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周玉庭憨憨地应了句,忽然双眼发亮,“这也是‘秘密’吗?”
他笑容灿烂如阳光,几乎刺๐痛我的双眼。面对这种毫不掩饰的表情,我真的无法撒谎,我甚至已๐经设想了他发怒的样子。可他什么也没做,什么เ也没说,只是出神地望着我手中的枣糕。
“你就这么不愿意跟着老子吗?”小五急得跳脚๐。
“别吃了!”小五一扫先前得意,气急败坏地将我面前的篮子踢飞。橘子在地上骨碌,个个都像刚裹了黄豆面的驴打滚。
原以为他第一个关心的对象一定是周玉庭,谁想他竟对我格外在意。我轻轻推他,他会意地松开手,略显尴尬地绕过我,径自向卧房走去。
“你没受伤吧?”他又问了一次。
确定他使用水瓢,我才放心地把端了很久的蛋洒进锅里。
完成了“生钱”大计,周玉庭兴冲冲地跑进来准备洗手。似乎注意到我在看着,他浑身僵了一下,将要伸进缸里的脏手缓缓缩回,单舀出一瓢水使用。
我紧张地盯着拐棍老头,看他一会儿翻出套衣服,一会儿端来盆温水,虽然不苟言笑,却也不像是要害人的样子。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认识那个坏人?又为什么要帮我们?难道是因为ฦ周家的钱?
这是酸橘,现在吃橘子果然太早!
门口的人大叫着跑了进来。与上次不同,这次他并没梳成两个发髻,而是散乱ກ地披着一头乱发。早ຉ晨才帮他换的新袍子,如今也由á白色变成了土黄。最恐怖的是那条腰带,它已经明显不打算继续作腰带或者围巾了,此刻它正缠在他脑袋上,像发箍一样从下巴绕过耳后系在头顶ะ,正中央还有朵大大的蝴蝶结。
想得出神,我不小心让一颗刚剥ຓ好的青豆跳出指间。看着它沿地上的砖缝滚到大门口,我脑中ณ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如果那天我去赴约,结果又将如何?是不是还坐在这个院子里剥青豆,同时发现门口不知从何处疯回来的人。
我透过盖头下的空隙观察着整间喜房,除了桌上的糕点比较致外,其它竟看不出周家半点财力。房子并不很大,似乎也不是新建成的,廊柱有些磨损,门框也掉漆了。
对我来说,祥福镇是个ฐ极大的镇子,至少是我们镇的三倍。能成为这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其财力必定雄厚。可我不明白,凭周家境况,为何要让儿子儿媳住外头?
娘子,快点高兴起来吧!
“如果你喜欢放掉纸鸢,庭儿就做很多纸鸢给你放!”
最心爱的东西送给你,不论它们会被如何处置,我只想让你开心!
“不然……夜壶也送给你,好么?”
看在我忍痛割爱的份上,你笑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瞧!用心的话,我也能读懂许多意思。用心,才发现稚气背后也会有深刻的感情。周玉庭一直是这么做的吧,用自己的方แ式表达对我的感情——从那ว颗险些被扔掉的红酸枣,到เ现在狗尾草编的小兔子。
望着黄昏中他依旧明亮的双眼,我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视线更湛澈了,我和周玉庭之间也从夹杂着利ำ益的复杂关系,变为最简单的照顾与被照ั顾。这样也好,今后我不但不用再看周家人脸色,而且还拥有了曾经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权力——离开。
想到这儿我不禁轻笑一声,仿佛感受到我的心情,周玉庭也跟着兴奋起来,一边拉起我的手向家跑,一边还大声喊着:“娘子笑了,哈哈,娘子终于笑了!”
那一瞬间,我真希望能一直跟着他跑下去,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用最原始的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带着解脱般的畅然跑到疲力竭。
这世上,我快乐会比我更快乐的人,本以为只有虎子哥。可当意识到还有另外一个人时,我开始惶乱而不知所措。害怕失去控制权也好,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也罢,胆小的我退却了。
又跑几步我逐渐放缓速度,手轻轻从他掌中抽离。微握的五指还残留着他的余温,我将手缩进袖口,背在身后,看他反应不及冲出去,而后讪讪地按原路折回。
他站在我面前垂着头,左脸的酒窝忽隐忽现。
“娘子,告诉我……”他忽然开口,慎谨的神情不似往日,“怎样做你才会幸福?”
幸福?陌生又熟悉的词。
在嫁到เ周家以前,虎子哥就是我的幸福。那种感觉,我从未奢望在这里找到,可现在竟有人关心着我的幸福。我是该微笑,还是哭泣,亦或像现在这样,怔怔地望着他,一语不发?
“……我想让你幸福!”这是他转过身去,很久后吐出的话语,每个字仿佛都是牙齿拼命咬合的产物,缓慢而僵硬。
面对他颀长的背影,我脑中浮现出一张温和的笑脸。此刻的他,应该是在笑吧?信誓旦ຆ旦向我许诺未来的时候,他总是在笑。
“知道啦,傻瓜!”本想以笑容回应他的笑容,却让我撞进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眸里。
“奇怪啊……”周玉庭失神地凝视前方,轻触眼尾的食指试图引下多余的体,“娘说,伤心的时候会哭,高兴的时候也会哭。现在……是什么เ时候呢?”
现在……是什么时候呢?
他的话一直在脑中徘徊不去,我盯着床顶发呆,不知不觉出了枕下的红酸枣。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我并不开心。虽然它作为礼ึ物出现,可还是被我毫不留情地扔出窗外。现在,那只狗尾草编的小兔子正躺在桌上,烛火映衬得它轮廓愈发柔和。
我轻轻坐起靠在床沿,旁边的周玉庭呓语着翻过身来。他睡得很沉,肩膀随呼吸平稳又有规律地起伏着,表情也安详得好似婴儿。拨开他额前的刘海,我忍不住轻触他脸上的酒窝,一下、两ä下,软软的触感令人欲罢不能ม。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的弟弟,安静时也这么เ讨人喜爱。
身体自然前倾,我俯首贴近他的脸,就在碰到เ那片肌肤的刹那,一股酥麻的感觉由嘴唇扩散至全身。我猛地惊坐起来,脑中一个声音炸开——我在做什么เ?
他是个ฐ傻瓜,而我不是。可我方才到底在做什么เ?!
每当我这么问自己้,心中仿佛都浮现出一个答案,可当我伸手去,又怎么เ都不到。奇怪的是,我并未因无功而返感觉失落,相反,每次错过都令我如释重负。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着口安抚自己,压抑着内心的骚动。
尽快离开这里就好!尽快离开这个令人不安的人!
头脑中像有千万条绳子,不停地旋转、扭曲,有几条甚至打成死结,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