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摇摇晃晃，一屁股坐了下来，我猛扑在地上才省得自己摔了下去，然后尸体翻了个身，向我们爬来，我们全伙子——至少是看见他的，也跟着木木楞楞地卧倒，尸体爬到一群趴在地上的我们中间。
我想到的第一个词是怒发冲冠，第二个词是脑浆迸裂。再后来我忘掉了任何词汇而只有一个想法，他死了，像要麻一样。
“价钱？”
“还是上次看那件货？”
当真打起来，你就发现吓死人的重机枪是绝用不上的，甚至都没人理它——罗金生被几个湖南佬儿摁在墙上揍。丧门星拉出个如岳临渊的架子，他是把几个湖南兵吓着了——于是拿石头对他猛扔。蛇屁股早ຉ已冲出来助阵，一把菜刀舞得虎虎生风，却一个ฐ没有砍着——总打架的人反而知道留后手。
我本就是嘴欠，抓着板凳往外跑，“叫老天爷积点儿德好不好。”
他解释了自己的惊咋，“这帐上还给咱们留了一千多块。不是国币，是半开。”
死啦死啦忽然开始对着册子惊咋，“嗳呀呀。”
虞啸卿打断他，“不用念了。要站，我自会换个地方แ。”
唐基便不再坚持了，他分得清客套与拒绝。他看虞啸卿，虞啸卿也不过是淋湿的一块儿铁板，他便向张立宪示意。
我说：“吃了痛的喊得最响，所以，挨揍的不一定是迷龙他老婆吧？”
小孩子一点儿不在乎，找个软和地方倒头就睡，他已经很熟练了——倒是我们在看着小孩子发愣。
迷龙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迷龙拉着个熟悉不过打群架的膀子，师承也许是罴熊，也许是猩猩，丧门星拉的架子大开大阖，如临渊岳，也许叫童子拜佛，也许叫开门揖盗。反正他那师承放屁都要有个名称响亮的马步。
“还有，过过领ๆ兵的瘾。既然你能用一驮子什么货换一个区区的虚衔中尉，想必很有领军的梦想。”虞啸毅说。
“不止这个。不过其他的想必你也不在意。”虞啸卿看起来简直有点儿惋惜，“我给过你一个机会在南天门上成仁的，为什么要跑回来？”
虞啸卿问：“跟日本人打过大仗？”
“游历的时候，见过他们的游行和口号。”
然后我毫不犹豫去了我要去的方แ向。
满汉坚定地摇头，泥蛋坚定地戳他身后不动。
丧门星大悟地表示ิ同意，“喔，那ว家伙。”
丧门星茫然地抬头，“谁？”
我制止他，“迷龙！”
我站起来想走向死啦死啦，而另一个人提前走向了他：迷龙把那ว杆打空了的鸟枪提在手上，摆明是要打后边狠砸一下的意思。
这是幻觉，我知道的，我累晕了，饿晕了，痛晕了，吓晕了，吐晕了，总之人有很多种可能会晕，我也一定是晕了。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不辣坚持说：“丫。康丫。”
现在我明白郝兽医为什么对不辣发火了，连我都觉得他有点儿讨厌了。他似乎听不到因为肺打漏了，康丫ฑ说话的声音都和平时大不一样。
我连忙绷掉脸上半个几乎有点儿灿烂的笑容，“王八羔子才笑了！”
于是我扔了那块石头，看它顺着山势滚下去。
那家伙在奔跑中ณ看了一眼前方，山顶ะ的空地，一整块高如楼房的火山石突兀而起，一道裂缝从巨石底座延伸到顶ะ端，让你觉得它是由两道飞来巨石伴生而生。那石头的质地也不像石头，它被藤蔓和树根缠裹得象一株硕大无朋也怪异无比的植物，它的顶端也真的不再是石质，而是从裂ฐ缝中生出的，一棵古老而巨大的参天之树，树冠延伸开来，几乎覆盖了这山顶的整块方圆。巨石之下有一个高不过两米的小小神龛，里边供奉着一尊恐怕在任何典籍中都无法查到的神祗和凌乱ກ的香火甚至野花，雕工也是极其古怪，更像是出自当地土民的狂想。
迷龙在奔逃中对中间的一个ฐ尤其义愤填膺，“豆饼你个牲口嚼的货！小人！老子命里犯小人！忘恩负义……嗳哟！死湖南猴子你手够狠啊！”
迷龙转头看了我们一眼，嘟็囔了句傻瓜玩意儿一类的，然后又转回去。
因为康丫提到迷龙所以我看迷龙，我发现迷龙根本没看我们，包括刚才的闹剧ຕ，现在错环了的是他的脖子，他一直靠在车上看着路那边的两活人一死人。
死啦死啦嘴里念叨着：“对不起啦，死了的弟兄，咱们不打了，他们又要回去窝着了。东北东南死了的弟兄，战死中原的弟兄，死在江浙的弟兄，湖南湖北埋在焦土下的弟兄，死在缅甸è的弟兄，人间不葬天来葬。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疾疾令。”
迷龙坚持到底，“就回去。”
而当我走到死啦死啦身边时，那ว家伙居然乐了，拍了下我肩膀，“想让老子成空衔团长吗？你还太嫩了。”
“只好当你说笑啦。”我说，然后走向那货，照ั他已๐经被我拖延了三次的命令办事。
龙文章摆摆手，“都扯掉，连鬼子衣服，都脱掉。”
长官讥讽着下属，“身上包的旗袍还是裙子？”
我听见身后一声轻轻的咳嗽ณ，我回头，郝兽医正死死捂住不辣的嘴，不辣端着枪，一脸闯祸了的表情看着我。
迷龙举着撬棍，我平持着刺๐刀一个ฐ刺的姿势，不辣为了更好的射界，稍偏离我们的身后，从一个ฐ小锐角上对着拐角，豆饼把枪背带勒在两只手上，其他人像一群扑食动物的标本一样待势着，我们很像一组群雕，如果留到很多年以后可以让后人见识一下什么叫一无所有。
我们看清那ว家伙的架势时不禁有些愣神，那货不出所料é是个爱需要的主儿，背上的刀和冲锋枪都被他卸了，更有甚者他脱光了膀子，让人知道他虽然戴了眼镜，可有一身还算发达的肌肉－他光膀子背着一架手风琴。
等到那ว些个年青的精英们离开时，收容站也铁定空了，留แ下被迷龙打折腿的羊蛋子、郝兽医的伤员之流。这次回头时，我发现我们因此事而起的争执都是白费，根本就没得选择——你或者别人都不容你选择。
“连胜个屁呀？你爹给你起名时骂你呢！”迷龙大声吼着。
迷龙看见了他的大仇人，在人圈子外再度发作，“不要脸的李乌拉！你敢去！说说你害死多少人！整排人被扔那，你做兔子他爹！”
康丫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慑中ณ回过神儿，“我的妈耶。”蛇屁股摸着自己的菜刀把儿，说：“我要去，我要去。”不辣改口宣言，像他刚才没骂过虞啸卿似的，“湖南佬儿就是湖南佬儿！”阿译一副神往的表情，“管他哪儿人，能带我们打胜仗。”
虞啸卿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去了，他的精锐们跟走了好几个，留下了张立宪和何书光。
我平静地还击，“妈拉你个巴子。”
我阴郁甚至是暴戾地说：“就想他妈上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