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沉碧扭头看蒋煦,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这本是我与少爷约定好的规矩,只要我有口气儿在就得说到做到。”
“来练字。”方沉碧轻声道,径自走到暖炕边坐下,由着翠红伺候着准备开始临摹字帖ຆ。
蒋悦然几步迈进屋子,连袄袍和帽子都不脱,直直坐在方沉碧床边,瞅着她的额头,忙问:“方沉碧,你还疼不疼,这么久ื了怎么还没长好?”
一身淡蓝ณ棉缎袍子外又裹了厚厚的一件皮袄,头上戴的是一定金绣铜钱花样的棉袄帽,蒋悦然一踏进门口见了这情景,原本兴致勃勃的俊脸顿时绷得紧,想着方แ沉碧的伤口是不是好不了了。
蒋悦然呼着热气,沉沉道:“你帮我走一遭梨园,看看方沉碧怎么样了。”
再说蒋悦然,也不知怎么的夜半里也高烧起来,迷迷糊糊的又不肯睡觉,闹得卓安和茗香一眼也眨不得。伺候的丫ฑ头婆子一大堆,送药送汤搅得屋子里总清静不下来,蒋悦然本就昏沉乏力,明明想睡却又睡不沉,再加之ใ人来人往的嘈ฤ杂与然弄得他燥怒的很。
方沉碧进去时候,蒋煦的药刚刚ธ煎æ好,宝珠正收拾屋子里面东西,见她掀帘子站在门口,只得僵僵的招呼了声,又觉得有些面上挂不住,便又出去忙了。
两人收拾好了之后便出门往慈恩园去,进门之前翠玉缓了脚步,只觉得昨日那一幕又放在眼前了,尴尬的直烧脸。
几人刚踏进门槛,里间的帘子被掀了起来,一个五六十岁的婆子探出脑袋瞧了瞧,连忙扯着方沉碧的胳膊,道:“果真是标致的很,漂亮成这样,跟尊玉雕的娃娃似得,真是讨喜。”
两人随着进了厅堂,这是方沉碧第一次进蒋家大夫人的屋子,说是不同,倒也的确不同,摆设不繁杂,不花哨,只摆设檀木制ๆ的各样,桌上放着兰花,墙上挂着书画ฑ,看起来确是有几分修养。
蒋煦ะ本是等着方沉碧提及刚刚翠红和宝珠打架的事,却见她跟没事人一样,很是沉得住气,似乎打算只字不提,于是瞟了她一眼,径自端了药碗把药都喝了下去。
“小姐,药温着的,不烫。”
“四小姐人一向很好,但凡见了下人有些贪玩马虎之类也很少计较,跟着她的丫ฑ头婆子不知道上辈子是修了什么เ福分,随着有吃有喝,年底还有红包拿,平日里也没什么大事生,太平惯了的。网站。自古有好的就有不好的,相比之下,五小姐的性子就……”
翠红推不过,到厨房把其余的酒酿圆子都盛在汤盅里拿进房间,两人盛了满满的,边吃边聊。
从前蒋煦ะ每每脾气,便摔盆摔碗,叫骂连天,没有一两ä个时辰,断ษ不会消เ气儿。可这次方才几句话的功夫就没了动静,让她也摸不着头脑,那ว女娃子到底有什么法力,能ม说服蒋煦?
在这个世界ศ里,男尊女卑,尤其是她这样身份的女孩子,性命也罢,婚姻也罢,都掌握在他人手里。就似她如今,除了留แ在蒋府也别无他去,若是留在方家,除了马巧月的百般刁难,成年之ใ后的婚事也必定比不得这里。世事总是有个比较,只有坏的处境逼迫,方才能显出更好的选择是什么เ。
方沉碧朝北处望了望,隐约可见那处有楼落影踪,便听马德文接话:“那是大公子的院子。”
“这院子是府里三公子的,叫含春园,跟我们大公子的比邻着。再往东边去是二公子的园子,叫盛园,不过二公子长年跑在外,回到เ府里的光景并不多。三个公子的园子后面,就是小姐们的院子。网站。四小姐的院子叫折红苑,五小姐的院子叫浅云苑,六小姐的院子叫浮霞苑。”
尤其女人看女人,也不必张嘴,多少都猜出个十之。到เ底是方沉碧先收回目光,朝马巧月俯了俯身,起身往外走。
马巧月本是万万瞧不起方安的,委身方家,也是为了三个还没成年的子女着想,可她也不曾想过,方安起脾气来,也够可怕,闹归闹,心里也不免忌讳几分。
这户人家刚好也姓方,婆子是村里的稳婆,老头方แ阿祥靠种地糊口,家中一共三人,除了老夫妻,还有个年近四十的儿子,唤命方安,因为天生跛足,又穷困潦倒,以至于一直光棍至今。
老妇人抱着怀里的孩子,蹲在女人身边,一句句念叨:“苦命的孩子啊,这母女之间到底是没缘分,花不见果,果不见花,唉……”
沈绣弯了弯嘴角:“现下是府里正忙的时候,两位妹子哪有空过来在我这里耽搁,我现在身子好了不少,只是还有些沉,等着过两ä日再清爽了些就到前院帮着你们去,委屈你们跟着受累不是,真是过意不去。”
蒋歆走过去扶了扶沈绣肩膀:“嫂子莫急,初春害病最不易利索,反正府里丫头婆子多得很,哪里也不缺你一个,你就放宽心好生在府里养着身子才是,外面自然有人操持。”
沈绣叹气,有些话自然是对着两个半大的孩子说不出口的,只道是自己只得做了煮饺子的细嘴茶壶,苦的闷的都憋在肚子里自己消化,哪有个知心的人能听她吐苦?
