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暖气开到最大，下了车从后座上扯出一条毯子搭在他身上。他大概经常在车上休息，后座上的毯子好几条。他太疲倦了，我如此多动作都没醒。
他那ว副“我完全无所谓，什么事情由你决定”的样子让我气不打一出来，咬牙切齿地磨牙了半晌，恨恨地想，干脆ะ把他拿去卖掉，想必是可以赚一大笔钱的。
大郭见测试无效，已๐经拿起手机开始拨号码了。几分钟็后他气恼得扔下手机，抱着头解释说他认识的几个剧团的音响不是在维修，就是联系不上人，要么太远。
仿佛是诠释这句话，有人拿起了领ๆ麦克说话，声音完全没有被放大。
我抿嘴笑，“首先，就是把舞台剧做到底。”
“你知道古生物学中ณ，怎么เ寻找化石么？收集大量资料é，寻找当地老乡，确定地层的年代，把土地打上格子，一个格子一个ฐ格子的搜寻。你永远都不知道你会在下个格子里发现什么เ，有时候寻找几平方千米发现不了任何东西，但有时候只需要跨出一步，就能发现珍贵的哺乳动物的骨骼。走一步看一步，我永远支持你。”
而这屋子的主ว人林晋修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他只是安静地站在窗前，手指中夹着一支烟，却没抽，烟雾寥寥地从他指尖升腾而起，模糊了他的背影。
我向来不跟肖菲正面接触，防她比林晋修更甚。大一入学时被误认为ฦ小偷的惨痛的经历后，这三四年来，我和她没说过一句话。此时我也不打算理她，迎着她针扎般的视线，从她身边绕过，推开了林晋修的房门。
她阴沉地扫我一眼，或者精神实在不佳，偏了偏头，阖上了眼睛，也不再作声。
纪小蕊看着我们，答应了一声，不甚热心的去摸手机。
“我不知道。”
“我可以那么清楚地看见他，”过了一会儿，她说：“他有那么一双眼睛。大大的、黑黑的眼睛。眼睛里还有那ว么一种人情——那么一种表情！”
“小真，稍等，”电话那头一片寂静，她捂住了话筒，稍微压低了声音，“我到外面接电话了。刚ธ刚梁导和顾先生都在，我不敢跟你细说。总之，他们是争执了几句。”
我想了想，给纪小蕊打了个电话，先跟她说了说这周时间我没法跟母亲见面，又随口问起报纸上看到的新闻，纪小蕊“哎”了一声，“公司已经在处理这新闻了，是个刚入行的记者写的，不懂规矩。说风就是雨的，夸大其词也不奇怪。”
就如同我面前的顾持钧。
不论在哪一行，要想成事，先学做人。我以为这是顾持钧๕太做人，做事、说话太滴水不漏的原因。现在看来，似乎是我对他的理解出了问题。毕竟，一个人仅仅靠着虚伪和客套，仅仅靠着说漂亮话，在演艺圈是走不到这一步的。
我是真的很忙，忙到恨不得一分为四：一份履行我当乖巧ู女儿的职责，在我母亲面前承欢膝下；一份去曼罗打工ื，应付那些刁钻古怪、形形□的客人；一份帮沈钦言复习大学入学科目，这事我们通常放到早上，沈钦๔言基本上算是个好学生，勤学肯干，只有一次，我发现他稍有松懈า，完全没有完成制订的学习计划，我提醒了一次，他之后再也没有忘记过。
我想起曾经读过的一则新闻，我母亲正在接受记者的采访，回答自己的电å影为什么选了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顾持钧当主角。她很直截了当地说：远看的时候，他的侧脸把我迷住了，走近一看，他的眼睛和双唇进一步打动了我。我的新片就是需要这么一个年轻人。
“回家？”他抱着装ณ书的纸袋，转过脸面向我，“你是本市人？”
选好了参考书，书店外的整个ฐ城市夕阳西下，阳光如金色细沙奢侈地涂ิ满了半个城市。
她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没有尽到职责”，我再傻也不会听不出这其中的后悔和自责——虽然从她那ว张美丽疲惫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这两种情绪，只是一如以往公事公办的脸。我怔住片刻，说：“妈妈，你……”话没出口就哑了。
秦子青很快收拾好不符合她身份的震惊之色，掩口笑道：“好爆炸的新า闻啊，真是没想到，梁导居然有女儿。”
当然，林晋修从来不给任何人承诺，只要有人倒贴他看着顺眼就来者不拒，一定前戏做足，看电影送花送礼物选衣服请吃饭，完美得让人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即便被他抛弃，也宁可独自躲在被子里流眼泪深感自己配不上他的自惭形秽。这也是他身边的异性换了一个有一个居然没被人追杀的原因。
我看着他，心中ณ的情绪真是复杂。不得不承认，林晋修温柔、体贴的时候非常迷人。之所以有无数女人前赴后继的扑入他怀抱，除了被他的金光灿烂瑞气千条的表象欺骗，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非常温柔，他甚至都不舍得对女孩子红脸。
我尴尬至极，沈钦言折了回来，跟他欠身，“林先生，她是新人，还不了解您的喜好。我来为您带路。”
“听起来倒是不错，不过我想起来，”林晋修饶有趣味地瞧着我，“我还是坐老位子吧。”
语气很平和，一听就是熟悉了若干年的老朋友语气。这也难怪了。据我看到的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娱乐新闻，总结出来两人的大致经历如下：顾ุ持钧在二十岁左右遇到了我母亲，我母亲那ว时已๐经是个颇有名气的导演，她很赏识这个年轻人，让他在自己้的电影里担任了一个小小的配角，这部电影合作下来，他从配角升为主角，接演了一部爱情电影，故事里的男女主角是对笔友，相隔千里之ใ外，每天坚持通信；有一天女孩不再来信，男孩循着信封上的地址找过去，才知道她已经因为绝症去世。
