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你要走，爹放你走，命是你自己的，路也是你自己้的，不必蝇营狗苟，也不需寻死觅活。如今你娘知道你在世，也就够了，你走吧！”叶启楠说着，整整衣襟欲开门离开。
“琨儿，”叶启楠声音平静，沉默一瞬才开口：“你走吧。”
“你说吧，我帮你写。”爱比尔拉起叶琨，坐到书桌后面：“只是我的字写的不好，你自己要另誊一遍。”
爱比尔握住叶琨的手，握笔的手冷汗涔涔。她接过叶琨手里的笔搁在一边,将砚台里的墨汁倒掉，兑上清水重新研墨,一面抱怨：“给你爹写封信，至于吓成这样？”
叶珣慌乱的心稍稍平息了些，多讽刺啊，进个军法处也这么排场。
叶启楠说到做到，亲自陪着叶珣驱车来到军法处。
叶琨晃晃手中的高脚杯，红酒在灯光映衬下显得晶莹剔透。
爱比尔将他介绍给认识的朋友，叶琨突然被自己吓了一跳，混沌中，他不再是叶琨，他是李绍文，叶琨已经死了，长眠地下。
房间充斥了清脆伴着羞辱的“啪啪”声，正忍得辛苦，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席先生一声“请进”，不出所料看到叶启楠晃进来。
右手要写字，左ุ手要拿筷子，叶珣纠结了许久，结果是两只手都被先生牢牢箍住摁在桌上，前头话已๐经说完了，现在只剩戒尺一下一下抽上去。
“琨儿，”叶启楠吩咐一直候在身边的叶琨，“一会去书房，把这几日的军务跟我交代一下，公文军报，拣要紧的也一并送上来。”
五太太不禁莞尔，对他说：“方出去六七天，这是怎么惹着你爹了？”
卓铭瑄却闪着真诚的目光看着他：“是啊，我是满族正黄旗。”
叶珣礼ึ貌性的请她跳舞，步入舞池后开始跟她没话找话。
叶琨迟疑的望向叶珣，不是他不服打，实在是拉不下脸在弟弟面前去衣受责。
叶珣难得低眉顺眼：“珣儿知道错了，爹罚吧，让二哥起来吧。”
纸袋很厚，拍在桌上“啪”的响声震彻书房，叶琨努力抑制住自己急促呼吸和心跳，低着头不敢看父亲的眼睛。
“随我过来！”叶启楠声音变得冰冷，脸上的笑意也骤然消เ失。
“你别小觑空军，制空权是很重要的，”叶珣说，“爹，青城空军马上就能步上正轨了。”
“爹……爹……杀人啊！”叶珣扑腾着叫唤，嗓子沙哑，有气无力。
叶珣坐回去，扫一眼狼藉的餐厅：“哦，原来咱家还有个规矩！”
“我吃好了！”叶珣搁下筷子离席，乌烟瘴气之地不想久留，何况还坐了个满口歪理的父亲。在座的女人，但凡有一位向许文峥的小妾那样，他也无话可说，但他相信母亲做得到，他的蒂娜做得到。
陈济看看他，又看看叶启楠，讨好的笑了说：“不是，许文峥好歹陈济的老长官，这不是不忍心看他曝尸城外，才找个地方安葬了，二叔看在我俩出于念旧之情，更何况您和许文峥旧交甚笃，这顿打权且记下吧。”
会后人散去，两个人自觉的留下，叶珣也不敢走，杵在一边尽量让自己被忽视。叶启楠没多说话，这会儿早ຉ已经过了怒火中烧的时候，他冷冷的吩咐瞿副官：“带他俩去军法处，一人三十军棍，带回家里说话！”
叶珣犹豫着，还是问出来：“……许文峥军长，有消息了吧？”
“有个事，我知道我不该问。”叶珣揉揉后脑勺，小心的看着父亲。
“陈哥！”叶珣勉强直起身子，这话说得实在有些重了。
叶琨整整衣襟，嘴角一抹嘲弄的笑：“我说了，我管教兄弟，用不着别人插手！”