“老人都说宽厚仁义แ的性子必有后福,我平日也是看着你们在眼里,知道你们都是挂念我的,待谁也都不差,想来日后的命肯定比我好,各都有个好归宿,切莫跟我这般一样啊。”说着又掉泪,月荷赶忙上前安慰:“少夫人可别哭了,哭坏了身子最终还是疼在自己身上。”
见此蒋歆也不好多说,便岔开话题问:“院子这里可缺什么เ药材?缺了只管跟我说,回头让马大管家给匀一些过来。”
月荷哀道:“四小姐可别ี说了,少夫人这是什么珍贵药材都喝了不少确就是不见好,大夫都说这是心病病不再身,药石罔效。”
蒋歆听着也跟着红了眼眶,瞧着沈绣啜泣,难免也惹了伤心用帕子擦了擦眼睛。
方沉碧见两人都哭,只好道:“嫂子不是说宽厚仁义的性子都有后福吗,嫂子不正是这种人,虽是现下费心费神还伤心,以后的日子谁也说不准,兴许比谁都好呢。”
沈绣听闻苦笑:“你这人精,倒是学会拿我的话堵我的嘴了,将来嘴口肯定不得了。”
蒋歆也跟着道:“这妮子不鸣则已๐一鸣惊人,我家然弟也说不过她,见她就老实的很像是耗子见了猫。”
又坐了一会儿两人便出了来,只怕是遇见蒋渊回来面上不好看,等了出了门两ä人便分开各回各的院子。
等着方沉碧进门就见卓安从里面出了来,她正纳罕,听卓安道:“小姐赶紧进屋子去吧,少爷在里面等着呢。”
方沉碧提身进了屋子,看见蒋悦然对着鸟架子上的鹦鹉一字一句叫道:“说,给少爷请安,快说。”
那玄凤鹦鹉唧唧咋咋的叫了几声,果然学出了这句话,逗得蒋悦然咯咯笑起来。
听见方沉碧回了来,蒋悦然乐滋滋的把她扯到เ鸟架子前,得意道:“方沉碧你瞧这鸟嘴口果然厉害,以后肯定跟你有得一拼。”
方沉碧看翠红也正拿着瓜子喂鹦鹉,于是正色道:“三少爷,你当着鹦鹉是个消遣还差ๆ不多,若是当成比读书习字还重要,我保准这鸟也活不长了。”
蒋悦然闻言蹙眉:“闲来无事缘何这么咒它,亏我还训了好几日就为ฦ了给你听一声逗趣的音儿,你偏不领情。”
方沉碧也不给好脸,不疾不徐道:“你给我听个逗趣的音儿我自是高兴的,就是别让人觉得你玩物丧志就好,反正蒋家也是你掌家,你不爱听我这多余的话,喜欢别人逢迎夸奖的美言我怕是说不出来。”
蒋悦然忙道:“我也没说你多余,这不是图个ฐ新鲜的嘛,也没说我不读书习字,你急个ฐ什么เ。”
方沉碧听了这话,方才软了几分,转过身逗弄那只学话的鹦鹉,道:“你若好生跟着夫子学,我也有稀奇物给你。”
蒋悦然闻言精神大振:“真的?什么稀奇物快给我瞧。”
方沉碧朝他摇摇头:“生辰之前你温好夫子教你的那本书我就给你瞧。”
蒋悦然不乐意道:“那ว稀奇物本是我生辰礼物,你怎可耍赖。”
方沉碧笑道:“生辰礼物只是其一,若是没有我给你这稀罕物,生辰礼物就成了没棉套的被面一点用也没有。”
蒋悦然闻言微恼:“方沉碧,你太狡猾了。”
可不管方沉碧威逼利诱也罢,还是循循善诱,总之卓安瞧见的就是自家主子第一次这么เ主动温书习字,就连那鸟架上的玄凤鹦鹉也碍不着他看书。卓安不禁摇头寻思,难道这一物降一物就是这个模样的?真不知道这对于蒋悦然来说,是个好事还是个劫难。
等用过了晚饭,方แ沉碧照例走一遭慈恩园请安之ใ后就回了院子,谁知在进门时候蒋悦然竟然又来了,翠红站在门口朝着方แ沉碧直眨眼睛,低声道:“三少说是来跟小姐一道温书练字的,这便是一进门就堵实了我的嘴,若是多说还不给他闹腾死。”
方沉碧轻叹,蒋煦在慈恩园里憋着脾气不已๐是够人呛的,再来个蒋悦然着实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温书习字怎的不在自己้院子?”
蒋悦然懒懒道:“你屋子好暖和还香,对了方แ沉碧你不是从来不用熏香吗?究竟是藏了什么เ东西总有一股子淡雅的清香?”
“是摆了腊梅花,你喜欢便拿去罢,反正能开一冬日。”
方沉碧进门脱袄,马婆子跟着也进了门,见了蒋悦然坐在桌子边练字只管是乐่不笼嘴:“大夫人倒是费了多少心思让三少爷好生读书习字,若是见到这一幕怕是笑的得流出泪来了。”
正说着听见门外有人说话,马婆子又钻了出去,这一瞧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大夫人面上稍稍带笑,只是那眼神有些冷,携着刘婆子和屋子里的素า筎正往这面来。
“夫人您可真是来的巧ู,快进屋暖和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