当然，人是会变化的，我现在比三年前有用多了，绝对不会出现他看我一眼我就要紧张得死掉的激动心情了；但不幸的是，他现在距我不超过五十厘米，他衬衣领口的第一颗扣子没有扣上，我几乎能ม看清他劲瘦的上半身和起伏流畅的锁骨。
“……那ว种太华丽ษ、太不切实际的对象，吃过一次亏就够了……我不要第二次……”
她不掩好奇，“那么，第一个ฐ是谁？”
我不做声，把头埋在膝盖里，铁了心不再说话。
“对了，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说，”她也自顾ุ自地说：“大学已经放假了吧？今天晚上，梁导还问我，是不是你搬去跟她一起住比较好？你自己觉得呢？”
跟她一起住？我有点不寒而栗。我就算是做梦也不会有这么不切实际的念头，每天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等着她回来吗？
“梁导在市内有几套公寓，郊外还有别墅，不过她几乎不去住。她绝大多数时间都住酒店，她在香荷酒店有间长期的包房。”
这家酒店我听过，著名的五星级酒店。一个ฐ没结婚又没孩子的女人住在酒店总是方便一些，什么都有人为你做了，交通也方便，不比住在郊外的山上，冷清，乏็人关注。一个人守着大宅子，光是想一想就是让人发寒。
如果我以后嫁不出去，大概也是一辈子独居的下场。
原以为一切都会有所不同，结果日子还是继续过。
新年的第一天，我找到沈钦言，跟他一起把借来的音响还给电视台。以为ฦ他要因为顾持钧的事情对我生气，结果他并无任何怒色，只说：“你现在说认识外星人，我都相信的。”
忽然想起顾持钧逗我时说“我是外星人”，不由得一个ฐ哆嗦。
……这个ฐ冷笑话真的不好笑。
沈钦言正在打扫剧场，而我坐在小剧ຕ场的舞台边上，脚后跟有一下没一下踢着墙。
“不是我存心隐瞒你。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我之ใ前跟你说过我从小没有妈妈，但实际上，是有的。她生下我后就跟我爸爸离婚了，这二十多年我都没见过她。直到几个月前，我爸爸去世，她才忽然出现，”我平铺直叙，“她的名字你知道，你看过很多她的电影，就是梁婉汀。所以你也可以理解为ฦ什么我会认识顾ุ持钧了。”
大概经过了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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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钧一事的洗礼，沈钦言听到这消息居然一点惊讶都没露。我简直要赞他一声：有进步。
“我以前就觉得，你们长得有点像，原来是母女，那么一切都可以理解了，”他重重坐在椅子上，“枉我之前那么喜欢她的电影，结果她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电影里再温情又怎么样？”
看起来这个消เ息让他受刺激不小。
“也不能ม这么说，”我莞尔，“你不能用一个人的私德去衡量他的作品。否则，历史上的艺术家们没几个ฐ好人了。我不觉得我妈做错了，其实，我本来就是她事业道路上的累็赘。”
他年轻的脸上百感交集，“你倒是想得开。”
我想了一想，“每个ฐ人都觉得，我妈不要我这件事情非常可怜。但实际上，我真觉得不在乎。别吃惊，我的确就是这种想法。”
“我虽然没有妈妈，但我有爸爸。我爸非常爱我，我跟你说过，直到十五岁前都是我爸带我，我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我们曾经在非洲里遇到一个部ຖ落，部落还处在母系氏族，所有孩子都没有父亲，没有人觉得奇怪。”
他若有所思的。每个ฐ人的人生经历都不一样，这也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和世界观。我和他虽然惺惺相惜，但总有些想法不一样。
我跳下舞台，拍拍他的肩，“好了，往事说完了。搬音响吧。别让安露等着。”
“嗯。”
准时到达了电视台，结果安露说捡日子不如撞日子，又给我们换了临时通行证，非要拉着我俩去演播室参加一次她主持的节目，当然，我俩不是主ว角只是观众。她说自己主持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但我知道她不是第一次，学校的一些晚会和社ุ团的派对上，她很出风头。
演播室大而且豪华，看得我有些头晕，主持人有四个，两女两男ç，因为ฦ是第一期博收视率，请的都是现在比较红的歌手模特影视明星。
明星们参加一些竞猜活动，奖品丰ถ厚且可以累积，答对题越多礼品越大；因为直接跟金钱挂钩，现场气氛异常热烈，各路明星粉丝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我和沈钦言坐在最后，昨晚没睡好也没可能ม睡好，热烈高涨的气氛居然一点都没感染到我，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热闹的舞台让沈钦言很感慨：“安露很不错。”
其实安露上场之初还有点小紧张，但马上进入状态。她的主持风格异常活波，活跃气氛、跟各明星套近乎真是一流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