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我呆。“你还真相信这个啊？”
见他点头，我心情特好：“已经见过你了，再见过他，我就可以离开了。”这次穿越，本来就不包括龟兹。来，只为ฦ看看他。然后揪个机会跟弗沙提婆见个面，接下来就去班超的它乾城考察，最后去长安。我得时刻提醒自己，我是来工作的。我在这里只能呆不到一年的时间。时间穿越表改了锂电池，性能更稳定了，但是却有寿命限制。为ฦ了保证回去时能ม提供足够的动力，我必须ี在一年之内回去。否则，我就得永远呆这里了。
还要说明一点的是，新疆时间与北京时间有两个小时的差ๆ异，在新า疆旅๓游时，我就把手表调成了新า疆时间。否则早上十点起来，中饭两三点才吃，晚上九点天还是亮堂着，每天一点多睡，这个时间太怪异了。反正一千六百五十年前没有时差概ฐ念，所以我的时间穿越表上就用了现代的新疆时间。（为了行文方แ便，以后本文提到เ的时间，皆为新疆ຆ时间，而不是北京时间。）
“咦，今天怎么到的特别ี早？”
我这绝不是狗腿。他现在就已经表现出超凡的智慧，以后决不会籍籍无名。只是以我的西域知识，实在猜不出他是哪号人物。不过他听了我的赞扬，反而有些忧心忡忡。
“他是天竺名僧，以坐禅第一，大化众生闻名。”
他沉默片刻๑，问道：“如今中原大乱ກ枭雄并起，汉人与胡人互相仇杀。你一孤身女子，为何执意要去那危险之地？龟兹虽小，总归安定，何不……”
“罗什……”我轻轻打断他，“你心中有大愿想，要渡化芸芸众生。为ฦ达此愿，你可愿意去那危险重重的汉地？”
“自然愿意。”
“我也一样。”我盯着太史公一生心血所著的《史记》，“我也有理想的。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么，我的志向是写出一部史书，能ม够亲历历史，还原历史真实性。”
五胡乱华自然是汉人历史上最悲惨的时期。后赵石虎父子以杀汉人为乐，后赵短短二十来年，杀了几十万汉人。冉闵废赵恢复汉姓，又颁《杀胡令》，只要看上去像胡人的一律杀死，一年之内，又杀了二十多万胡人。中国的北方แ，在这二十多年里，尸骨遍野，惨绝人寰。如果是这样的时期，就算给我核武器，我也没胆去。幸好这是罗什刚出生时的事了，现在的中原，前秦已经除了凉州和辽东，基本统一了北方，恢复了生产。而苻坚是我最欣赏的十六国时期的悲剧英雄，他的个人魅力让我极其欣赏。趁着现在去他的前秦看看是我一直向往的，否则十年后淝水之ใ战就是他的滑铁卢，北方又重新陷入四分五裂ฐ兵连祸结。
我看向他，希望自己的眼神是坚定的。他对视着我，又将头偏开，定定地盯着油灯微微跳动的焰心，语气无波：“我替你安排。”
我继续讲课，他继续听课。就当，我不知道他的心思。装傻，继续装ณ傻……
结束时他仍如往常一样淡定地离开，我正嘘เ了一口气，门又被推开了。
“还记得克孜尔千佛d么？”他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从你说在那里开凿石窟寺，十年间已经开有十来个ฐ石窟了。”
“七日后我要去那里礼佛。”他盯着我，目光炯炯：“你想去么เ？”
我，我，我想去。他真的太了解什么东西能ม吸引我了。我去的话，就能鉴定石窟的确实开凿年份及开凿顺序，还能ม临摹下那些在后世遭到破坏的精美壁画。这些，都极有历史价值。我真的挡不住这样的诱惑。推迟几日出发，应该没问题吧？我的时间，还是够的吧？
见我点头，他笑了，“七日后，我们出发。”
克孜尔千佛d
七日后明媚的夏日清晨，我们坐上了他那辆性能良好的马车，朝出发。克孜尔千佛d离库车有70公里，我们的马车轻便，两天就能ม到了。不过跟罗什同处一个ฐ狭小的空间真的不太好受。眼光所落之处，都是他的身影。淡定的罗什，浅笑的罗什，优雅从容的罗什，目光灼人的罗什，我的眼睛，像个800万像素的照相机，不停定格他的画面。唉，真能有他的照片就好了，回去后还能ม有个念想。回去？对了，我无论如何还是得回去，所以，徒费感情毫无意义แ。赶紧眼观鼻，鼻观心，收起所有不该有的念头，坚决抵制帅哥的魅力，做好我的本职工作。