叶珣握操纵杆的手不停的哆嗦，他只敢往前看，看罗盘，看仪表，看四周的云和前面的山川，听着风从耳边吹过，他不敢俯瞰下面的风景，他怕头脑一晕从几千米高空栽下去。不久前利用敌军高角炮的射程死角躲过枪林弹雨，现在还心有余悸，险些就这么เ成为炮灰，还会落个尸骨无存。
“夸张了点吧，别弄个兄弟情深的样子给我看，怎么以前看不出你那么เ重情义แ呢。”陈济嘲弄着笑。
军靴踩在木质楼梯上出难听的橐橐声，叶珣下到楼ä梯中央一半索性撑着栏杆跳了下去。
门外传来勤务兵焦急的声音：“长官，快起来，出事了。”
陈济大约二十二三岁，算青城军少数的年轻军官了，同叶琨一样，他相貌清俊，身材高挑，比叶琨略显强壮。父亲在车里跟他说，陈济的父亲曾与他同赴日本士官学校留แ学，回国之后不久，先大帅过世，叶启楠接位，所谓少主强臣，青城时局一时间遭受颠覆巨เ变，最难过的日子里，是他们二人携手伪造遗嘱、铲除异己、弹压老臣，硬是在动荡中将青城大业扛了起来。
叶珣跟随叶启楠下车，进入军营。
“卢秉正恐怕要对司令下手。”叶瑄说：“那个ฐ刺客，是南京方面的人，卢秉正事先演了一场荆轲刺秦，那是苦肉计，为ฦ的是让天下人相信，刺客是汤连胜叛军派来的，但是……”
更离奇的事情，一名副官推着叶瑄进来，叶瑄的脸色不是很好，在会议室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土色，嘴唇也有些苍白，但看起来心情不错。
“是我，疏忽了。”叶珣心生愧疚。
叶珣懊恼的想要擂墙，杨五哥的手法他最清楚，那晚也隐隐猜出刺客的身份，如果杨五同样刺杀过卢秉正，那必定是汤连胜军派来的人，这也难怪杨五行动前屡屡溜进帅府找他“叙旧”，逗留多日不曾离开，闲谈中他也表露过父亲支持南京的心迹，使杨五下定杀心。这样一来，岂不是他害的父亲犯险，险遭刺杀。
只是老罗后面的话让他忧心，汤连胜西北叛军联合几位军阀提督打着“拥党护国”的旗号企图推翻南京的卢秉正，数十万联军连战连捷直捣华北，这样的度怕不久ื将兵临城下，父亲习惯保持中立，直到辨清形势才会有所动作，但倾向于任何一方แ，青城都避免不了一场硝烟战火的摧残了，大战在即，他这青城军第三混成旅旅长还能缺席？
老罗又嘀咕了半天摇头叹息着走了。
床上的人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揶揄的笑了看他。麦色皮肤，五官大气，头修剪的十分爽利，白衬衫，青黑色的西服马甲，笑中带了几分邪气。
“小爷，小爷……”小可从外面赶回来，慌张的看着叶珣，“这……他……我也不知道……”
叶珣抬头瞄了父亲一眼，没理会，低头继续抄写，听到父亲叫瞿副官那他的棋盘过来。
叶珣精力过剩一般，还在埋头誊抄文件，手中钢笔指指墙上的挂钟，漫不经心道：“早就过了困点儿，您歇着吧，我不累。”
待外人尽数离去，叶启楠拉了儿子在身边打量，目光落在他白色衣袖上沾染的一片刺眼的血迹上。
刘ถ巡ำ长护送他们回到เ叶府，叶启楠已经得到消息，客厅里坐了警察厅厅长，全家人包括女眷也聚集在此。
叶珣错愕的看着他，为这么点事儿，席先生竟要动手打他。
“啪！”一声，一把紫檀木戒尺拍到茶几上。
“行了，怕不怕迟到！去吃饭。”叶启楠刮了女儿的鼻子，又转头吩咐跪在地上的叶珉：“先起来上学，晚上回来爹再跟你清算！”
六姨太气得直哭，雨萌越发的得意，话里有话说：“现在就把那ว猫赶出去，省了在家挑唆事儿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