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氏也算是官宦圈子里头的人物,虽不怎么出门,却也是听过这两个ฐ的名头,都说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才子,如今看这两人也来拜见,实际上心里头欢喜得紧,不过人家称夫人,她总要有些长辈的派头,不然岂不是丢了自家姨ถ侄的脸面么!因此倒是笑得有点雍容,请他们进去奉茶,又赶紧吩咐下头,让那个ฐ高价买来能做上好席面的婆子捡拿手的菜还得做的快的菜,先上几个。
陈继儒虽然是狂生,可是如今和乖官也算交好,见了长辈,这狂生态度就不好拿出来了,因此和董其昌齐齐一个肥喏,“华亭董其昌、陈继儒,见过艾夫人。”曹鸳鸯微微屈膝,也对乖官姨母道了万福。
董其昌和陈继儒大抵还是正经大明文人心态,认为皇明乃堂堂中央之国,乖官则ท告诉他们,如今的朝廷和咱书里头差ๆ不多,别说海外什么佛郎机英吉利,即便是国内,土司头人在地方上宛如土皇帝,朝廷派过去的官员只能象征性收点银子罢了。
先是陈继儒和乖官辩论,没一会儿,董其昌忍不住,也加了进去,要知道,陈继儒二十五岁,董其昌大点儿,也不过三十出头,正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年龄,恨不得立马儿就来治理朝廷,朝廷那帮阁老不低事,要是我来当阁老,保管治理得海晏河清路不拾遗。
要知道,《聂小倩》和《白娘子》都是道前人所未道,可以说只要是看过这两本书的,都会眼前一亮,先不说故事如何,原来词话还能这么写,女鬼和蛇妖也写的如此活灵活现宛如邻家美妇。
所以乖官对陈继儒的挑衅只是笑笑,“好叫两位贤兄知道,本来倒是写了一本,叫婴宁,不过前两日刚刚被付梓堂的虞玄老先生八百两ä银子拿去了。”
因此陈继儒一吟出来,董其昌顿时脸色就变了,心说坏了,这陈贤弟又犯毛病了。
因此,这位陈乞花就拿折扇拍着掌心,眼神往上飘起,吟哦道:芄兰之支,童子佩觽。虽则佩觽,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因此,郑老爹顿ู时就拉了脸面下来,一阵咳嗽,然后就说身子不行,要回去吃药,硬生生就没给自己的连襟面子。
旁边三个妾要是有人生个儿子,也有资格插一句嘴,可惜,这三个也是肚子不争气,全是生女儿的命,更加没开口说话的资格,因此,乖官的姨ถ母一张嘴,倒是让所有人都尴尬起来。
乖官脸上就微微红了起来,神情有些忸怩,“单叔……”
“单叔,你的意思是颜家就算被抢了货去,也不过损失一点钱?”乖官就问单赤霞,单管家点头,“宁波颜家嘛!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浙江地面上数得着的豪商,想必被抢一次也不见得能伤筋动骨罢!不过……”
“郑-国-蕃。”颜清薇从牙齿间蹦出乖๔官的名字,“别自以为有才,就很了不起,我……我跟你没完。”
当然,后来的结尾是廉颇负荆请罪,对蔺相如自称鄙贱之人,意思就是唉呀!我才是真正的贱人,这就是著名的将相和的故事,乖官让颜小姐去看廉颇蔺相如列传的意思就是:你瞧不起我,说实话我也瞧不起你,廉颇不是骂蔺相如是贱人么?咱们走着瞧,谁是贱人,要到最后才知道,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而另外一个么เ,就是贱人喽!
