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知道他没开玩笑，这的确是个邀请。
“你当服务生大材小用了，过来帮我。我新接手了一家公司，需要人手做商业策划ฐ，你假期可以来实习，”林晋修言简意赅道来，“我知道你缺钱，所以，待遇肯定比曼罗好得多，”他直视我，“这是邀请。”
这套大屋子真是很大，衣帽间都赶得上我的卧室了，拉开厚重的木门，衣橱贴着墙，随便打开就可以看到满柜子的衣服，西服、衬衫、领带、裤子各就其位，烫得笔直。顾ุ持钧像大多数男士一样，偏爱深色系的衣服，还有若干异常庄重的礼服。
顾持钧把抱着他衣服的我推出了厨房，把这偌大房子的衣帽间指给我。
“是什么？”
“我带自己最出色的剧本，守在她住的酒店楼下四五天，终于见到了她。好容易搭了话说明了来意，她却完全没看我的剧本，只盯着我看了三分钟，最后说了句话。”
“那就行了。我想你也不是那种完全听你妈妈安排的女孩子，”顾持钧笑得极为开心，支着头，“梁导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当然，”我直视他的目光，“顾先生，你以为ฦ我真在乎一个从来没抱过我从来没养过我消失了二十几年忽然一朝冒出来就要大肆干涉我私生活的母亲的一句话吗。”
到底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气量够大，被我如此形容，依然从容不失。
“当然，叔叔就不必叫了。其他的，随你。”
“嗯，”我点头，“古生物学其实和大多数学科都联系紧密，也很有实用价值，比如我爸爸发现过好几个油田。”
我心跳蓦然快了一拍。
让我意外的是，顾ุ持钧在这部电影里戏份似乎并不多，比如现在的他都是“闲散”状态，大多数时间和我母亲一起坐在监视器前，和她语速极快地说着话，话题大都是行业或者剧本相关，如对一些细节的删改，有时候也会产生争执——那种态势和别人不一样，就像有跟琴弦绷在他们之ใ间。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又去了两次片场，再没有第一次的激动了。
于是，我背过身去，抽动着嘴角“哈哈”两声，怀着复杂的心情敷衍了两ä句，中断了这个本有可能成为长篇大论的话题。
“……”
我被这么เ一句话打发出了房间；出了房间看到沈钦๔言靠着走廊，微微勾着头。我的脚๐步声惊动了他，他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够了。”这句中气十足的话完全反应了我的心声，却不是从我的喉咙里喊出来的。我诧异的回头，看到经理推门而入进来。
我几乎崩溃了，红着脸大吼：“你们，你们居然做这种无耻的事情！有伤风化！不知廉耻！”
我指着林晋修痛骂：“你们，男男女女……不穿衣服……太无耻，太不要脸了！”
这么大一笔钱，简直可以砸晕我了。
看来她改变主ว意了，我大喜过望，一叠声的道谢：“妈妈，钱我会还给您的。”
我有点不好意思，“纪小姐，过奖了。”
明明双脚๐已经站在了酒店门口，我却再一次踟蹰起来。
我心平气和，“安宁姐，你的怀疑可以先放一放。”
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叹气。我不是个闲人，平时的事情已๐经够多够繁杂了，但还是揽下来了这种麻烦的活。韦珊曾经给我取了个非常长的外号——“有事请找许真”，还真是一点错都没有。我就是那ว种一刻都闲不下来，心肠热得过头的人。
那顿烧烤吃到最后，大家都有点醉，剧组的各位都是有梦想的人，为了梦想而努力，总之那么激情万丈。我心情很好，吃得太多。后果就是肚子不舒服，冲着奔向卫生间。
那群人——主要是男ç人为首，还在划拳吆喝，我听到大郭笑哈哈地问沈钦言：“输了吧。我知道你小子酒量不行，我也不要你喝酒。老实交代，你和许真是什么关系？”
此问一出，其他几个ฐ男人也在附和。
这句话把我完完全全钉在了原地。
“朋友。”沈钦言捏着一罐啤酒，说了这句。
从我所在的角度，恰好看到他的背影。听他的语气，似乎更喜欢喝酒而不是说话。
“我们什么关系，就别说这些场面话了，”他重重拍了拍沈钦言的胳ฑ膊，“那姑娘长得那么美，啧啧，大眼睛白瓷皮肤，还是名校生，看上去是个大小姐，但举止洒脱得很，说一不二，能干又聪明……”
