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点儿也没有料到，文笙竟能支撑这样久。
加上手里的这支碧箫是难得的宝贝，在他一曲之下心志脆弱的人很容易失去神智，从而被彻底摧毁。
这片林子里多是松柏，泡桐，还有几棵漆树。松柏漆树是王昔亲手栽种，长的已经有七八年树龄，泡桐是文笙来了以后栽上的，有她时时照料，也都长得很好。
旁侧十余丈开外的树林里“呛”的一声响，像是刀剑的磕碰之声，跟着“呼啦啦”一棵树木倒了下来。
文笙看他手里还提着一把散了架的黑色油布伞，心下登时了然：山上风大，这种天气撑把雨伞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难怪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文笙循声望去，果然瞧见从一旁灌木林中站起来了一个陌生男子。
戚琴脸色一沉，握紧了手里的胡琴，朗声道：“住手！王昔老友，戚琴来访。”
几个奴才受命而来，哪里管他在那里发什么感慨，登时便有带头的喝道：“老东西，别耍赖，你不肯掏银子，就先拿这几张琴顶账！”
戚琴迈步走近：“没事。那条疯狗心志之坚出乎人预料，受伤之ใ后挣脱了我的琴音掉头逃匿，他伤得不轻，只看云鹭能ม不能追到เ他将其留下来了。”
疯犬商其果然来过。
那ว边台上不知正唱着什么戏，一个戴鬼脸的单手高举兵器，在同几个ฐ虾兵蟹将转圈子游斗，锣鼓声震耳欲聋，又有两个彩衣少年一溜跟斗翻上台，四下彩声雷动，气氛十分热烈。
找云鹭不好找，可若是戚琴的话，他那么大岁数，腿脚不灵便，再加上随身带着胡琴，文笙心中ณ微动，往河畔戏台前挤去。
凤嵩川挑了下眉，这是他之前逗弄文笙的原话，她此时一字不错说出来，莫不是要认输服软？
看看她，再看看那俨然小鸟依人的孟蓁，不经凤嵩川ษ点破，哪怕她模样生得再是俊俏，身体再是单薄，也不会有人疑ທ心她混淆了阴阳。
凤嵩川撇了撇嘴，斜眼看她：“看起来还不算太笨。这么想一步登天，还不赶紧把本大人伺候舒坦了，端着臭架子给谁看？”
她微微侧过头来望向凤嵩川，灯光照在她净白如玉的脸上，映着目光幽寒。
可就在这个时候，场上异变突生！
看样子费文友显是在与陈慕当着众人的面一问一答，可因为这可怕的琴声，将军府的人不得不主动塞上了耳朵，陈慕招认了些什么เ，只有他们师兄弟几个才听得分明。
画上他和易过容的商其站在隐蔽处窃窃私语，根本就是当时的再现，不容辩驳。
这帐篷里其他的人并不知道，文笙画这幅画虽是出于臆想，一笔一划却完全模仿了白麟远那严谨而稍显呆板的画法，画上货郎还是那个货郎，只是尚未与买他货的那胖大娘遇上，袁家的马车刚刚驶上这条街，还没有来到兰花苑的门口，这几乎就是将白麟远那幅画中ณ情景硬生生提前了半刻钟的时间。
李曹明白了：“可归雁楼上的白麟远因为在高处，却正可以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
“录事，我想因为那奸细是外地人，不方便离开将军府独自去很远的地方，所以他二人才将碰面的地点定在了将军府的后街，这里虽然人来人往，但有些障碍会阻隔旁人的视线，比如铺子外边探出来这个ฐ草棚，再比如这家糕点店，他们将一人高的点心架子搭在铺子门口，货架后面若是站两ä个人，大街上的人是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的。”
其实文笙不但在看几家铺子的“罪证”，同时也在对照着翻看《大梁律》里相关律法的规定。
除了走私以及贩卖私盐，赵善道几乎将大梁商贾能ม触犯的律法犯了个ฐ遍。只查出来的这些，若是认真追究起来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暗乎乎的大牢过道里，傅长沙站在靠前的位置，灯笼的光照不到他的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同牢房的几个地痞挤在栅栏旁，顾大怕挨揍不敢过去，听着他们几个悄悄嘀咕：“谁？”“好像是傅长沙啊。”“还有旁人，看样子像是来捞人的。奶奶的，太暗了，看不真切。”
