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恨淡淡道：“我要走了。”
铁ກ恨亦凝视着这位当代华音阁主。
一朵墨绿色的九纹菊在她身边盛开。这是一种奇特的植物，只有黎明最清澈的露水，才能让它绽放，在落日消失的那一刻，它立即就会枯萎。
藤蔓从山上垂下来，一直延伸到เ湖底，根须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湖并不像是在山中，倒像是被一只翠色的手掌擎在掌心里。日光透过山峰漏下，在湖面上腾起一层淡淡的风雾。那雾也是深浓的翠色，仿佛是从古藤中榨่出的绿色血液ຂ。
夜风抚过，一时间，月色似乎也荡漾起来。
比月色更美的是花，比花更美的是人。
云想衣裳花想容。
海ร棠花树下，秋璇斜ฒ倚着盘虬的树干，抱膝而坐。一只白玉簪斜坠在她微微敞开的衣领上，长发垂散，拂在肩头，又被夜风撩起，她却浑然不觉。
她凝视着一株花。那是一株孱弱的海ร棠，独自养在水晶碗中，在精满盛开的海ร棠树下，显得那么寂寥。
她手中斜握着一尊琉璃盏，盏中ณ是凝血一般的酒浆。她饮一口，就浇给那ว花一口。琉璃盏轻轻滑过她的唇，映着酒浆如血，万种妩媚。
郭敖缓缓从花丛中走过，坐在她对面。
秋璇像是没看到他一般，自顾自地斟ต酒，饮酒，浇花。
郭敖凝视着她，眼神中ณ有万种滋味。
良久，他缓缓开口：“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秋璇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
“嘘เ…”
她的声音轻而温柔：“不要吓着它。”
它，指的是那株花。
此刻๑秋璇的眼中，似乎ๆ只有那株花，似乎郭敖从牢狱中ณ脱困而出的事根本不足以让她惊讶。
世间一切，都是那么无聊，只有这株花，才能勾住她盈盈的眼波。
这株花究竟有什么奇特的？
比其他盛开的海ร棠而言，它显得那ว么纤弱，苍白，如水墨画中一抹刻意的留白。月光的轻寒可以轻易地穿透它，让它肌骨消瘦，宛如透明。
它的叶有些委顿，一朵刚刚鼓起的蓓ã蕾藏在叶子中ณ间，像是不胜酒力，残着醉了。无论从哪一方面看来，这都是一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海ร棠花。
郭敖目光中露出一丝深思之ใ色，他也注视着这株海ร棠。
月光照在花苞上，随着月光的西移，花苞似乎ๆ在一点点涨大。
秋璇仍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喝一口，就浇一口花。
明月渐沉，天空泛起了微微的红色。天边的云朵被长风吹起，卷涌变幻，凝聚成一点青苍的色泽。
看来，离破晓已经不远。
那朵孱弱的花苞却在这一刻陡然获得了精神，变得精满，丰厚。花苞里似乎充满了奇异的生命力，将会在朝阳升起的一瞬间，盛情开放。
秋璇眸中ณ终于露出了一丝彩光，停止了饮酒。她的身子也随之坐正，以少有的肃然之容来迎接这朵花的开放。
这朵花究竟有何重要之ใ处，竟令秋璇如此关心？
郭敖目光淡淡，亦凝视着这朵花。
秋璇若在等待，他便一起等待。
秋璇唇间沁出一丝笑意，似乎这朵花即将盛开让她心情大好，悠然道：“你知道这朵花我等了多久么เ？”
“我本来有很多种方法，让它一夜之间盛开，但我没有。我宁愿等到เ它愿意开放的那一天。”
她注视着眼前的花，一抹微笑挑起在她唇际：“于是，我花了六年另三个月。”
郭敖点头。
六年另三个ฐ月，多么准确的时间。在那ว个时刻，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遇见一个人，遭遇一道伤痕，或者快乐，或者不快乐。
郭敖：“你种这朵花，是为了纪念这六年另三个月？”
秋璇眸中有些浅浅的伤感：“不。我是在占卜。”
郭敖重复了一次：“占卜？”
“是的。占卜。六年另三个ฐ月前，有个ฐ神医给了我一颗奇异的花种，可以根据花开的颜色，判ศ断出未来的结果。”
秋璇淡淡而笑：“她说，未来越是难测，花开所需要的时间就越长。六年另三个月，我的未来一定很不好占卜。”
郭敖点头道：“这花会开什么เ颜色？”
秋璇：“血红，或惨白。”
郭敖：“红色预示着什么เ？”
秋璇柔声道：“预示ิ我不得好死。”
郭敖微怔：“白色呢？”
秋璇一笑：“同归于尽。”
郭敖沉默。这，不是预言，这是诅咒。
此刻๑月已西沉，星光尚未消失，天边的朝霞却越来越浓，浓得就像是血。霞光中ณ，秋璇抬头，悠悠道：“你说，我的命运，会是血红呢，还是惨白？”
朝阳的光芒照进她的眼睛里，她慵懒โ的眸子仿佛一面镜子，照出了繁花落尽时的荒芜。
郭敖沉默。
黎明就将来临，这朵预示着命运的花，即将盛开。
秋璇静静地看着它，几乎屏住了呼吸。
六年另三个月，等一朵花开。
多么漫长。
血红，是不得好死；惨白，是同归于尽。
星辰拖起即将消失的尾光，在苍穹中缓缓隐没。紧紧闭合的花苞，绽开一道裂缝。风吹过的时候，会听到花在绽放时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