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奎说，我已经和你们总编通了气，只要报社ุ不设限，不封顶，多少我都敢搞定。坐在唐奎身边的女人干咳了一声，提醒唐奎话多了。唐奎笑了笑说，大龙又不是外人，怕啥。李大龙反倒不好意思，笑了。唐奎继续说，大龙你要不嫌弃，咱俩合伙干。不用你投资，你只负责广告编。年薪五万！
唐奎不这么认为，说，现在运作地方แ媒体广告，跟石油石化、邮政、银行一样，差不多都是垄断性质的。有全国统一刊号，有广告经营许可证的平面媒体，谷城市只此一家。既然是垄断ษ，就没有赔钱的道理。从《谷城日报》这两ä年的广告来分析，来源百分之八十集中ณ在房产、联通、移动、保险、银行、医药和各大国有企业、各专科医院、各县市形象专版上。这些客户呢，每年都有一定数额的广告预算，而且只认党报。这么多肥鱼，只有日报这一根钓ี杆，怎么会赔呢。大龙你看，广告承包方แ年年都喊承包价高了，事实上只要敢喊出一个ฐ承包价，就不会有冒标一说！这几年日报的广告承包额从3oo万到เ35๓o万，再到去年的45๓o万、今年的5oo万，哪一个退缩了？哪个不想玩帽子戏法，哪个ฐ不是挣得盆满钵溢？所以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话用在此处，最恰当不过了。
李大龙本来就激动，心里扑通扑通，被总编一表扬，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平时他和总编的交流仅限于总编坐在那儿指示ิ，他立在桌前领受，时间很少能过三五分钟็。那对皮沙，他印象中屁股从来就没沾过。今天也一样，一进到总编办公室，李大龙就局促不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下意识掐自己的大腿，努力想使自己้镇静下来。不是有4o万了，一定要神情自若，不温不火，这才和4o万相衬。但李大龙表现出的不知所措，一如既往般狼狈。李大龙甚至能ม想像出自己在总编面前憋红了脸，点头哈腰诚惶诚恐奴颜婢膝的样子。
总编就是总编，很快平静下来，指示说，最好不要因为你这4๒o万的投入影响明年的广告竞标。有时候，抬高了，就不好下来了。一旦脱离了可操作范围，就会出现拖、欠、赖的行为，这对报社整体经营不利ำ。要想个比较妥贴的处理办法。但不管怎么样，李主任，你近期的工ื作状态非常不错。坐。
今天和往常一样，冰锅冷灶。堆在厨房一角的黄瓜、大葱、辣椒、土豆、豆角、西红柿还是上周李大龙在市买的。包装也没拆，有的已经蔫。刘玉娟是个不爱下厨的女人。为了省事，女儿中午在学校辅导部ຖ休息和吃午饭，李大龙则在单位的食堂胡乱对付。晚上只要是李大龙接女儿，就会领她到เ那个类似肯德基的快餐店里要份鸡柳汉堡，再来份小薯条和加冰的大可乐，女儿就心满意足了。在女儿大快朵颐๖时，李大龙会到快餐店对面的兰州拉面馆来一大碗牛肉拉面，加上几滴老陈醋。父女俩很快会一前一后满意而归。有的时候，女儿在摩托车后抱着李大龙的腰问：爸爸，你怎么不吃汉堡？李大龙说，垃圾食品，不爱吃。
换了衣服，李大龙从背后轻轻揽住正在写作业的女儿，问：妈妈呢？女儿头也不回，说不知道。才小学一年级，每天回到家，画ฑ画ฑ、弹钢๐琴和写不完的家庭作业让女儿少有喘息的时间。女儿趴在书桌前专注的样子总让李大龙心疼。李大龙问：几点回来的？女儿说，今天礼拜五，下午上完音乐่课，早早ຉ放学了。李大龙问：妈妈能ม去哪儿呢？女儿转过身，歪着头，老练地说，肯定又去打麻将了。你打电å话问四单元小鹏的妈妈。我刚才见小鹏妈妈和妈妈在楼ä下说了好一会话呢。女儿嘴里咬着铅笔，说话的姿ู态像个小间谍。李大龙喝斥ม道：别咬铅笔，有毒的！女儿迅把铅笔从嘴里拔出来。
