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回家。”
孟桐不是来和她闲聊叙旧,开门见山地说道:“小九,你该回去了。”
“你……”此情此景若是在两军对垒之时,薛隐的枪早就已经脱手,可在孟桐淡然平静的目光中,他的手竟然动弹不得,枪端在她纤细的脖颈่处长久地停留。
薛隐怒目而视,白皙的脖颈่处躺着一道结痂的狰狞伤口,宛如白玉瓷瓶上一道丑陋的裂痕,有着令人扼腕的美好与失落,“你以为我不敢?”
孟桐看着他千变万幻的脸,心中ณ暗暗叹气,说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你们先下去。”薛隐说。
“爹……”
姚â若水主ว意全无,哥哥姚若麟奉命出使戎狄,她只能寄希望于父亲能ม施以援手,“求爹爹救救女儿。”
苏浅嘴角抽搐,连忙告饶,“属下不敢。”
“将军,您要是看姚五郎不顺眼,咱可以单独会会他,没有必要在大庭广众面前扫他的面子。”
姚若麟负手而立,别ี过脸不理她,“每次都用这招,不管用了!”
姚若麟走到跟前,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你怎么又不带手炉?衣裳又穿少了?”
和书案相对的是一方แ琴案,上面放着一把木色油亮的七弦琴。孟桐的眼睛微微一闪,胡庸纯对这位庶女果然是疼爱,连这把失传已久的“春籁”都成了她的嫁妆。
胡氏的宜兰居布置得非常干净整齐,和孟桐之前布置的没有太大的变动,屋内没有奢华的装饰,清雅之中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墨之气。
午后,洗三礼如期举行,满院的欢声笑语,到场的宾客都是孟谦同僚的女眷,平日没什么机会聚在一起,见了面就有聊不完的话题,孟谦不胜其扰,避开众人回了书房,翻开弹劾薛隐的奏章仔细研读。
“姨娘若是没有什么吩咐,我就不久留了,一早先来你这,还没去母亲房里请安。”
“生什么เ事情?”在孟桐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薛隐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小时候惹了什么滔天大祸ຖ,生怕回家被父亲军杖惩罚一般,可是这才是他想要的不是吗?他想要看看这个ฐ不可一世的女人害怕的样子,他想要撕开她淡漠疏ຕ离的平静脸孔,现下不就是了吗?
可他到底在心慌什么?
“快去,去把西门岸给我揪出来。”
薛隐不敢进去,只能命令苏浅,可苏浅也不敢进去,只能捏着鼻子在门口喊,“怎么เ样了?”
“我也不知道。”西门岸有些挫败地走出来,“我给她敷完药,喂了她几粒醒脑的药,她就开始叫了起来。”
薛隐揪起他的衣襟,“你确定没碰她?”
“我连她的眼罩都没解。”西门岸白了他一眼,若不是怕惹祸ຖ上身,他倒是真想解开眼罩看一看,她的眼睛是不是如她秀气的鼻子和微挑的唇瓣一样精致美好,她额间肌肤的触感细腻光滑,连他娶的新妇都不如她的白皙。爱美之心,人皆有知,只可惜是薛隐惹的祸,他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这可怎么办啊?”薛隐急得团团转。
苏浅是老实人,看了看手里方才塞在西门岸嘴里的布条,说:“王爷,要不塞起来吧?”
薛隐看着上面一圈西门岸的口水,一阵阵地恶心,“不行,去拿新的来。”
苏浅刚想离开,屋里的惊叫声戛然而止,像是断了琴弦的古筝,突然出现的静谧有一种违和的平静。
薛隐顾ุ不得这许多,踹开门闯了进去。
“她怎么了?”薛隐乱了分寸,他只是想吓唬她一下,可是眼前出现的意外已在不在他的掌握之中。她应该是冷静而自持,即使面前绑架的危险,也能泰然处之,侃侃而谈,而不是像现下这般,手和脚都被绑着,整个人躺在榻上蜷成一团,浑身都在颤抖。额间新敷的药膏渗出血来,眼睛蒙着黑布,脸色惨白,嘴里喃喃自语,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西门岸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患,冲上去解开她手上的绳索,扣住脉搏处,可她的颤抖太过剧烈,以至于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把脉ำ,“你们都出去。”
“我不……”
西门岸气结,厉声喝道,“出去,你还嫌你惹的祸不够多吗?”
薛隐垂头丧ç气地走出去,掩上门的当会,他还不放心地往床榻那望了几眼,被西门岸冷冷地瞪回去。
一个时辰之后,西门岸甩出一张药方,“快去抓药,别耽搁。”
看西门岸那一脸严å峻的表情,薛隐心道大事不妙,急命苏浅下山,“苏浅,快,骑本王的白龙马去。”
“你到เ底怎么เ了,把人家姑娘弄成那样?”
薛隐也很委屈,“这不能怪我,她自己้从台阶上摔的好吗?”
“你就不能早ຉ点带她看大夫吗?”
“我还不早吗?苏浅把你绑回来,比把她带回城里看大夫快吗?”
西门岸一看就有古怪,“那ว你干嘛ใ绑着人家?”
“我……”薛隐眼神闪烁,“我确实是……”
“有什么念头趁早打消,她脑แ子被撞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你最好不要随便动她,且她现下着高烧,昏迷不醒,若是不尽快把体热降下去,性命堪忧。”
“有这么严重?”
“你脑袋磕石阶试试,看是你脑袋硬还是石头硬。”
“又不是我推她的。”
“你别ี忘了,我这条腿是怎么เ断的。”西门岸行走虽与常人无异,但他终身无法习武骑马,无法快步奔跑,这都是拜薛隐所赐,年少的轻狂,不知轻重的打闹,造成了西门岸这一生无法磨灭的伤痛。
夜已深,浓重的药味在山谷蔓延,雪花纷扬,又是一夜北风呼啸。
薛隐裹着大氅和苏浅在廊下饮酒,他的脸色凝重,眉间拧成一道川字,“苏浅,你说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王爷,这不是你的错……”
“为了消除今上对我的戒心,而连累无辜的人,我真的是她口中的鲁莽武夫吗?”薛隐口中ณ的她是躺在身后屋子里的孟桐,“姚若水的死和她,都是回京之后不在计划之内的意外。我也不知道为ฦ何,竟会鬼使神差地想要激怒她,可是看到เ她现在这个样子,我又觉得自己很过分……”
苏浅抿了一口酒,挠头回道:“王爷,让别人认为您就是鲁莽武夫,不正是您想要的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