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他娘，别提了。”三斗骂道。“她昨天回来，鸡毛狗不是的，净找茬儿。”三斗愤愤道，声音有点高，柳佰财转过头来。可能是感到不好意思，又看赶着马车看上前方。
马车一上路，两匹马骡子很给力，自觉撒腿小跑起来。骡蹄子在柏油路上很有节奏的响起哒哒哒的节奏，似钢๐琴弹奏的声乐。梁红卫感到耳边清风掠过，凉意直往脑袋里钻。看着眼前这些熟ງ悉树木庄稼，就要和她们告别，梁红卫心里更是难过。
村里几个干部附和着说：“咦，这话说的到位，黄排长，您得喝。”
黄排长连忙附和说：“是该说个道道。没有道道我不喝这个ฐ酒。”
她姐夫不当翻译，谁也听不懂他们讲的啥话。四个人看了看三斗的家，房子泥坯瓦房，不太好，可家里东西比较多。粮食跺满了一间屋子，足有几千斤，门外扎着自行车，牲口棚里有白马，还有一大一小两头牛，一头驴。猪圈里有大大小小三头猪，两ä只羊，俨然一个小康之家。
三斗狡黠的说：“不叫骗人，我是先把媳妇娶ດ回家。这些东西早晚会有的，我不会让她跟我受罪。”
梁红卫不知道说啥好。随口骂道：“让我们何秃子给气的。”
前面几项没有问题，量血压的时候，女医生连续量了两ä次，都有点偏高。女医生摘下白白的大口罩，皮肤白白的，眼睛水汪汪的，挺漂亮，面相也有点眼熟，不知道在哪儿见过的感觉。
黄宗方说完转身走了，把李部长和一帮人晒在哪里。
“那个ฐ兵，被何支书刷็掉了，又换了一个更好的兵。”李部长卸掉了肩上的麻袋一样，指着三斗，轻松的回答。
“老金，给你两条路，你挎着茄子给我去大队，把你安排到学习班里学习几天，或者，咱俩进瓜棚弄回事儿。”
当天晚上，疤瘌头被送进了大队政治学习班，到เ黄河滩里挖沙去了，铁棍自己้钻进了瓜棚。当然，这些事儿都是铁头搞的暗箱操作，和今天组织人事部门提拔干部一样的神秘手段，看着合规合理，让你有苦难言。当然，金格和村里普通百姓并不知内情。
梁红卫决定去公社找黄排长。他知道范春柳和黄排长打过招呼，黄排长也喜欢自己，找他帮忙，这事儿不离十了。
杏花干笑一下，转脸走开。张永聚碰了软钉子，干坐了一会儿，便和何支书道别，他着急去喝酒。
“这几天我正要找你给帮忙呢。这是你的三外甥儿。他两个哥哥在外地工作，只有他一个人在家。今年高中刚ธ毕业，还没有定婚，这个ฐ鲤鱼你得吃。”
和永聚本来熟悉，又有这层亲戚，关系非常好。两人蹲在路边一棵弓腰歪脖的泡桐树下，梁麦囤掏出一盒彩蝶烟：“老哥，这些年你没少做积德行善的好事，腿都跑细啦。你可给儿孙们积了大德。”
“什么要求？当兵到你们医院，我不去。我要去野战部队，有枪有炮的地方，那才解气过瘾。”
“我来公社参加目测，就是要当兵的。”梁红卫挺挺胸ถ脯，有了自信。
大院里站满了人，每个ฐ大队应征者聚拢一块儿，按顺序轮流参加目测遴选。
梁红卫很有把握：“这事儿不一定。下雹子不打伞，运气再不好，也有一颗砸在我们头上。眼下关键是要报名，跟着往前走就行。我们现在回家，那才是一点希望没有。”
三斗谄媚的说：“怕你没有胆，有的话，我们一起去偷刘铁头家的鸡，明天做叫花鸡吃。”
爬叉也叫知了猴，是蜕变知了的蝉蛹，浑身是肉，无论是煎炸都是美味，当地人叫解馋肉。村里树多，特别ี是河堤上的泡桐树下爬叉最多，每天晚上有很多人打着手电，掂着瓶瓶罐罐在树林里转悠。逮爬叉的人比树上爬叉还多，狼多肉少，两个人在树林里转悠大半天，只逮了五六个。
“要是打美国和日本，他们的武器很先进，用这些武器就不行了。”
“天生我才必有用。看来你是当兵的好材料，你应该去当兵。”三斗如梦初ม醒一般，直呆呆的看着，很崇拜的神情。
“你不当新农民了，还不到一天哪，人生规划这么快就变了。”三斗纳闷。
三只麻雀在泡桐树枝上跳跃，搅乱了懒惰的泡桐树叶。一丝丝光线从缝隙中穿了过来，洒在两人的脸上身上，黑白相间，斑斑点点，像两只花狗。
梁红卫上了初ม中之后，再也没有空闲搞这些，每周扛着馍篮子去学校，点灯熬油学习。这次毕业回家，也是反复权衡后决定的。他准备当个现代陶渊明，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神仙日子。
“家属院哪？”我问继绪。