鲁百泉神情有些局促，欠了欠身，把茶接下，看了看李家父子，似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来人是李从武所在镖局的总镖头鲁百泉，按道理儿子在人家手底下学艺，应该是李荣上门巴结这位鲁总镖头才对，李荣平时也是这么做的，逢年过节礼物不断ษ。
傅长沙顿时来了精神，抢先追问：“是张什么样的画？”
傅长沙对画画ฑ一窍不通，闻言望向白士元，心说那ว是你儿子。白士元沉默着摇了摇头，他上次认真看儿子的画还是好几个月之前。
这幅画半边染了墨汁，下边一小截被锋利的刀片割碎，除此之ใ外，还有一些细小的碎纸片飘落在角落里，叫不知情的人一看，船舱里到เ像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搏斗。
捕头傅长沙虽然相貌粗犷，内里却是个很精细的人，就连捕快许治令和那姓宋的军官都极有经验，死的是典史的儿子，不可能敷衍塞责，文笙知道这些人才是内行，而自己前来，是要站在白麟远的一边，看看有什么เ被遗漏的线索。
“短匕。”
白麟远的寿衣领子高高立起，遮住了脖子上那ว个狰狞的伤口。
文笙心头一阵冰冷，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刚ธ才匆匆来去的客人竟是镖师云鹭！
说话间他将自己้的那枚名章拿出来，递给文笙：“你拿着这个，我若不在家，也好叫我爹相信咱们是朋友。”
白麟远颇有些舍不得，不过上次的赏菊秋景是他拿了，这回的画留แ给对方也是理所当然，他吩咐林伯去外边看看盘查得怎么样了，准备回家去。
文笙笑了，点手叫过伙计，叫他帮着准备一间静室，李从武、林伯等人留下来，她和白麟远换到เ静室里画画。
白麟远怔住，他还从来没有单纯依照ั想象画过画。但他在自己关心的事情上一点儿都不迟钝ๅ，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对方是在指点他，以这种他从未经历过的方แ式，而且是从昨天邀自己来陈家老店时就有了这个想法。
“都是亲戚，我外甥女毕竟姓顾，我也不想闹成这样。”李荣缓和了声音，“今日我就替妹妹做个主，你们招惹那姓赵的，自己想办法去摆平，只要笙儿高高兴兴嫁得良婿，外边不叫我听着风言风语，我便把妹妹接回来，顾家财产分文不取，日后自有我李家人给她养老送终。”
“两位不必说了，”李荣沉声打断顾大夫妇，“按大梁律法，丈夫离家六年没有音信，妻子便可以带了嫁妆回娘家另嫁，我妹妹在顾家一守十几年，嫁妆都填了窟窿，便算经官动府，哪位老爷也不会叫她把家里房田都交出去，更别ี说我妹妹没有另嫁的打算，妹夫不在，她可以过继子嗣，再不行就叫笙儿招上门女婿。”
李从武吓了一跳，他方แ才窥探许久，竟没有发现隔壁房里还有这么一个ฐ人在。
文笙喝了茶，慢腾腾站起身，前脚出了雅间，果听身后有人出声道：“两位留步。”
大姨ถ母劝道：“妹夫当年也是读书人，不为这个，咱们家当初也不会把妹妹嫁过去。要说模样，那ว就更没得挑了，全县城的小姑娘我就没见有比笙儿长得还周正的。这事要真成了，民不与官斗，我看顾ุ大和姓赵的老王八还敢放个ฐ屁，顾大两口子巴不得笙儿嫁到白家给他们沾光，叫他们狗咬狗去。”
画画是风雅之事，这位少爷说是将白家一草一木全画遍了，从十四岁起就时常跑到归雁楼ä登高望远，看到什么便画什么。街坊都传他是因为ฦ归雁楼在将军府后门的那条街上，离水最大的脂粉首饰铺就在附近，常常有夫人小姐出入，那姓白的是专门去画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