张金贵说，大龙你多蒸一蒸，待会休息室见。把李大龙撇在桑那ว房，手里缠条毛巾走了。
在电梯里，李大龙瞥见郭梓兴和唐奎偷偷在裤腿上蹭皮鞋。心下会意，人渐渐平静下来。
见邵晴心情不错，李大龙就打趣道：我嘛ใ，打牌怕输钱，抢银行没胆，手头工作没完，上网聊天打字太慢，喝酒最先被灌翻。你说我还能ม干啥？
邵ๅ晴乐่了，说你们记者平时是不是都这样说话？一串一串ธ的，挺有意思。邵ๅ晴眯起眼睛说话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眼神，长长的睫毛遮了眼睛，看不出是揶揄还是欣赏。
李大龙嘿嘿一笑掏出手机，说，还有比这更有意思的呢。除了读者留言，他的手机里常常塞满了同事来的乱ກ七八糟的短信。李大龙拣几个稍微雅点的段子念给邵晴听：“紧急提醒：近日恐有雷电å现象，出门时请把手机放在头上并将充电å器连线插上拖于身后，用于避雷，切记！”“你很善良——善变又没天良！你是天才——天生蠢才！你很可爱——可怜又没人爱！你长得不错——长成这样真的不是你的错！”“一服务生向一结巴๒推荐高档酒，问开不开？结巴说，开……开……开……服务生赶紧开了，结巴๒才把话说完，……开……开个屁呀！”“牙医检查病人的口腔，说你的牙上有个大洞！有个ฐ大洞！病人听了不耐烦地说：就算有个大洞，你也不用说两ä遍呀！医生回答：我刚才只说了一遍，那ว是洞的回音！”……李大龙一口气念了十几条短信。邵晴每听一个都会瞪大眼睛，期待，惊奇，忍俊不禁，接着捂嘴哧哧笑，说过来过来，平常也没人给我这些，真有意思。李大龙很是诧异。在黄色短信满天飞的时代，邵晴的手机果真如她所说，那可堪称一片净土了。搞公关，如果在饭桌上不讲几个ฐ荤笑话出来，生意怎么谈？话题如何进行？少见。
天浅浅暗下来。邵晴办公室的灯什么时候打开的，李大龙也没有留意。直到邵ๅ晴刹住笑，说该下班了，李大龙才想起看手机上的时间，说你看我，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
邵晴说，反正也迟了，你不如到เ我那ว儿把带来的绿豆捎回去吧，省得我再给你送去。
李大龙犹豫了一下，答应了。跟在邵晴身，后走过长长的地毯，进了电梯。俩人一南一北依墙而立，李大龙有意避开和邵晴对视，尽量往头顶看。目光偶尔相逢，邵晴若即若离，李大龙则像老者一样，颔微笑。走出明日大厦，李大龙感觉脊ิ背已๐经湿透。微风挟裹着团团热气扑面而来。李大龙长吁了一口气。
谷城市不大，城区东西约十五六公里，南北大概ฐ也就十公里。出租车在邵ๅ晴的指点下，东拐西绕，走了快半个ฐ小时才到เ目的地。李大龙怀疑出了城，自言自语：哪儿呀，这么远？邵晴给司机付过钱，示意李大龙跟上，说学院小区啊。右边就是谷城学院新校区。原来是农村的荒地。我租的是我们外语系一个教授的单元楼ä。我毕业那年他去世了，他爱人搬去北京儿子那儿住了。房子空了，我就租下了。好几年了，房租我每年都得给人家汇到北京。磕磕绊绊走在路上，李大龙有点找不着北。举目望去，可以看到远处黑黝黝的庄稼地，与灯火通明的校区形成鲜明对比。
这栋楼ä孤悬一处，零零星星亮着几扇窗。不像其它住宿区，一到夏天的傍晚，门前就聚满了乘凉的老人和小孩。
怎么就这一幢楼？李大龙觉得很奇怪，问走得飞快的邵ๅ晴。邵晴没回头，装出吃惊的样子边走边四处打量，说是啊？怎么就一幢楼呢。然后停下，等李大龙赶上，才一本正经地说，当时学校本来要起十几幢楼ä呢。地早早ຉ征好了，在那荒了好几年。等开始盖，这地价又涨了。这楼毛坯刚成，就被村里人拦住了。也没什么道理可讲，不让盖就是不让盖，要加钱。加上离市中ณ心有点远，集资的教职工意见蛮大，干脆ะ就停了。挪地儿了。
