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夭抹了抹母亲的手心,似乎要为她擦去手心里的汗湿,等级森严的宗法下,再怎么坚强的奴婢也抗不过主子。
静夭一跨进正院,就觉得这花繁似锦的庭院安静的格外诡异,到了正堂才知道,原来是给自己母女下马威呢!
在另一个时空里,她曾立在高高的皇城门上接受一国的膜拜,她励精图治,杀伐果断,肃清了所有不安定因素,最后,却被至亲的人一记暗箭要了命。
兰筝是恨她的,恨她不是个男孩,恨她不能给自己带来富贵,让自己在这苦寒的地方受苦,她甚至不想给她喂奶,饿死算了,她把所有的怨恨和不满都归结在这个ฐ还没满月的孩子身上,不管对还是错。
老夫人慈蔼地笑着招呼静夭上前,静夭大大方方แ的任她拉了手,甜甜地叫‘祖母’。今日静夭穿了喜梅织锦襦裙,脸色虽有些蜡黄,但胜在五官明丽ษ,行止大方,还是相当不错的。
“看这乖巧ู的小摸样,老祖母一看呢,就知道这是咱们连府的孩子,规整。”
静夭心想,真是个ฐ惯会做伪的老太婆,她早就知道,当初若是这个老太婆肯说一句话,她们母子也不会吃那ว么เ多苦楚,吴氏固然可恨,这老太婆也不能轻易放过。因此笑颜如花的恭维道:
“祖母福禄双全,容颜焕发,可是一点儿也不老。”摸样一本正经,十分认真,让人明知是夸词也信了三分。
“瞧瞧,这小嘴儿真甜,是个讨人喜欢的。”伸手从杨妈妈手里拿过一个璎珞金项圈,戴在静夭脖ๆ子上,“祖母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戴着玩吧。”转而神情悲凄,满是怜惜的念了句佛,“这些年你受苦了,祖母没用,祖母愧得慌——”说着,竟是忍不住要流泪了。
吴氏的脸色就不那ว么好看了,五指把手绢握得死紧,牙都咬得疼了。奈何不待自己้插话,四夫人小邓氏就摇着帕子站了起来:
“娘呀,您就是慈悲,这欢喜的日子怎么เ就哭了。家里的事儿啊,总是身不由á己,您也不要太过伤心了。”说着就走到เ老夫人跟前劝慰去了。
静夭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一脸笑意,拉着老夫人的手说:
“祖母,我早上差ๆ人送的花,您可喜欢?”见老夫人一愣,静夭又接着说,“那可是母亲昨夜就安排下的,还特意让我去挑的**子,祖母可不能嫌弃。”意思就是眼下我是吴氏的人,您不用演戏了,家和万事兴。
静夭不知道老夫人懂没懂自己的意思,反正是没再演下去就是了,反观吴氏倒是挺满意,唇角带笑,颇为ฦ自得。
老夫人下面就没有什么兴致了,好似是累了,虽然还挂着笑,却有些敷衍:
“可是启蒙了没有?读了什么书?”
说起了读书,静夭就半点儿也不谦虚了,今天她的目的就是想让这个ฐ大家族觉得她有用,近而善待兰筝,所以,说的越神越好。
“说起了启蒙,真有一件有趣儿的事儿,母亲我都没来得及说,”说着言笑晏晏的看了吴氏一眼,丝毫不紧张,一副小大人的摸样,坦荡的很,“孙女儿四岁的时候跟着兰筝姑娘识字,可是不到半年,兰筝姑娘就无字可教了,又教了我几首诗,那ว个地方没有书,也就断了学习。”这段话实话实说,确实不假,当时兰筝也是十分震惊。
几个哥哥听她说四岁开蒙,半年兰筝姑娘无字可教,只觉得不过是开蒙的早,有几分聪慧,那兰筝一个ฐ通房丫ฑ鬟又能识几个字?不足为奇。老夫人和吴氏可是大大的惊讶了,兰筝几个是老夫人早年特别选出来的通房好苗子,刻๑意培训过的,那个兰筝还是有几分才学的,寻常家里出来的小姐都不如她,让她半年就无字可教,这丫头得多聪明?
可是,震惊还在继续。
“没过多长时间,我去山上挖野菜的时候,碰上了一位有学问的先生,那先生也是奇怪,一个人坐在那叹气,自言自语说:
‘天邪,无头以顾ุ,无耳以闻,无足以步,无姓以继,我辈当何去何从?’
我听着好玩,就多嘴说:‘先生好生奇怪!《诗》云:‘乃眷西顾’,天要是没有头,怎么回头向西看?’
先生惊讶,站起来问我:‘天有耳乎?’
我答:‘《诗》云:‘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天若没有耳朵,怎么能听得见鹤鸣呢?’
先生又问:‘有足乎ๆ?’
我答:‘《诗》云:‘天步艰难’。天要是没有脚,那是用什么走路呢?’
先生又问:‘天有姓乎?’
我说:‘有。姓商。’
先生问:‘何以见得?’
我说:‘天子姓商,天自然也姓商。’
先生听我说完,又哭又笑,说:‘学不能以致用,不如二尺孺子,兼济天下,不图也罢。’然后就每日央我去山上,教我习文断字,直到今年年初,共教了两年。祖母,你说我这先生是不是奇怪的很?”
静夭无疑ທ很有叙述天分,将这一段讲的有问有答,绘声绘色,而听她讲话的众人,都进入了石化状态,特别是饱读诗书的三位连家公子,呆愣愣的看着静夭,瞠目结舌,双颊๐涨红,竟似十分激动。
还是二爷恢复得快,对着静夭十分郑重的长身一揖:
“五妹妹机智超群,二哥敬服。”
静夭好像没看见堂上一众不可置信的眼神,极自然的福了一礼,笑着说:
“都说二哥哥有倾江之才,院里的藏书肯定足得很,我要是想看书了,就去求你。”
“有求必应。”连静承温和一笑,眼神笃定,俊秀的脸庞熠ຈ熠生辉,十几岁的男孩子竟有君子一诺的坦然。
静夭暗自点头,这连家二哥,竟隐隐有相辅之材。
连府里没有一大家子一块儿吃早饭的习惯,想想也是,平时见了面装的挺好,私下里都跟斗ç鸡眼似的,若还要每日一起吃饭,就太不人道了。于是,请安完毕,各回各家。
有着七岁不共食的老规矩,自然就只剩下静夭和吴氏回了睦元堂。
经过今日对静夭的了解,吴氏心里一直七上八下,这么聪明的孩子,是留着还是除了,反复下不了决心。还是二儿子连静承特意过来开解了一番,才让吴氏定下心来,儿子说:五妹妹心智非同一般,我与之相比,犹如荧光之于皓月,不可同日而语。母亲之前有不当之处,现下只有两ä个选择,或斩ล草除根,永绝后患,但为连家失一大助力;或大度施恩,善待其母,以求冰释前嫌。前者易为,后者利大,我请求母亲选第二种。
吴氏虽然心狠手辣,但却是个有远见有魄力的女人,当即答应了二儿子,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转眼就想要不要抬了兰筝做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