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丫,动嘴不动手的主儿,喊得凶却是连屁股也没动过,“别岔话!有家伙的没?打呀烦啦!”
我、要麻、不辣,我们三个在一个无形的警戒圈外和李乌拉对峙,该警戒圈随锅为圆形。畏缩的李排长确实对官对兵都来说不是一个ฐ讨喜的人,身为军官,堕落到拿个破碗全无尊严地等着人家锅里的。
郝兽医开始忙活我的药,“有几个。睡着啦也就翘辫子啦。”
一会儿郝兽医疲倦地出来,放下他的笤帚开始洗手——他倒是尽量注意一个医生应有的细节,哪怕那仅仅能ม保持一种尊重。
但要麻是那么的仗义,热烈地捅着被他欺负过的豆饼,以至于豆饼都开始发声,“我找劈柴。”
要麻大方地举起了整只手臂,“我找白菜!”
我和康丫进入了我们的地盘,一个ฐ比较开阔的天井,在这陋巷๕中它算一片不小的甚至是最大的空地,在这里扎堆和展览伤口的人远不如外边的人多,因为ฦ无所事事和愤怒都要求起码的观众。这里孤魂野鬼般游荡的人大部分与我没有直接关系,有关系的只是聚集在一堆废材和垃圾旁้边的郝兽医、豆饼、要麻、蛇屁股几个,我和康丫本该是径直走向他们,但天井进口的迷龙则是我和康丫这两名尉官不得不正视的一个存在。
“有针线的没?”
后边那一句是对他要砸的对象喊的,很京剧腔。喊过去之ใ后,马驴儿就抡圆了他那条打光子弹当锹抡的汉阳造扑过去了,现在我可以说他要砸什么啦,哈哈——一辆日本九七式中型坦克,辗转着,原地转向着,咆哮着,炮塔转动着,与主炮同轴的同步机枪轰鸣着,像是冲进蚂蚁群中ณ的庞大甲虫。如其说它是困兽犹斗不如说是在玩耍,因为像蚂蚁一样附着在它身上的中国兵实在是太不得要领,拿铲子砍的、拿锹棍撬的、拿手榴弹敲打舱盖以为里边会打开的、对着装甲开枪崩到自己的、跳脚大骂的。我单膝跪在这团乱糟之外,连长在我身边燃烧。除了活人之ใ外的整个ฐ连在他们马虎潦草抵挡,所以已经被日军炮兵化为焦土的阵地上燃烧着。我跪在火海和坦克之间,身边放着一个ฐ土造的燃烧瓶。我拿着火柴和火柴盒,似乎要划火柴,又似乎是在思考,而实际上只是最简单的三个字:吓傻了。
我是文化人,我认为这种辩论有点儿无聊,于是我决定专心划火柴。我经常认为别ี人很无聊,而我自己更无聊——我又开始跟火柴较劲。
“……你说的那ว些更烂的,他们烂下来,因为他们跟人比烂。我没用,可这点儿事还明白。”
我调匀我的呼吸,因为ฦ我知道这样下去没用,愤怒久了,你就会知道愤怒不解决问题。
那ว好吧,我有别的办法。“我是副组长,找食的副组长。其实你们本来是推我做组长,我推了阿译顶ะ缸。”
郝兽医看着我苦笑,“你没那么多心计的,也别ี把自己说那么坏。孩子气。”
“我能让你那八个等吃的伤兵往下一口吃的没有。我们也一直在勒裤腰带,多一口是一口。”我说到做到,这很容易。
我满意地看见郝兽医脸上出现了凝固的表情,我知道只要再挺挺我就赢了。
“……你做不出来的。”老头儿犹豫了一下说。
“做得出来。记得上周有个逃兵杀了禅达一家三口吗?活得不像人样,还选个缺八辈子德的死法。为了不那样,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不是孩子气。”我安静地看着老头,老头儿打了个ฐ寒噤。
“这会不是孩子气了。”老头儿叹了口气,接着去掩埋那个ฐ叫冯义แ的小孩儿,我想那让他觉得比较安全。
他说:“你真的在跟人比烂了。”
我不想听什么เ烂不烂的,我只想知道最终结果,“你听我的吗?”
“我听你的。”老头儿在坑里埋人,不看我。
我看着山丘,看着墓碑,看着坟坑,看着郝兽医在坑里耸动的瘦削的肩胛,我看着死人,我看着活人。
我终于得到了我要的那个机会,靠卑鄙,不靠蠢货们的热血和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