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萌突然狡黠的笑了：“前天姑姑派人捎来的三罐儿盐渍梅子都让六妈妈拿去了，也不知道酸倒牙没有？”
三太太一个ฐ月来闹得很厉害，闹得叶启楠在家都要尽量避着她的房子。六太太的肚子越来越大，借着有了身子，吃东西也变得挑三拣四，稍不和她胃口，扔筷子摔晚也十分正常，叶启楠也从不说什么，只会交代厨房，六太太养胎期间，尽量紧着她爱吃的做。
“两个人，出城给许文峥收尸去了！”叶启楠扔了戒尺愤懑แ的说。
次日一早，叶启楠要去司令部开会，叶琨、陈济都在昨晚动身撤回来，他们回来后必定先回驻地整顿，然后去司令部交差ๆ报到。
“叫叶雨萌下来。”叶启楠吩咐老梁，一边揉了眉头解乏，家里家外的事没有让他省心的。老梁没走上几节台阶，叶启楠却突然叫住他，“等等，算了。”
叶启楠一蹙眉：“萌儿怎么说？”
叶琨丝毫不留情面，下手比父亲狠辣几倍，不过多久，冷汗便从鬓角渗出，叶珣咬牙忍着，不让疼痛呼之出口，那样倒显得他示ิ弱。
“啊！”
务勤的士兵将飞机推上跑道，它像一只雄鹰一般昂挺立。
说来也巧，爱比尔的父亲在美国学的是心理学，她母亲的恐高症就是他治好的，几天来，爱比尔仿照父亲的样子帮助他克服晕高。
耳边一阵骚乱，叶珣冲出门去看，就见四周围火光冲天，将黑夜照映的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枪声、炮火声、呼喊声盖过了一切，一支军队一路披荆斩棘，破城而入。叶珣持枪上前，却现他们的军帽下是空的，没有脸，没有头，没有皮肤……
将信纸叠好装进信封，交给勤务兵寄去北平，然后再由á朋友转送给蒂娜，他们的书信物品一向这样往来。
“战场临敌，我看谁敢计较私人恩怨！”叶启楠手中的红蓝铅笔扔进桌角的笔筒里。
“昌州守兵不足五万，而联军即将投入兵力不明，昌州是青城的门户，丢不得，丢不起。”叶启楠吩咐瞿副官：“去青石口，通知第七混成旅旅长陈济，集合队伍，连夜增兵昌州，与叶琨、徐智群同守昌州城。”
叶珣听的心中酸涩，头眼见叶启楠责打叶琨，便觉得他暴戾、无道、喜怒无常。后来现并不是这样。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家里的待遇和雨萌这小丫头不相上下，与其他几位兄弟相比，父亲待他几乎到了放纵的地步。对于大哥叶瑄，父亲的态度总是平和客气，不会仅是由于叶瑄的残疾，因为父亲待雨英、叶珉、家里上下、部将手下都不会这样苛严。
“瞪我！”许文峥似乎太过直爽：“我说的不对？那么大点个孩子，大哥把他交到我手里，我亲眼看了人家从最底层部队摸爬滚打上来，白天训练，吃苦受累不说，晚上大伙睡了，孩子打着手电å筒在被窝里读书。那次……电筒没电了，跑去营房门口的路灯底下看书，被巡ำ营的士兵作犯夜抓了，现是大帅的儿子，送到我公寓来，看的我这个心疼！那次……三年前，晋军围困昌州ะ，那年他才十九，天知道为什么，浑身是伤，接到เ战报，带了伤着高烧，拉着独立团去支援我们，腿上中了枪，当时城内已经断粮多日，麻醉药紧缺，孩子愣是咬着牙让人取出子弹，不知道疼似的！还有那次……”
“房间采光不错，”沈司令站在小厅叉腰望向窗外，回身到沙上坐了对叶珣说：“看得出来，伯帅疼着你呢，你觉得呢？”
就听外面小厅传来小可的声音：“沈司令这边请。”
“一夜了，二哥到底去了哪里？”叶珣将一朵银耳吸进嘴里，还算爽口，比起那腻腻的鸡蛋吃起来舒服得多。
叶珣斜了眼父亲，拿着勺子在碗里翻搅，一边嘟็囔：“**，独夫，军阀，法西斯……”
臀腿上红肿的檩子连成一片，间或有血渗出，或整或破，十分可怜，叶启楠嘴上不说，心里揪的疼，自以为孩子已经回到เ身边，原来他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干……干什么เ？”以为ฦ他抓不到เ人又要严刑逼供，叶珣踢蹬了手脚挣扎。
咯哒一声，门锁扭动，书房的门被推开。