我摸了摸下巴，沾沾自喜地想难道我看上去很像大小姐么？大郭你太抬举我了。
“……她不是大小姐，我去过她家，”沈钦๔言澄清了真相，“她父亲是名学者。”
“噢，难怪气质也不错啊。兄弟有眼光。”另一个叫王宁的随声附和。
而显得不愉快的则是女人们。小简和李安宁阴沉着脸交谈了几句后忽然站起来，高声说：“安宁姐，你忍得了我可不行。”她居高临ภ下地看着沈钦言，“她不但辅导你学习，连我们都一块帮了，这是朋友关系吗？沈钦๔言，你别粘糊了，老实说，把安宁姐当成了什么？”
我有点吃惊，以前倒是不知道小简对我意见这么大。她还真是个急性子。
这一问，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众人交流着彼此心知肚明的目光，没有人觉得惊讶。显然，沈钦言和李安宁两人关系非同寻常，又是舞台剧ຕ的男女主角，是他们这个小圈子内共有的秘密。而我，是一个尖锐的外来者。幸好我此时不在餐桌旁，不然一定会尴尬到เ死。
我看到เ沈钦言的背影笔直，纹丝不动，声音不高但是异常清晰，“安宁姐，谢谢你两个ฐ月前租房子给我，我很感激。”
李安宁扫了一眼小简，声音里缺乏热情但很清晰，“我们除了在戏中演夫妻，再没什么关系。我还不至于假戏真做。再说，他好几天前已经从我那里搬出来了，”说罢昂着头站起来，“我先走了。”
她走了之后，小简也跟着走了。烧烤桌上方แ的热气眨眼之间不翼而飞，仿佛被冷空气冻住了一般。
几秒之后，大郭拍了拍桌子：继续吃。
这群人的复原能力堪称一流，纷纷笑起来，拎啤酒的拎啤酒，叫上菜
在日本开澡堂的日子帖ຆ吧
的上菜。他们并不介意李安宁的忽然离开。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不容易，那种同甘共苦的情谊值得珍视。
我深呼吸了好长一口气，走回餐桌旁，在沈钦๔言身边落座。低下头去，在明亮的灯光下，看到เ我的碗里堆了一大堆烤好的肉片、土豆、青椒……都是我不在的时候他为我烤的，并且还在继续为我夹菜，就怕我吃不饱。
我用眼角余光看着沈钦言。他对我露出微笑的、明亮的、年轻的脸，开心得好像世界上在没有任何烦心的事情。我吃了口烤肉，想，他没有告诉我，他搬家了。
那天回了学校，我去图书馆借了几本美术、建筑和室内装ณ饰史的书仔细研读。小说的背景是二十世纪初的北欧，风格十分明显，我很快确定好了风格，设计了几张宣传海报，也确定好了剧ຕ中客厅的背景。
第二天拿草稿给大郭看，大郭一激动，差ๆ点没把我打趴在地上。我们讨论了半个小时，确定好方แ案，隔天就开工了。
大郭找来了颜料é和可以作为素材的大幅广告画，又指挥大伙把几张零号绘图纸黏在一起，贴成一块可以完全覆盖舞墙壁、占地十来平方米的大幕布。铺在打扫后的舞台地面上，我跪在纸上，开始打格子铺线，在大郭的叙述下，勾勒出故事里“阮家”的客厅，如墙上的壁画、挂毯……
我埋首于纸上，能画的画，能贴的贴，竭力做到风格统一；忽然一抬头，小剧ຕ场的人散了个干干净净。
一瞬间有昨日重现的感觉。那是高中的周年庆，我们需要做一副巨幅的欢迎图，当年被林晋修欺负的时候，没人愿意帮我的忙，我不得不一个人进行这个庞大的设计。虽然痛苦，但我还是凭着自己้的力量画出来了，虽然偶有瑕疵，但并不要紧。最后看着成品，欣慰得好像看到了钻石一样。
食物香气飘了过来。
抬起头，沈钦言小狗一样蹲在我面前，递过来一盒烫得要死人的烧卖。我忍不住笑了，揉了揉麻木的膝盖站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你昨天说的。”
他带着些微笑意说出这句，眼神明亮得过了头——此时的他倒更像个ฐ二十岁的小伙子了，我真想摸摸他的头。但我很快抑制ๆ了这种怪姐姐的可怕心思。他最近心情一直不错，我都想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儿。他在舞台上铺了好几张报纸，我们对坐在报纸上，中间是他买的外卖，地板虽然冰凉，颇有幕天席地地感觉。我们俩一口一个ฐ抢着烧卖吃。
他是男生，可是抢东西吃却不如我，我指着他笑得东倒西歪，“太秀气了。”
他微笑着看我，没有开口，只把外卖盒朝我面前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