我回来就是想看到这棵大柳树，也被我们私下叫做风水树。从这棵树下走出共和国的将军，数不清的人才。三九的官兵，可能忘掉自己当兵时的团长政委是谁，脑海ร里忘不掉这棵柳树。
“他很能讲吗？”梁红卫好奇的问。
“政委就是靠耍嘴皮子起家的，本职工作，熟门熟路，随便扯个ฐ话题就能讲一上午。”黄宗平悄声说道。
杨股长指挥站在旁้边的干部进来调兵。新兵们挺起并不结实的胸ถ膛，满怀希望的期待着能ม被先挑走，尽管她们并不知道是什么单位来挑选，对他们有没有好处。她们凭直觉感到，好单位肯定首先挑选，能被首先挑中肯定是好单位。其实，并非如此。首先挑选的是团里特务连，那个身高1米90，体重一百多公斤的特务连连长，只是在队列ต里穿梭了几趟，就把新兵里12个ฐ有模有样的兵给选走了。
后面是通信连，导弹连，工ื兵连几个直属连队。剩下的兵各营不再挑选，象集市上处理萝卜白菜一样，集合到一起，随便一拔拉，军务股长说：“这边五列去一营，这边四列去二营，剩下五列一半去三营，一半去炮营。各单位把人带走。”
梁红卫始终看着黄宗平，他一使颜色，梁红卫就站在他后面，三斗ç在屁股后面紧跟着。几次调整，梁红卫和三斗分到一营炮一连。何松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归堆儿到เ二营。
兵们的命运就这样简单的被决定了。梁红卫原想着到部队后在进行一次考核，审查，以及设定的文化考核，统统没有了。这件事儿让梁红卫明白，人生就是这样，没有迈过那个高高的门槛前，总感到เ门槛后面有不一样的风景，一旦迈过，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生活图画ฑ，只是不同的一群人而已。
以大柳树为中心，兵们排着队，四散走开，他们的军旅生涯，也迈开了第一步。
梁红卫分到一营炮一连。
炮一连按照ั编制的称谓，是团一营所属炮兵第一连，因为ฦ二营三营也有炮兵连，按照一二三长幼有序的区分。
炮兵连是步兵营配属重火器，不是车拉马拽的大炮，而是肩扛手提的小炮。一种是八二迫击炮，隔山吊炮打人的那种，一种是八二无后坐力炮，专打碉堡和防御工事的直瞄火器。这些武器在大规模的战役中显得无足轻重，但是，在一些小规模的战斗ç中，其独特的作用和影响，是其他武器无法替代的。
这半天如梦如幻，看到的始终是陌生人，陌生的环境。分到炮一连的老乡，还有秦三斗、关三，贾宝红和武建社ุ，他们是兰封县其他乡或县直机关的兵。何松堵没有来，不知去了那ว个连队。
尽管以前不认识，毕竟是一个车皮拉来的老乡，到เ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老乡的感情自然亲近了。
黄宗平去营部ຖ办手续，拿档案，把几个兵放在连部门口。
刚到连队，一切感到那么陌生，一切又那么熟悉。那些老兵新兵，好像早见过，打过交道，一起学习生活。坐在连部ຖ前等待分配的功夫，梁红卫眼睛四处转悠，看到连部前三棵大树。第一棵是杨树，第二棵是杨树，第三棵还是杨树。
第一棵杨树水桶粗细，枝叶茂盛。第二棵小了一圈，看上去娇小玲珑，好像一个女人依偎在丈夫身边。第三棵只有碗口粗细，上面一些枝桠枯死，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连队是一排蓝砖蓝ณ瓦的平房，从白底红字的门牌上看出，有三个排的宿舍，连部ຖ，司机班，还有战备库，里面放的是战士多余的衣服鞋袜。每周开一次，兵们可以将自己的战备包拿出来，换洗衣服，收藏或拿出自己需要的东西。连部前七八棵水泥桩，一根粉条粗细的钢条穿梭期间，这是连队兵们晾晒衣服的架子。
连队前面有一南北方向的座二层小房，是营部ຖ食堂。和炮连的房子呈“t“字型坐落，显得拥挤别扭，让人感到以大欺小的感觉。营部食堂后面是机枪一连的伙房，营部和机枪一连伙房的左边是炮一连的食堂。一营几个连队的食堂和二营几个连队食堂一样的样式，一条水平线上，远看如连排别墅一样，近看似如阅兵的方阵，整齐，气派。
一个老兵走过，身上的绿色军装泛出了白色，领ๆ子露出几根衣线，电线裸露的线头一般。三斗ç说：“估计这人至少当了三年兵，看他身衣服破成了啥。”
“三年？至少四年。不信，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