所以，马车停下休息时我无视他伸出要扶我的手，自己跳上跳下。吃东西喝水时坚决自己给自己服务，不要啥都从他手上拿。在吃完馕后嘴角留有碎末时自己摸摸嘴擦干净，留แ下他执着帕子的手尴尬地缩回去。马车里实在无法躲避时干脆闭上眼休养生息，犯困了也坚决不倒头大睡，免得醒来发现拿他的手臂当枕头。
是我的错觉么เ？有一声幽幽的叹气，若有若无地飘进我耳里。心，无端地疼……
就这样到达了克孜尔千佛d。不禁佩服自己的定力，在这样独处两天让人意乱ກ神迷的情况下，还能坚持自己的原则：坚决不与任何古人有感情纠葛。这是老板在我穿越前给我的谆谆教导：时刻记住你是现代人，时刻๑记住你要回现代，时刻记住你要是带私人感情工作，历史说不定就此改变了……
当我看见雀尔达格山在夕阳下发出令人炫目的胭å脂光彩，石窟的d门一字排开，有搭起的木梯和长廊通向各个石窟。我想，我可以把感情一类太费力气的东东抛之ใ脑后了……
我第二天一早才进石窟参观。晚上就住在木扎特河边的客栈里。已经是最好的房间了，可是，卫生条件还是不太让人放心，幸好我自带有轻型睡袋。晚上木扎特河边夜凉如洗，星辰漫天。没有污染的夜空，看起来那么清爽。我本来想在河边随处走走的，却总是被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那个ฐ高瘦身影搅了企图平静的心。没办法，只好狠着心肠快步回了房间，留下他独自在泛着月光的河水边踯躅。
第二天去石窟时，不出意料还是有太多人认出他来。石窟寺已经吸引了不少和尚来此修行，一个个僧房窟都是满的。所有的人看见他时无一例外流露出惊诧，甚至，些许轻视的表情。呸呸，罗什什么时候会被人轻视？肯定是我多心了。不管怎样，寺主还是热情地接待他，将他引入一间特意清空出来的僧房窟。可是，他更应该被那ว群僧人包围住论佛法啊，而不是像现在只是一人待在僧房窟里盘腿打坐。我留意了一下，别的僧房窟里的僧人也是足不出户整日静坐。我虽然有些奇怪，想想我对佛教的规章制度又不熟悉，再说现在最吸引我的是壁画，也就把疑ທ惑抛之脑后了。
克孜尔千佛d共有编号236个ฐ窟，有壁画遗存的约有80่个窟。绝大多数是让小乘僧人静坐修行的僧房窟。我在21世纪时已๐经观看过。僧房窟里没有壁画，只有冰冷的石床，而且非常窄小。在古代，手工技术下开凿石窟，非常艰难，而且耗费颇大。克孜尔千佛d最初的d窟，都是龟兹王出资建的。我现在看到เ的，只有两ä个壁画窟和八个僧房窟，其中一个壁画窟还没完工，画ฑ工们还在忙碌地画着。
我立刻被吸引了，这是个多好的课题。无论是颜料é，构图，上色，画工的组成，画ฑ的佛教故事，任选一个主题，都可以成为ฦ一篇高质量的学术论文。我在西藏阿里地区的古格王朝遗址（今西藏阿里札达县内），一个ฐ八百多年前的古庙里碰到过一群联合国的慈善组织，专门为世界遗产免费做壁画ฑ修复工作。仰头跟蹲在架子上的一个瑞士女孩聊，她给我看修壁画的用具，大大小小的笔，铲子，镊子，多而复杂。看她工ื作，真叫绣花不为过。而经过修复的壁画，即刻๑恢复栩栩如生，如同刚画ฑ出来一般，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身临其境实地观察古代画工在简陋的用松脂照ั明条件下如何一点点地描出这些壁画ฑ，更是让我废寝忘食地投身进研究工作。我跟画工们交流，打成一片，学习他们的画技，临摹已经完工的画，忙得不亦乐่乎。
他们用湛蓝的青金石粉打底，用金粉和金箔涂在佛陀的袈裟部ຖ位，一眼望去，篮色菱格图形里的佛陀一个个ฐ金光闪闪，精美异常。当壁画上的红色历经风尘变为黑色，其他的颜料难以辨认本来面目的时候，用青金石画ฑ成的蓝，却永不褪色，绚丽如初。青金石，原产于距离龟兹有1500公里之遥的阿富汗，它具有诱人的深蓝ณ色调，又具有闪烁金光的黄铁矿星点，当古代的商人们将它们运到龟兹时，青金石的价格已经比同等重量的黄金翻出了好几倍。d中，丹ล青交织，金光闪烁，这一幅幅令人炫目的景象，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这些画，后世龟兹回鹘化了，憎恨偶像崇拜，将克孜尔石窟里的佛陀，一个个ฐ地擦去金粉，露出里面泥灰的颜色到现代。只有那一片湛蓝，留给2๐1世纪的学者几多唏嘘。
