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毕竟是老人了,对元彻这样的晚辈还是抱有希望。总觉得这年岁上的孩子未必真那么凶残,又觉得到元彻能掌权的时候,幼时小事大约他也早不记得了。重要的还是太子的人身安全。
元徵道,“只怕准备不准备,都会得罪太子。”
张氏就笑道,“怎么世子妃喂你就吃得,我喂你就吃不得了?”
又有和林夫人素来不合的,譬如越国公夫人张氏,高阳郡公夫人刘氏,打眼一瞟林夫人,看林夫人淡淡的笑着并不放在心上,便觉着不痛快。就学着世子妃,也拈了花糕去喂雁卿——这其实就是故意不尊重,逗着取乐了。
后来元徵就替她撑着伞,和她一道扑枣子。枣子敲在伞上噼啪作响,听见便可想象敲在头上得有多疼,毛虫什么เ的反不可怕了。兄妹两ä个一对视便立刻抱着头一道蹲在伞下,一边听着枣子打伞声,一边不由就大笑起来。
倒把王府园丁吓了一跳,忙劝说道,“这树上有毛虫,蜇一下疼半天。不留神还会落进脖ๆ子里去。”
赵世番๘沉思了许久,晓得林夫人必是深思熟虑了才说的,便问,“外边兵荒马乱ກ的,你真舍得?”
赵世番๘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就道“夫人说的是。”
太夫人默然,片刻后才道,“圣上器重他,也是好事。”
太夫人反道疑ທ惑了,“大过节的,他不早回来就罢了,怎的还会晚回?”
月娘便说“也不是对谁都笑——他和阿姊有眼缘。”
月娘才小心翼翼的让李嬷嬷帮着抱了宝哥儿渡到雁卿怀里。这一回宝哥儿果然不打雁卿了,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就拿额头拱着她笑起来。雁卿受宠若惊,“他对我笑呢!”
林夫人是不怎么会哄孩子的——当年养阿鹏的时候她便对奶妈说,“平日里照顾好了便可,若他无缘由的哭就抱来找我,我有办法治他。”听者无不满头是汗,生怕阿鹏真落到她手里。还好阿鹏乖巧好养,吃喝拉撒睡舒服了,从不乱哭闹。
赵世番恍神有些久ื。再回神时,便听见里头传来了孩子哭声。那哄孩子的声音分明就是林夫人的。
这显然又是恼怒他偏听偏信——赵世番不敢言语,只能垂手侍立在侧。
赵世番忙起身规劝道“天色已๐晚了,阿娘何必……”
半日光景,也足够太夫人回味过来。
墨竹是知道大姑娘骨子里的拗劲儿的,纵然你告诉她这一行必然劳而无功、月娘也未必会领她的情,只怕她也会去做。就譬如读书,谁都知道她再读、再读也不会变聪明些,她也依旧要读,因她也想像月娘一样,令林夫人得意的在人前夸赞她一句“聪慧”。她是个ฐ痴儿,只知道拼力去做,却不晓得人除了“去做”之外,还有许多取巧的活法。
赵世番被她扑得一时乱了手脚๐,竟不知该抱住她还是怎么เ的——他并非这么不识情趣的男人,实在是林夫人生来就不是秉质柔弱的女人。她此刻上前甩赵世番两嘴巴子,也没投身扑过来更令赵世番手足无措了。
听闻赵世番唤她,眼中泪水再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雁卿懵懂点头,又想了一会儿才道“你不要这个,下次我带旁的给你。”
雁卿虽大了两岁,心智上却并不比月娘成熟。上头两个哥哥都已在公中上学,底下丫ฑ鬟们碍于尊卑,又少有能和她玩在一起的,便十分孤单。月娘又何尝不是相似的情形?两姊妹素来不相亲近,不过是出于大人间的恩怨。打从心底还是彼此吸引的。
有道是淘人的孩子招人疼。雁卿上头有两个哥哥,可林夫人在他们两ä个身上的用心加起来,都比不了花在雁卿身上的一半。
林夫人一辈子究竟造下多少孽暂且不提。似她这般彪悍的主母,怎么可能就这么认命?
原来秀菊迷路远了,竟是已到เ了兰雪堂,正让翠竹她们瞧见。雁卿听闻了,就带了人跑来接月娘。
不想才拐过竹林来,就瞧见有人打了月娘。
雁卿扶住月娘,见月娘嘴角被打破,已流出血来,那少年却举着手还要打,心里火气来了。
便将月娘推给墨竹,上前一步将他撞开。
雁卿毕竟年长两岁,个子已拔起来。且素日里勤学苦练,虽不显肉,体格比起月娘的娇็娇弱弱来也不可同日而语。她又连力气带身子撞过去,那少年竟真被她撞开了。
他越恼怒起来,便要上前揍雁卿。不想雁卿身先士卒完了,立刻就回头指挥翠竹、墨竹等人,“拿住她!”
翠竹虽觉出这少年只怕非富即贵,却也不可能真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动了两个姑娘。早上前去拦,她可是林夫人带出来的,男ç人尚且动不了她,何况一个半大的毛头小子?轻巧的就将他拦了下来按住。
那ว少年被雁卿推撞了一下,却打不到她,气得咬牙切齿。
雁卿却早不理会他了。她掏了手绢出来给月娘擦去嘴角血迹,月娘还没喊疼,她就先疼得倒吸气了。
便不说旁้的,先带月娘回兰雪堂,好叫七哥找大夫来看。
月娘今日被少女欺负了接着被少年欺负,真是运途多艰。见到雁卿眼睛就先滚烫起来。片刻间就泪水涟涟,“阿姊……”
眼看着雁卿扶了月娘就要离开,后头那少年便着急起来,一边挣扎踢打着翠竹,一边就怒道,“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
雁卿管他是谁!她只觉得此人嚣张跋扈,月娘这么เ小这么可爱他都能ม下手去打,真是可恶极了。
他想说,她还不想听呢!
那少年几乎就要将身份脱口而出,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就收住嘴。只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熔金般烧起来,盯着雁卿的后背道,“你跪下来向我道歉,今日我就饶了你。”
这话便太讨打了。若是在燕国公府上,翠竹早掌他的嘴了。
不想雁卿听了这话却回过头来了——这丫头就是太较真了。十分不解道,“是你做错了,为什么要我道歉?且是你被拿住了,为什么要我求饶?”
她还真是真心问的,并非故意嘲弄人。
那少年见她回头,便要继续嘴上逞强,谁知对上雁卿漆黑温和的眼睛,脑中便如有电闪,一时竟愣住了。
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却只是说不出狠话来,又无法将眼神移开。
翠竹和墨竹见他直勾勾盯着雁卿,已回味过来。忙一个ฐ挡住他,一个挡住雁卿,哄着雁卿“别理他,我们走。”
那少年竟问翠竹,“她是谁?”
翠竹会告诉他?没揍他已๐经很客气了。便不理会,只按住了他,好叫雁卿带着月娘快走。
那少年虽狼狈,此刻却不挣扎了,只说,“总有一天我会叫你们都死无葬身之地。”撂下狠话,眼睛却又不由á自主ว的追雁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