邵晴住三楼。一对小夫妻模样的年轻人正在楼道口做饭。男的裤ไ衩背心，嘴里吸溜吸溜捏着锅盖，女的正一撮一撮往热气腾腾的锅里下面条。李大龙注意到，这栋楼ä的结构与一般的家属楼不同。一般的楼房一层对过住两ä家，最多三家形成一个ฐ基本格局。这栋楼ä房类似办公楼，长长的过道只有一个ฐ楼梯口，按五米一户计，差不多住着八到เ十户人家。楼ä道里，一个亮灯的房间门户大开，透过竹帘可以闻到阵阵菜香，光着膀子的男ç主人正摊在沙上看电视。邵晴旁้若无人，目不斜ฒ视，朝楼道尽头走去。李大龙跟在后头，面对住户递过来的目光频๗频点头，微笑，致意，并小心判断这当中ณ有没有熟人。邵晴等他走近，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掏出钥๓匙，熟练地找孔，微拧，推门，进屋。
俩人迅消失在楼ä道尽头。
白磁砖、白墙面、白沙、白茶几、白窗帘ຈ。李大龙站在略显窄小的客厅，几乎ๆ忽视了那几扇被漆成白颜色的门。
邵晴洗了把脸，出来时脚上已๐换了一双白拖鞋。李大龙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凉鞋。印在地砖上的鞋印清晰可见。
“不用换。我只有一双拖鞋。”邵晴放下一罐雪碧，在客厅的沙上坐定。示意李大龙也坐。
“不好意思。”李大龙抬脚๐看了看鞋印，站着问：“那……绿豆呢？”
“着急么？先喝饮料é。”
李大龙坐了。抄起茶几上的雪碧，打开。几口下去，很不雅观打了个ฐ嗝。
邵晴笑了：“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李大龙不服气，又猛灌几口，憋住气，有意压住胃里的反应。
邵晴说：“没人知道我住这儿，我也不知道这楼里住的都是谁。从没人来过。你是第一个。”
这让李大龙始料é未及。坐在那ว儿更显局促了，把手里的雪碧罐捏得叭叭响，不敢接邵晴的话，指了指客厅的电视机说：“把电å视打开吧，看看焦点访谈。”
邵ๅ晴摇摇头：“没天线。我从来不看电视，只看影碟。”
李大龙瞪大眼睛，搞不清她说的是真还是假：“不可能ม吧，你平时不看电视？”
邵ๅ晴一脸无辜，摊摊手：“真的。骗你干吗。”
李大龙摇摇头：“不信。”
“来！”邵晴从沙上一跃而起，过来捉住李大龙的手，拉他到正对面的卧室前，让他把眼睛先闭上。
李大龙照ั做。
邵晴说：“请——看——”
大幕徐徐拉开。李大龙望着展现在眼前的景像，犹如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巨大的白色书柜依墙而立，一半是书，一半是影碟，摆满了整整一面墙。虽然花花绿绿，与整个房间的氛围不是很协调，但铺天盖地的架势仍让李大龙感到吃惊。靠窗口的地方挤着一张单人床，白色的床单罩着，几乎要被书架吞没。
李大龙问：“不会是教授的书吧，你有时间看？”
邵晴说：“有啊。要不我就请假读书。只有读过了，我才会让它上架。请。”
李大龙犹犹豫豫踏进卧室。
两米多高的书架上，长长短短的书脊错落有置，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李大龙需要踮起脚๐才能看个ฐ大概ฐ。除了英文书，大部分是一些当代作家的作品。花花绿绿的影碟被她撬下一摞，挨个ฐ举起来问：“《野蛮女友》，看过没有？”李大龙摇摇头。“《印度有个宝莱坞》，看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