佛教在公元前六世纪末兴起后，数百年间本来是没有佛像的，而是以脚๐印、宝座、菩提树、佛塔等做为象徵。我在印度的阿旃๑陀（ajanta）石窟几个一二世纪开凿的早期石窟里就看不到佛像，只有佛塔、脚印、佛座。公元一世纪后，随着大乘๖佛教的流行，偶像崇拜渐成风气，遂有佛像的创作。在犍陀罗地区（南亚次大陆西北地区，今巴๒基斯坦北部及阿富汗东北边境一带），因为亚历山大大帝曾经征战到เ此，将希腊艺术带进来，佛像的制ๆ作较多地吸收了希腊式雕像和浮雕的风格。犍陀罗艺术成为了佛像艺术的一个重要流派。
克孜尔石窟深受犍陀罗艺术，甚至希腊艺术影响。后世毁坏得一个不剩的佛像，就是犍陀罗佛像的典型代表。椭圆形面容，眉目端庄，鼻梁高长，头发呈波浪形并有那些僧人都在打坐，没什么好奇怪的。我知道他不想说的话再问也没用，只好在下午跟着画工一起工ื作时，向他们询问。
“那是法师们在夏坐。”
夏坐？听上去很耳熟。想起《法显传》里提到เ过法显西行过程中ณ好几次停顿三个月时间，就是为了夏坐。
“法师们每年夏天都要净心修道，呆在屋子里不出来。”
“对呀，他们可不能ม出来，必须出来的话，还要跟寺主请假呢。”
“是啊是啊，就这样坐一个月时间。道行高的法师，要坐三个月呢。”
七嘴八舌的讨论听不进耳里了。我的鼻子又开始泛酸。佛弟子在雨季中ณ集合栖止于一处，净心修道。因为这是万物生长的时期，不外出便避免了无意杀生的可能。难怪那些僧人看他的眼神有点鄙夷。应该乖乖๔呆在寺里的时候他公然带着个女子出行。虽然他来这里是为了建大佛之事，但他何必一定要夏坐时期来？他将清规戒律至于何处？他是为了我么เ？
晚上我坐在木扎特河边发呆，他就在离我不远处静静地望着我。我向他招手，他怔一下，缓步踱到我身边。我拍拍一旁的石头，他有些犹豫地坐了下来。
“罗什，你不该夏坐时跑出来的……”
他身子微微一颤，眼光移向粼粼河水，语气仍是淡淡：“来此是为建造大佛，更是对佛陀的尊敬，有何不可？”
“那就不能多等一个月么เ？”
他突然看向我，群星闪烁的夜空下，他眼中波澜翻涌，却瞬间隐入沉沉的眸子中。
酸楚涌入喉中ณ，不敢看他的眼：“罗什，我已经画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离开。”
他不言语，又转回头盯着河面，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我咬着嘴唇，狠了狠心：“罗什，我不属于这里。”
“我知道。”他猛然站起身，腰挺得笔直，胸膛有些起伏。他真的长太高了，仰着头看他，脖ๆ子累得撑不住头。我的头，真的太沉了……沉得不停往下坠……
“明日我们便离开。”
苦苦撑起沉重的头，看到褐ຈ红色的僧衣迅速朝客栈方向前行。不一会，转个弯角，便消เ失不见、
那夜，从客栈房间的窗口望出去，泛着银光的河边，月光拉出个ฐ长长的身影。风吹过，宽大单薄的僧衣迭迭，越发显得孤独寂寥。我怔怔地盯着那ว个瘦长的身影，半晌觉得前襟有片凉。胡乱摸了摸脸，冲出房间。夜色孤清，水声潺潺，河边却已不见人影。那夜，我几乎ๆ睁眼到了天明。
回去时我们几乎ๆ不言语。他的眼圈发青，堆在深陷的大眼窝下，格外明显。我呢？照过铜镜，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眼望外面，我也一样。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可能的事情，何苦多做无谓挣扎？趁现在，好歹还能收手。回到2๐1世纪，我自有我的日子要过，也许找个ฐ人谈个恋爱。比我高一届的师兄一直对我有那么点意思，可以考虑再往深发展。就算师兄长得不如他帅气，不如他聪明，不如他温和，不如他……我当然知道，师兄什么都不如他，可是，师兄是个真正现实中的人。而他，对我来说，不过是个ฐ研究资料，故纸堆里的几个ฐ字而已……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回到了苏巴什故城他的小院里。他回寺里前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眼神复杂，终于还是叹气：“商队我会去安排。这几日要夏坐，晚上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