年岁虽大了些也不至于是什么糟老头子。一过门就是侯府夫人，难道不比大姐二姐风光？”
景瑜原也不在国公府养着，自永嘉公主去后三年，老夫人才勉勉强强应了二老爷将景瑜接进府里，无奈老夫人打心眼里瞧不上曹湘陵，连带着也不喜景瑜，冷冷撂在一旁้，鲜少过问。国公府里下人们一贯是抬高踩低，她自是有一肚委屈，哪有不恨的道理。
“那…………那ว一位难道不怕喻贵妃醒过神来…………”
忍冬道：“听半夏说，是齐王热症一直不见好，贵妃娘娘便支使曹得意去找个‘能断症’的大夫，大夫是初二进宫，当天晚上咱们就被人封了院子。”
周紫ใ衣已然平静，应声道：“是呢，小时候舅父常说妾身字写得好，乾元二年妾身生辰那ว日同舅父一并写了一阙词，上半阕是妾身写的‘翦胜迎春后，和风入律频催。前回下叶飞霜处，红绽一枝梅。’下半阕是舅父提字，‘正遇时调玉烛，须添酒满金杯。寻芳伴侣休闲过，排日有花开。’妾身欢喜得很，便裱起来挂在房中ณ，难不成如今还留着？可真是…………”
“难得——”陆焉接道，“小时候的事情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话到此处，周紫衣脸上刚刚牵引出的点点笑意就被这一问打散了，僵在嘴角，带了几分焦灼，回道：“那是妾身这辈子过得最好的日子，怎么能忘呢？日日回想着才能撑住，才能ม想起来自己原是个人，不是谁家犁地的牲口，磨磨拉车的畜生。”
“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他语气平淡，但已比先前质疑ທ缓和许多。
周紫ใ衣道：“比起舅父一家，妾身这些苦，算不得什么。”
陆焉像是被周紫ใ衣的感慨触了心，往事一幕幕，欢乐与血腥统统袭上心头，爱与恨交织，甜与苦倒灌，一颗心被拧成千万股，五脏六腑都疼。
他从未想过，这一生还能与故人重逢，他原以为，他的故人不至黄泉不相见。
他仰着头，烛台的光到เ不了眉心，一张俊逸出尘的脸藏在晦暗的阴影中，将他的凄惶无措通通埋葬，这许多年，他已渐渐忘了自己是谁，原本如何，旧ງ梦几回？一一皆是泡影。深呼吸，长长久ื久叹息，静默是今夜的主调，停一停，再睁眼，依然是心如铁ກ石，残忍无情的西厂提督陆焉。
周紫衣眼前伸来一直细致修长的手，带着骨节上未擦净的血迹，摊开来，交错的掌纹，如同他与命运的争斗ç。
他说：“起来吧——”带着对往日岁月的回响感叹。
她的目光落在他掌心，对于眼前突如其来的转折彷徨无措，抬一抬眉，偷眼瞧了瞧面容沉郁的陆焉，再看他伸出的手，每一个指甲盖都修得整齐干净，除了今夜的血，丁点污渍也无。这是个极其自傲，极其冷漠的人，但凡他愿意碰一碰，都是极大尊荣。
她犹豫再三，才尝试着缓缓伸出手，撘在他全无温度的掌心里。
他握住她，如同握住一个过去，一个ฐ温暖美好的回忆。再一使力将她带起来，一头杀人妖魔的温柔，怎不令人动容？她简直要热泪盈眶。
“余九莲与你如何遇上如何交待，这些暂且不论，你先在茹月楼安顿ู下来，春山——领ๆ周姑娘回屋休息。”她早ຉ已经不是“姑娘”，成了别家的妾，猪狗似的活着，总以为这一辈子也不过如此，生在锦绣堆里，死在烂草棚中，没想有这一日，还能再回到美梦里，虚幻得每一步都似踏在云上。
她屈膝，回想往日杨府教导，给陆焉行一个仪态方端的礼，柔声道：“妾身谢过大人。”
他略略颔首，未想末了还能叮嘱一句，“好好休息。”真是莫大的脸面。
今夜热闹非凡的东淮居，现如今人去楼空，寥寥凄清。不是离情的愁苦，而是杀人的痛快。
陆焉回身坐于椅上，手肘撑着桌面，掌心虚扶在下颌唇边，目光落在案几上冒着青烟的兽足弦纹龙泉香炉上，沉默中皱眉深思。
安东立在一旁้不敢打扰，待陆焉问：“西山别ี院如何？”即刻๑打起精神来，肃然道：“一切安好，伺候的下人上月来回，干爷爷身子骨硬朗，如今吃了药，还能在院子里散一个ฐ来回。”
陆焉低声自语，“好？好也未必。”
将视线自香灰中ณ挪开，望向安东，吩咐道：“明日同我去一趟西山别院，至于茹月楼，记得盯紧ู些，不能出不能入，若有丁点儿消息透出去，尔等提头来见。”
“是！小的领命！”
不多时，春山安顿好周紫ใ衣再回书房。陆焉还有未批完的奏章，需夙夜不缀。
春山推门来，不敢多话，静静站在桌边伺候。
陆焉换了红笔朱批，驳了吏部侍郎请辞回乡的折子，行云流水似的笔法，留“卿国之ใ栋梁，不允”，旁的再没有了，简单利ำ落。
笔墨未停，低着头问道：“人怎么样了？”
春山道：“进屋哭了一会儿子，千恩万谢的。小的留了素雪同春露两个伺候周姑娘，这两个丫头都是内行厂练出来的，伶俐的很，必无遗漏。”
“嗯——你办事素来妥帖。”
春山埋着头，偷偷笑了一笑，赶紧地收了起来，正经问：“义แ父，那周姑娘咱真留在府里头养着？”
“你以为ฦ呢？”
春山斟酌道：“小的以为，不管这周姑娘是何来历，活着一日，便多一日祸ຖ事。”
陆焉道：“若当即杀了，白莲教那方必定跳脚，真闹个ฐ你死我活，对你我未必有利。余九莲那厮虽愚钝ๅ之极，但有一句话所言非虚，若真是太平盛世，朝廷留我等何用？且看着，留แ她，杀余九莲，白莲教才能安心等死。”
合上奏章，陆焉问：“郡主ว呢？”
春山答：“小的听杨柳儿说郡主睡得不大安稳，或是让梦魇住了，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