南楼书房内只开了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赢在叶琨苍白失了血色脸上显得格外羸弱，叶琨直挺挺的跪在中央，目光萎靡，身子却一晃不晃，就像一具冰冷的尸体。
“姐夫！”叶珣突然看到倒在地上的栾任明，他身上有血迹，已经不省人事。
恍悟到雨萌还在一旁，小可环了她缩在一旁，她正睁大了眼睛惊奇的看着一切，看电å影一般兴奋的表情。
这种感觉有些像特务接头，叶珣点头，兄妹俩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叶珣翻看着六七页的公文，大抵是地方แ上的报告，鬼画符一般难看，皱皱眉，提笔开始誊抄。
“跪下！”叶启楠吩咐，语气平静，叶珉却吓得周身一抖，忙跪在地上。
六姨娘不失时宜挑眉兴奋的插上一句：“昨天珉儿被学里的先生留了堂，回来晚了，还没见到珣儿。”斜ฒ眼看看叶珉慌张惶恐的表情十分得意。
叶珣在门口咳嗽一声，三姨太尴尬的起身，挤出一丝笑，让他们兄弟说话。
三姨太正伏在叶琨的床头哭泣：“都是娘没用，那ว叶瑄叶珣都算是嫡出的孩子，娘只是个姨ถ奶奶，人微言轻的生了你一块受罪！”
“想是你昨天太乏了，倒在浴池里睡了过去，那小可也是个没用的，在外厅的沙发上就那么打盹，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可醒来，听不到你的声音，喊了几声也没人应，才撞开浴室门，你竟然整个人淹在水里，捞你上来时都没了气息，可把你爹爹吓坏了。”大太太解释说。
夹杂着沉闷有节奏的“嘭嘭”声让他辨认出是棍子着肉的声音。
汽笛声响起，火车引擎启动，由慢渐快。叶珣让人擒回车厢，一身青衣短衫郁闷的摊坐在沙发上显得十分狼狈。
“三少要逃去哪里？”身后的人自顾的说着：“叶帅一句话，半个ฐ中国都得抖三抖，你又能逃到哪去？”
叶启楠对儿子使个眼色，叶珣立马过去，帮她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用品。叶启楠将儿媳叫到书房，与她单独谈了许久。叶珣敲门进去的时候，她非但止住了眼泪，心情似乎变得很好，并且向父亲道谢，退出书房。
叶珣倒了杯热水递过去，目光看向云洁消失的门口：“爹也太会哄女孩子了。”
“你这是跟你爹说话呢？几天不打皮痒了？”叶启楠笑骂，接过水杯：“我告诉你嫂子叫她把孩子接过来养。”
叶珣怔怔的看着父亲，半晌才说出话来：“爹，他亲爹可死在您的手里，您不怕唱一出‘赵氏孤儿’出来。”
叶启楠将水杯往桌上一蹲：“说的什么话，还真是惯的你越来越放肆！”
叶珣轻声低估说他喜怒无常，叶启楠要他大声说，他找个理由要退下，却又被叶启楠喊回来，一盒香烟扔在写字台上。
“今早徐妈给你收拾房子时抖搂出来的，”叶启楠脸色不太好，“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十岁。”
“多大？”
“十，十岁……怎么了？”
叶启楠平静的朝他挥挥手：“你过来。”
“怎么了？”叶珣迟疑的挪过去。叶启楠猛的扯过他的胳膊，抓起桌上紫檀木镇纸抽过去，打在叶珣屁股上。隔着厚厚的衣裤并不是疼的难忍，叶珣也就咬了牙挨了几下，一声不吭。
乖乖受打？叶启楠心里反倒犯疑。
拉了叶珣转身，看他的神色也并无异常，迟疑着伸手，抚上儿子的额头，用手背试试体温：“身子不舒服啊？”
“啊？”什么跟什么呀，叶珣愣愣的看着父亲。
“怎么เ不知道躲了？”叶启楠纳闷的问。
叶启楠的问题让叶珣哭笑不得：“等着我躲，干嘛还打我呀。”
叶启楠倒被他问得张口结舌，干咳一声掩饰，又换作严厉的语气：“十岁学着抽烟，你怎么不狠狠心跟他沈瀚卿学着抽大烟、打吗啡？！”
叶珣心下愤懑，动辄就怨到เ沈司令身上，难不成缺点全是跟沈司令学的，好处全随你了？叶珣低下头嘟囔：“司令不让，说要敢跟他学就打死我。”
叶启楠气得瞪他，敢情他不说你还真敢学？他知道，在东北军，抽大烟是常见的现象，最高司令长官都是个ฐ瘾君子，如何治理下面的人。他敲着桌子上的镇纸：“回头给我戒了，再让爹看见一次，就没这么便宜了，爹该拿棍子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