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睡着，便再不肯离开。
这一句话令云漪深深震动。他肯放下英雄的面具，揭开霍仲亨作为凡人的一面给她看，非但没有令她看低他半分，反而愈觉他可亲可爱。于是云漪直视他双眼，淡淡笑道，“从此以后，我不怕你，你也不必怕我。”——每个人心里都藏有隐秘的恐惧，在睡梦中ณ，他和她会是平等的。那一夜，霍仲亨下了极大的决心，试着在另一个人身边安睡。
自从秦爷那里回来，也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怎么，当晚便发热病倒，医生来看了说是感冒。今天一早倒是退了烧，仍恹恹的不肯说话，饭也不怎么吃，叫她去学校看念乔也不肯。陈太无计可施，瞧着她伶仃模样倒也不忍，便轻轻带上房门。
她也不回答，只是侧首向内，似乎恹恹睡去，披肩一角从椅侧垂下来，金线流苏穗子贴了黑色长裙，随裙ำ袂逶迤在暗色地板上，似沉沉死气里唯一的亮色。
“怎么怕成这样，早知不来吓你了。”他笑起来，揽住她在床边坐下，云漪立刻挣起来，急急要去开灯。霍仲亨将她拽回身边，察觉她仍在簌簌发抖，甚至比刚才抖得更厉害。
霍仲亨抛下匕首，一摸她额头，触手都是冷汗。
两人只顾ุ相互戏谑，对讽刺漫画ฑ反而不以为ฦ意。云漪一面说笑一面布置早点，霍仲亨皱眉看着桌上的牛油吐司、烟肉、麦片、牛、煎æ蛋、水果……终于忍不住问，“我能ม不能ม只要一碗白米粥？”
云漪瞪大眼睛，把他上下打量一番，“等你六十岁以后，可以试试。”
区区一个ฐ歌妓，再是红极一时也未必值得花这番工ื夫替她遮掩。
这就是念卿的秘密，那ว个虚构的家教工作，只是为了掩盖她真实的身份，六号与七号本就是相通的一处楼房。从六号进去的是沈念卿，从七号出来的已是云漪。
“以少博众，我选这位勇敢的冒险家。”云漪一笑转身，向乐队做了个美妙手势……《假面舞会圆舞曲》的华丽调子适时奏响，舞池里灯色变幻，四名美艳女郎提了长裙向各自挑中的男子微微欠身，挽了舞伴款款步入舞池。云漪翩然来到程以哲面前，抬起手臂，塔夫绸长裙ำ带起冷且悦耳的悉簌声。他恍惚挽住她，隔了黑色蕾丝手套，触到她指尖的冰凉。
云漪抬步走下旋梯，在薛四公子和日本人桌前驻足一笑，“长谷川先生，多谢你捧场，只可惜，你还漏掉了一支玫瑰。”却见众目睽睽之下，云漪抬手摘下鬓旁那朵黑色玫瑰，凑在鼻端一嗅，目光扫过众人，却扬手将花抛到程以哲脚下。薛晋铭怔住，随即变了脸色，脱口道，“云漪！”
程以哲诧异，“今天不去上课吗？”
到了路口，见程以哲将车转向报馆方向，念乔๒忙道，“我们家往左边。”
念卿已经埋头开始译稿子，无暇再和她说话，只敷衍地嗯了一声。