又譬如华亭县陈继儒,后世所谓明代四大家之一,今年二十五岁的陈继儒已经是名满三吴,和董其昌齐名,这位名满三吴的名士,写过一本《李公子传》,把天下进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说进士们措大骨象,村鄙可笑,骤得此,毕露丑态,用后世的话就是一群乡下来的穷逼土鳖,运气好居然也考中了,高兴的手舞足蹈如恶狗抢到เ了骨头,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头去了,可谓把读书人梦想着升官发财的内心揭示得淋漓尽致。
明朝的读书人很怪,或者可以形容为变态,被理学压抑太久了,自己又没胆量奋起反抗,所以要么玩弄男童搞基,要么玩弄三寸金莲搞,对那些肆意妄为不拘礼法的读书人,又羡慕得不行,甚至把这些不拘礼法的读书人捧上神坛,实际上,他们捧的不过是自己心中被压抑的真实罢了。
往前头走了一截路,人口愈发稠密,乖๔官就下了马,让单思南牵着马跟在身后,寻人问了问路,那人一听这位小相公问哪里书坊最多,就指着保国寺说庙前头一条街,全是书坊。
在马上对那位行人点头微笑道了声谢,“家仆无礼,请不要见怪。”那行人连说不敢,说小相公客气了,说着,却是放慢脚步,走到后头去了。乖官扭头就对大头说:“再乱说话,下次不带你出来了。”这小子有些口没遮拦,是要好好给他上上规矩了。
所以,颜船主就有些担心,这一位也算是宁波城的名人,万一做出七个ฐ女儿一股脑儿塞给表少爷这种事情……反正嫁妆钱是省下来了。
大明朝后期嫁女儿浮ด夸斗富,两个ฐ女儿都可能让一个殷实人家破家,这些都是明人笔记上有记载的,甚至有官宦人家都嫁不起女儿,要跟同事互相商量好,我女儿嫁你儿子,你女儿嫁我儿子,大家都熟人,这嫁妆就直抵好了。
单赤霞哼了一声,淡淡说:“你以为ฦ张三丰祖师杀百贼要用这种繁复多变的掌法?耍起来累็也累死,那些漂亮招式就是像你这样的文人自己臆想出来的。”
没半晌,单赤霞就比划出一套精妙的掌法,而且绝对好看,绝对符合乖官的要求,小倩在旁边看得不停鼓掌雀跃,赤霞老爷好本事,使得真妙。
颜船主笑着和单赤霞客气了一番,总是一些礼尚往来的话,不必细说,这时候船只一震,却是靠岸了,水手们大呼小叫的,定锚的定锚,拽缆的拽缆,搭跳板的搭跳板,百来个水手忙个不停。
既然打定了主意,也就各自把该收拾的再收拾一番,尤其是书稿,这个是万万不能ม丢的。
不过这件事情侯提举恰好是知道的,为何,他是李少南的小舅子,有一次喝酒的时候李少南说漏了嘴,酒喝多了大骂沈榜注定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这种心底最阴暗猥琐的想法当然不能公诸于世,所以当初沈榜得意大笑人生若只如初见,雏凤清于老凤声旁้边他的幕友凑趣说东翁为何发笑他只是笑却不肯说的缘故。
何马象呵呵笑了起来,“好叫小相公晓得,那船原本是金山卫的战船,叫子母船,年数可不老少了,还是当年胡宪台剿倭的时候造的,可惜胡宪台犯事的时候这船还没造出来,等造出来,倭寇早没了,在金山卫趴了十年,还是前几年市舶司重开,提督浙江市舶太监李春村李公公从金山卫把这船给拉了出来改造了一番,专门做税船的。这子母船母船又大又结实,肚子里面放出来的蜈蚣船速度极快,什么船都逃不掉,嘿嘿!用来收税那真是和尚配尼姑,绝配了。”
“哎呦!小相公,您怎么出来了,还是回船舱里头罢!一会儿市舶司的那些税丁要上船检查,那ว可都是些个粗鄙不文的莽汉子,万一冲犯了小相公,岂不是俺的罪过了,到时候老爷怪罪下来,俺也担当不起啊!”何马象看乖官喊他,赶紧扭着大屁股过去,低头哈腰地和乖官说话,劝乖官回船舱去。
颜射一听,拿手掌拼命拍着额头,想去女儿船舱里头问清楚,知道自己女儿脸皮薄,说不准恼羞成怒到时候连自己这个爹都吃个闭门羹,想来又想去,他蹑手蹑脚๐到了女儿船舱门口轻轻敲了两下,没一会儿,小倩拉开舱门,看见自家老爷缩着脖ๆ子鬼鬼祟祟的站在舱门口。
而且,单赤霞和大头一样,因为画扇的事情,对年纪大过乖官的,下意识有一种反感。
大眼对小眼,双方互相看来看去,站了好一会儿,也没个动静,小倩可急了,自家小姐脸皮薄,还是自己开口罢!
这下可躲不过去了,小倩暗中松开自家小姐的袖子,抿着嘴只是在心里面偷笑,颜清薇只觉得脸上火烧一般,玉腮红得厉害,但不好失了礼数,微微福了一福,低声道:“郑相公,万福。”
这何马象也算是颜氏的老人了,领着一个管船头目的衔,这船上的水手俱都在他手底下管着,平日里头好逸恶劳,最大的爱好就是去茶楼听说书,捧一壶茶听三国、水浒,那个真是人生至高享受,时间长了,听书也听出道道来了,总觉得越是仔细咀嚼,越有味道,平时讲话虽糙,却也有那ว么三两分道理在里头,故此,沾着家里面老人和做事还算得有谱儿的缘故,虽不晋升,却也是牢牢坐着管船头目的位置。
跪在地上擦甲板的几个看见了自己头目身后走过来的郑小相公,而何马象正口沫横飞骂得痛快,这几个脸色憋的又青又紫ใ,想笑又不敢笑。
哎呀!小姐,他面如凝脂,眼若点漆,触目如琳琅之玉,一见之下,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身姿濯濯如春月柳,身处众人之中,似珠玉在瓦石间……
这时候,颜清薇倒是有点儿惊惶,不过,要是弄不明白,死也不甘心,当下拽了拽裙子,挺了挺胸,自己给自己打气,“清薇,你可是青藤先生的记名弟子,那个小孩子,不过欺世盗名之徒,怕什么,过去责问他。”
颜船主哈哈笑了起来,就不再说这个话题,胳ฑ膊依在旁边船栏上,看着码头上郑国蕃和诸位秀才们话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